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 作者:薛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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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 作者:薛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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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汤泉其实并非行宫里有,甚至行宫里的汤泉就是引自外头的,当即就要出去玩玩。行宫虽然比那时候还在扩建中的大明宫占地宽广,然而毕竟也是从一个院子里到另一个院子里,卫燎不是怕生的人,只是觉得也很无聊而已。
正碰上傅希如,顺便就把他也带上了。
野地里的汤泉其实也有景可观,四周是树木,一侧有一枝蘸水桃花,卫燎倒不自矜身份,三两下脱了衣服跳下水去。
他自幼得宠,在行宫里的院子就有一眼汤泉,可是那毕竟不同,高兴起来连傅希如一起扯下来玩水。
到了夜晚宫里早就来人叫了,不过先帝那时候一向纵容他,也不多问,见他还不愿意回去,就叫人给他搭了个帐篷,还派来一批护卫,没有多管。夜里他吃过野果,还看到了流萤,又听傅希如把天上的星子一一指给他看。
其实如今想起来,那确实是很逍遥的日子。
好像就是那一次,傅希如先是迫不得已的陪他出来,后来就和他玩到了一起。两人虽然差着五岁,可那时候傅希如毕竟也不大,彼此都是心无旁骛的。
再过了几年,卫燎仍然对这里念念不忘,心思却不如以往纯真了。傅希如崭露头角,他弟弟希行也逐渐大了,经常被提起来——有兄如此,自然多数人都好奇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了。
卫燎难得把一个人这么记在心里,好像噙着一根吐不出来的刺,又是难受,又是焦躁。他从没有把傅希如当做兄长之类的人物来看过,他自己有的是兄长,何况彼此并不亲近。
要一个少年人明白哽在自己喉头的是什么话,未免太难,卫燎如今已经没有了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自然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窍,总之某一年再去骊山的时候,他就把傅希如骗到了手。
他一生其实不能说算是精于算计,从先帝那里学来的只是一力降十会,和君子慎独,唯一得意的不过是如此顺利就将傅希如哄了过来。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傅希如少年意气,自然是很好哄的,又那么容易动心,如今想起来难免觉得像是梦一场。
傅希如在马上看他牵着缰绳的那只手:“……是啊。”
明明这些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忆的时候还是觉得千丝万缕,都把彼此连接在一起,以至于所有面目都如此熟悉,说也说不完,写也写不下。
卫燎知道自己之所以这样不舍,其实裴秘并没有说错,他是还太年轻,把这些看的太重,再过上几年,等他儿女忽成行,总有一日能举重若轻,把这些都舍弃。人一生的少年时光也不过这么短,也不过会遇上这么一个人,等到这一场高烧过去,就什么都放得下,离得开了。
然而在他自己顿悟之前,是没有人能替他了断的。
即便是傅希如也不能。
从前那都是少年时的一往情深,过了今夜,就是以命相换的真心。傅希如嘴上说什么要他放手他都不会再信了。
傅希如在马背上咳了两声,虚弱地接话:“是,只是这两年,陛下已经不去骊山行宫了。”
他是如此的配合,明知道卫燎说这些是想要自己说几句话,清醒一点,也就万分顺从的说了。
卫燎其实有些想哭。他自认已经长成男人,哪里肯轻易落泪,听出傅希如不过是胡乱说话,就猜到他伤口一定是疼极了,他没有学过医术,一点也看不出他伤到了哪里,只猜测那一刀一定扎到了脏器,疑心是肺,又多少能够确认不是心,想劝自己一定会没事,却无法说服自己,想许诺什么好激励对方留存意志,却想起他没有什么好给傅希如的了。
名声官位到底不过身外物,而他自己早已和銮座御扆融为一体,只有一颗心……也早就给出去了,再拿不出另一个。
心里千头万绪,嘴上倒还记得说话:“蓬莱岛消暑也够用了,总是没有心情,去不去骊山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你不在的时候,倒是去过好几次,都是见惯了的,有心修一修,还没顾得上。”
他有心想着要再查看一次傅希如的伤势,又还记得就快要落雨,天色越来越亮,却阴沉沉的,风里的水汽越来越浓,不由焦躁起来,马还在不停流血,是他那时候控制不住手上力道,扎的太深,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心急如焚间,傅希如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卫燎心中愤怒与沉郁都比天际的乌云更多,河边终于到了。
他又费了许多功夫,终于找到一半落在地下的那座小屋,打开门将傅希如驮了进去,马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拴在外面。
小屋低矮,光线黯淡,卫燎找到了一张窄床,先趁着天光给傅希如换一回药,把找到的被褥毡毯都围上,转身趁着暴雨来临前的一线光明找到一盏油灯和火石,点亮了烛光。
“冷……”
傅希如发起了高热。
大雨来了。
第八十三章 飞霜
暴雨一落,屋里就昏暗了。这地方看起来是牧民躲雨的地方,因此一半都在地下,以土筑墙,坚固牢靠,外面披着干草,一点也不显眼。
油灯能支持的时间有限,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陷入黑暗之中。卫燎四下摸索一番,心知生机只在明月关前来迎驾的人身上了,云横既然能在半路伏击,自然也就做好了准备,一收到这里遭遇上了的消息就会对哥舒瑜动手。
至少哥舒瑜已经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总算是有所防备,剩下的不过是看天命罢了。
他呆坐在床头想了半晌这些事,傅希如已经半昏半睡没了神智,伸手一探额头,果然是发起了低烧。卫燎没有办法,脱了外面的衣裳上去抱住他。傅希如身上发冷,他一进来就下意识把他往怀里拖,两人眼下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卫燎有多少未竟的雄途大略谋定后动都在灯影之下冰消雪融,只用力抱紧了傅希如不肯松手。
二人呼吸相闻,胸膛相贴,他摸到裹在傅希如身上的布条已经半干,心里好歹放下了一点担忧,至少血是止住了,他身上的金疮药也是好东西,全敷上去总会有些用处的。
眼下这低烧一半是先前夺命之际的精神紧绷,一半是失血过多,伤口导致,卫燎再没有办法了。
他也不敢睡,昏昏沉沉的守着,把进来之前打的河水倒在找到的陶盆里放在床头,撕开衣袖浸湿给傅希如降温,想起来就换一换。
油灯很快就灭了,外面雨声大作,好像永生永世都是黑夜,雨不会停,天也不会亮,这小小一方屋子就把他困在漆黑的天地之间一样。卫燎一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傅希如的手,另一只手垂在陶盆里,借一分凉意醒神,间或想自己的心事。
其实眼下他所担忧的事反而前所未有的少,何况和半死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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