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就该退役。很多东西都会被“年轻”这华美的两个字粉饰，但周妈妈只要一想到，周泽楷喜欢男人，将来说不定连个像样的家庭都没有，可能饱受非议，更别谈子孙绕膝，就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心疼。

    她知道周泽楷不想找女朋友，不想结婚，这对女方来说也并不公平，可人都是自私的，她自问做不到不去勉强。

    小柳这个姑娘她很满意，之后旁敲侧击了几次，知道小柳心里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儿子并没有再联系对方，一个女孩儿家的也不好太主动，周妈妈就有些坐不住了，恰逢周末，她说自己很久没到俱乐部看儿子，问对方是否乐意同行。

    小柳答应了。

    周泽楷下楼时，脸色不太好看。

    “儿子，带我们到处看看。”她无视了周泽楷的沉默。他们对视着，表情是血脉里如出一辙的倔强。

    于是周泽楷先妥协了。

    “阿姨，周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们太唐突了？”小柳小声问。

    “别叫周先生了，”周妈妈刻意提高声音，“叫名字就行，别那么生分。”

    周泽楷皱眉。

    自从知道他喜欢男人的事以后，周妈妈采取的一直是消极面对的态度，她从不开口询问，就好像这事儿并未发生，每次周泽楷试图和她交流，周妈妈就生硬地转开话题，做儿子的不忍让母亲太为难，于是一次次地自欺欺人到如今。

    而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哇哦。”杜明抓着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吃得欢，他扯了扯吴启，看着楼下的三个身影：“真是队长的女朋友吧？”

    吴启没说话，脸上有些阴沉。他一把扯走杜明的薯片：“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肥死你！”

    杜明：“……”

    孙翔一时冲动下了楼，站在大楼门口，才觉得自己有些傻逼了，他跟出来干什么？

    那王八蛋不是基佬吗，怎么还招惹了个女人来？

    周泽楷似有所感地侧过头，冬日的阳光给他勾了个有点毛茸茸的边，质感温柔。他身边的女孩儿扬着脸看他，胳膊勾着他母亲的。

    孙翔忽然难以呼吸。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却难以自控地描绘出那个场景，几年几年以后，他们偶遇，各有家庭，美满的表面和破碎的过去，他竟然不能说服自己接受。

    当然，当然，周泽楷这人倒是很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他一定还可以，弯一下嘴角，点头，而后洒然告别。

    孙翔抬起眼，细碎的光尘散落在他密匝匝的睫毛上。

    周泽楷看着他走近，喉结轻动。

    “哟，队长，女朋友啊，挺漂亮，这位是伯母吧？可真年轻啊。”孙翔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

    他第一次叫他队长，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不是。”周泽楷紧紧盯着他。

    孙翔根本没看他，扬起唇角笑得张扬而刺目：“不是什么不是？我说这你就不厚道了吧，到现在还藏着掖着？”

    小柳脸都红了：“你，你好，我不是……”

    周妈妈在一旁若有所思，听到这里立刻扬声打断：“哎哟，你是那个谁吧，电视上见过的，小孙是吧？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几岁了，有女朋友没？”

    孙翔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带着血地笑，托您儿子的福，估计以后都不会有了。

    “没呢，我二十，年纪小，家里不让找。”周泽楷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心里又急又疼，孙翔又说，“昨晚上没睡好，我回去睡一会儿，阿姨再见。”

    他摆手转身，嘴角狠狠垮掉。

    47

    孙翔头一次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周泽楷算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他难受？

    他躺在床上，半掩的窗帘透进蒙蒙的光，像极了电影里盛满回忆的旧光线，其实，哪里又需要这么多犹豫，他们本也没有什么承诺。他在某个清晨醒来，身上的疼痛如今已经消失无踪；他亲了亲他，嗓音熟悉又沙哑，别哭；他微笑着把糖球顶进他嘴里，可是早也化了；于是他可以挥挥手就离开，再不必感觉委屈和心酸。

    然而这一刻孙翔忽然冲动地想承认些什么——如果不这么做，过去的一天一天都可以轻易被否决。

    他慢慢弓起背，把脸埋在手心。

    孙翔走了以后，气氛由沉默变成了凝重。

    周泽楷陪着她们在俱乐部逛了一圈儿，心里却揪得厉害，他在脑海里反复过着刚才的那幕，他想回去宿舍，敲开他的门，如果不开，就用钥匙直接进去——他想亲一亲他的眼睛，告诉他别难过。他还想告诉自己的妈妈，我喜欢他，这不是病，我还是您儿子，如果您愿意，他也可以是您的儿子，除了子孙满堂，我们能给您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但现在却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周泽楷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瞬间消散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分，周妈妈提出午饭就在俱乐部的食堂解决，顺便见见儿子的队友，小柳并没有意见，三人往食堂走的半路，碰上了江波涛一行人，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杜明那没眼力劲儿的咋呼了一句：“咦，队长，孙翔呢，他不是找你们去了吗？”

    话音刚落就吃了吴启一记白眼。

    杜明：“……”他琢磨着，吴启这大爷，最近越来越难伺候了？！

    周泽楷沉着脸没说话，倒是周妈妈接了一句：“小孙啊，刚见着了，说是累了，回去睡觉了吧，你们等会儿给他带个饭什么的，这年纪的小伙子，可别饿着了。”

    “哎，”江波涛笑应了一句，“阿姨真是体贴。”

    “应该的，你们都是泽楷的队友，兄弟，那就跟阿姨儿子一个样儿的。”周妈妈说着“队友”“兄弟”，还意有所指地瞄了周泽楷一眼。

    江波涛：“……”

    吴启：“……”

    杜明笑嘻嘻的：“队长，这位小姐是谁啊，怎么也不给大伙儿介绍介绍？”

    吴启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把拉着杜明走了：“我要上厕所。”

    杜明懵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要上厕所。”

    “我，我不上啊？！”

    吴启斩钉截铁：“你要。”

    杜明：“……”想我陪你去就直说嘛……

    江波涛：“……”

    江波涛招呼食堂的师傅炒了几个小菜，众人一桌吃了，杜明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仍旧不识趣地致力于八卦队长的感情史，吴启简直想把他叠巴叠巴塞厕所里冲喽。

    小半天以后，杜明才后知后觉：这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安分地闭了嘴。心里不免嘀咕：早听说队长有对象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如果没有对象，这姑娘多好啊，队长也看不上……哇，真不愧是队长！

    有江波涛在，席间也算其乐融融，倒是吴启看着周妈妈和小柳，一反常态的有些沉默。

    杜明就问：“你今天好安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