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不过你现在也没成年，我就把钱打到了你监护人的账户里了。”

    赵龙夹着烟的手指有些抖，但是整个人非常平静而坚定。

    慕梓安再一次问赵龙。

    “你真要解雇我？”

    赵龙笑了一声，把烟按在地上，半天才说。“解不解雇又怎么样，你必须回去陪你的那个人——没办法了。”

    赵龙仰着头，说。

    “丫头，别走我的老路。”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了往日的嚣张，眼神非常沉着，其间没有一点犹豫。

    “这样。”慕梓安说。“你想不想解雇我，跟我没关系，不过你要是现在就把钱都给我，我考虑再多跟你干几年。”

    “操，耍你赵叔呢。”赵龙笑了，表情轻松了一点。

    慕梓安口上那么说，其实心里是很惊讶很疑惑的，她完全没想过赵龙还会露出那种怀念伤感的表情，也不明白他说的老路是什么。

    整个下午慕梓安都有些恍惚，好几次看着赵龙，都想和他谈谈，可又觉得自己和赵龙不熟，有些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由于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赵龙安静了很多，做生意的时候不拿慕梓安开玩笑了，也不再指使慕梓安做着做那了，快到五点还对慕梓安说。

    “你走吧，今天提前下班。”

    慕梓安看了看表，知道现在谷楠还没来，自己也没地方去，就说：

    “再待会儿。”

    赵龙把外套塞给了慕梓安，说。“出去，给我回家，b174。”

    说‘b174’时，他的声音明显小而含糊，在慕梓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推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

    走在外面，慕梓安轻松了不少，然而，她的思绪像是阻塞了的池水，反反复复想得都是这段时间的那些令她奇奇怪怪的事。

    工作的老板疑似组织成员，忽然改变态度的母亲，被不明黑客删除的文件……每个，每个都像一只巨大的网把她套起来了，只有她一个人被瞒在了里面。

    这种感觉让慕梓安坐立不安，她时不时就会想起谷楠，有时候是她冲着自己笑，有时候是她一脸无奈地揉自己的头，有时候就是她喝醉了，躺在自己身下，缠着自己的模样。

    最后定格在谷楠那淤青充血的胳膊和不断浮肿的身体上。

    慕梓安闭上眼睛，内心觉得慌乱而无措。

    这情绪一直持续到了谷楠接她的时候。

    慕梓安有些不敢看谷楠的眼睛，仿佛怕谷楠会知道她怀疑什么，怕谷楠会更加地隐瞒她，更怕是自己——她自己会像谷栋良跳楼前那次一样，什么也察觉不到。

    谷楠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慕梓安的变化，她一路上问了许多次。

    “豆豆，怎么了？”

    而慕梓安总是回答‘没事’，然后看着谷楠，所以更加清晰地发现谷楠隐藏起来的那种虚弱，那种强打起精神的惨白笑容。

    饭桌上谷楠犹豫着开口，说。“是不是今天你们辅导员骂你了？豆豆，没事的，你就不要陪我……”

    “不是。”慕梓安打断她的话，说。“吃饭。”

    吃完饭后，谷楠到浴室洗澡，慕梓安就把碗刷了，因为心事重重，所以她刷得很慢，有一个碗甚至反复刷了三次。

    慕梓安没听到谷楠开门的声音，那时候，她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谷楠从后面抱住她，慕梓安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呼吸都洒在慕梓安的耳边，而且不停地用脸颊磨蹭着。

    谷楠上身软软的，贴在慕梓安的后背，带来滚烫的温度。

    “楠楠，你别闹。”

    慕梓安思绪更加乱了，挥了挥手臂，想挣开谷楠的怀抱。却在她的手臂微微放松后，下意识有些心慌，慕梓安转过身。

    慕梓安见谷楠还要伸手要摸自己，就压低声音说。“……放手。”

    谷楠不安分，而慕梓安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碗。没办法，她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面对面抱住了谷楠。

    谷楠顺势把头埋到慕梓安的肩膀上，用唇轻轻碰她的脖子。

    慕梓安现在已经比谷楠高半个头了，只有一低头，就能吻住她。

    慕梓安的眼睛随意瞥了一眼谷楠的嘴唇。

    谷楠的唇不像是其它女生涂了口红那样鲜艳欲滴，相反甚至苍白干燥，可慕梓安知道那唇吻上去又多么柔软，那柔软让慕梓安口干舌燥。

    于是，慕梓安吞了吞口水，谷楠就顺势亲了一下她的脖子。

    慕梓安的脖子一痒，心里那股莫名的热感‘腾’的一声冒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握住拳，仅有的理智还在纠缠。

    慕梓安推了推谷楠的肩膀，说。

    “行了，让我刷碗。”

    “放那儿。”谷楠的声音模糊而虚弱。“一会我洗……”

    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慕梓安的脑袋‘嗡’的一声，脸反而一下子白了起来，松开谷楠，痛苦地捂着头蹲了下来。

    一瞬间，慕梓安的脑子里滑过零散的无数画面，所以她愣了。

    慕梓安看到了自己跪在墓碑前，看到自己在和一个人说什么，又看到自己拿着刀子，面前流满了鲜血……

    看着谷楠面向自己蹲下来的那一刻，慕梓安分不清现实和影像，她竟然哭了。眼泪往下流，没有纸巾，慕梓安拿来衣袖擦擦眼角，抬头看着谷楠。

    “……”

    “你愿意坐下来，听我讲讲吗？”谷楠也盯着慕梓安积满泪水的眼睛，很平静地问，准备了很久一样。

    慕梓安没有吭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怕一开口，哭出来，谷楠就不讲了。

    然而，就在慕梓安这犹豫的一瞬间，谷楠握住她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

    慕梓安愣愣地看着谷楠，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一向非常坚强的女人眼圈也红了一片。

    “豆豆，我……”

    “快不行了。”

    外面的灯光都被阻止到门外，屋子里一片昏黑，黑暗掩饰了一切，静悄悄地可怕，就像所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慕梓安就那么盯着谷楠，过了一会，她有些迟疑地问。“你，说什么？”

    慕梓安的表情应该很狰狞，她无法控制自己脸部的表情。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到难过，就已经被困惑、恐惧与茫然填满了。

    谷楠很温柔地摸慕梓安的后背，用唇吻她的脸颊。慕梓安感觉到谷楠在颤抖，然后听见谷楠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不行了。”

    真是丝毫侥幸都不留。

    这没有任何犹豫的声音，让慕梓安慌了。

    她在心里组织语言。

    “什么病？”

    谷楠闻言望了慕梓安良久，最后，别开了脸，道。“肾病，快半年了，现在……尿毒症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