到桌子,便张着手臂要荆鸿抱。
荆鸿抱起他,拿小勺舀了点嫩豆腐芯,沾了点酱料喂他。
瑜儿吃得津津有味,刚吞下去就“啊啊”地还要吃。
荆鸿又把食盒下层的饭菜摆出来,夏渊扫了眼,都是他爱吃的。
夏渊问:“你不吃吗?”
荆鸿:“我在户部吃过了。”
“又去户部了啊,大过年的,你就让自己歇歇吧,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才把任你为司徒的旨意延到年后再公布的,到时候兵部和户部都归你管,有你操心的。”
“也就忙这两天了,战后比较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多,总要把他们安置好。”
“好吧,随你,别让自己太累就行了,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瑜儿眼巴巴地看着他父皇夹起一整条酥豆腐往嘴里送,馋得不行,小嘴凑到他筷子旁边撅着:“烫,吹吹啊……”
说是要帮他吹,其实就是想让他喂自己一口。
夏渊故意留了一小块在筷子上逗他。
“陛下……”
“嗯?”夏渊让小豆腐块在瑜儿面前绕了几圈,看他的小脑袋也跟着转了几圈。
“把安庆王放了吧。”
夏渊的手一顿,瑜儿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豆腐。
瑜儿吧嗒吧嗒吃着,嘴角沾了好些酱汁,夏渊给他擦擦嘴,冷声道:“他那时候可是想要抢我的皇位啊,就这么放了他?”
“兵部有不少人曾是他的势力,有他协助的话,整肃起来应该会事半功倍。”
“让他协助管兵部?那不是给他机会再篡一次位么?”
“不会了。”荆鸿劝说,“不会了,陛下自己也很清楚吧,皇权在你,民心在你,他已没有能力再与你抗衡了。何况当初宫变之事,他虽有意图,但并未付诸行动,也亏得他与聂老贼周旋,我们才争得一线生机,孟启生的兵符也是他给我们的……”
“那又如何?”
“并不如何,”荆鸿太了解他,知道他真正等的是哪一句话,“只不过,他毕竟是你的兄弟至亲,没有了皇位之争,又何必手足相残……”
“放就放了吧。”夏渊摆摆手,顺着台阶下了,“你怎么说都有理。”
“陛下英明。”
“后天叫他来看灯喝酒。”
正月十五,整个秣城都上了灯,几乎要融化了所有屋檐下的雪。
夏泽从宗正寺出来后,行事很是低调,若不是夏渊召他进宫,估计还要继续在王府里窝着。这还是上次宫变一别后,荆鸿第一次见他。
“王爷,别来无恙。”
“荆鸿。”夏泽看他行礼,神色复杂。
被关在宗政寺时他总是想,若是这人能站在自己这边,当日断不会功败垂成。然而想的越多也就越明白,打从一开始这人就不属于他,那时候夏渊还是个痴痴傻傻的太子,这人就那么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看不懂他,却也很仰慕他。
少时的心思渐渐沉淀,他如今大势已去,本以为要被夏渊赶尽杀绝,孰料又是这人给他求了情。他想,他与荆鸿之间,大概是一盘下不完的棋局,对他而言是毕生遗憾,对荆鸿而言,不过是落子时短暂的一念。
在荆鸿的眼中,夏泽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瘦了很多,看样子吃了不少苦。他的眼神更加内敛,和夏渊一样,脱去了少年的稚气,成长为一个更机敏、更出色的男人。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夏泽道了声意味不明的谢,荆鸿颔首,说皇上在碧心亭等他一块儿赏灯喝酒。
夏渊也没摆皇帝架子,与夏泽夏浩执杯对酌,谈起这两年发生的事,不胜唏嘘。
聂家当权后,对其余的皇族血脉大加迫害,年幼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无故“病逝”,四皇子意图反抗,逃出皇宫,但终究力量太弱,被聂贼派人暗杀,皇族的兄弟只剩下他们三个,如今能坐在一起喝杯酒,互相之间也没什么难以释怀的了。
夏浩说:“来时看到瑜儿在遛老虎灯,那小模样神气得不行,我逗他,让他给我玩玩,嘿,臭小子居然咬我一口。”
夏浩向来是个直肠子,酒兴上来就把“太子殿下”喊成了“臭小子”,夏渊笑骂:“臭小子咬的好!你个做叔叔的还好意思跟小孩儿抢玩具,咬你一口算便宜你了!”
夏泽道:“我也看到了,哪儿来的老虎灯,这一路看过来,全皇宫里就他独一份,莫不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的。”
其实夏泽当时就问了瑜儿老虎灯是谁给的,瑜儿得意忘形,顺嘴说了句“爹爹做的”,说完赶紧用手捂着嘴,再问他什么就只是咯咯咯地笑。夏泽自然猜到是夏渊好面子不让他说,这会儿是故意调侃。
果然,夏渊大着舌头说:“唔,可能是哪个工匠专门给他做的吧。”
“哦是么,我还以为是皇兄或者荆鸿做的。”
“荆鸿不行,荆鸿不会做这个,他什么都好,就是画画不太好看,没我画的传神。嗯,也不是我做的,怎么可能是我做的,反正不是我做的……”
夏泽:“……”
夏浩:“……”
夏浩发现了,他二皇兄虽然争皇位争不过大皇兄,但挖个坑让喝醉酒的大皇兄跳,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天晚上最高兴的就是小太子夏瑜了,他又收了好些红封,算上除夕夜收到的,足够买下一座城。不过他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吃和睡,还有炫耀他的老虎灯。
荆鸿把他送回朝阳宫哄睡了,转身出来就见到了醉醺醺的夏渊。
夏渊靠在回廊的尽头,呆愣愣的。
他恍惚中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此时此刻的朝阳宫好像回到了他新婚的那天夜里,到处都点着灯,这院子里好几条路,路上的雪都被灯火映得红红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荆鸿,他记得,那才是他想娶的人。
可是他在哪啊?
夏渊喃喃地说:“他们都弄错了……我想来找你,可是他们带错路了……那边不对,你不住在那里,你在等我,在等我……”
荆鸿在他面前顿住脚步,心里猛地一阵酸疼。
他忽然有种错觉,这个孩子仿佛从来没有长大,还是那个缠着他问白玉手板上写的是什么的幼童,是那个在大殿上戳着树枝听他唱打油歌的少年,是那个……在大婚的夜里迷失了方向的傻太子。
荆鸿伸手抚摸他微凉的脸颊:“是啊,我在等你……”
他等着他来找自己,等了那一夜。他等着他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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