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电影时代 作者:渔雪

    餐厅的上午时分，众位嘉宾和节目组吃完早餐。

    张中晖和杨舒文站在前台核定今日计划，甘敬坐在窗边调试吉他。

    刘沛川和晁嫣坐在餐厅边上择（zhai）菜，甘敬坐在窗边调试吉他。

    段全和秦婉忙在后厨为新增的中午营业准备，甘敬坐在窗边调试吉他。

    甘学思向身边的老爹奇怪的问道：“爹爹，为什么他们看你的眼光都这么不一样啊？”

    甘敬自若的答道：“因为他们不确定我是调试吉他还是懒。”

    小女孩皱着眉头，觉得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奇怪。

    《东方美食》经过昨日第一天还算比较令人振奋的营业，今天再继续就明显有了很多条理，连买菜也不像昨天需要去那么多人，杨舒文和段全两个人就足以搞定。

    上午十点钟，吉他声终于在餐厅营业前的工作基本完成后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刘沛川这会正在晁嫣的指导下试验奶茶，他瞧了一眼窗边的甘敬，有些羡慕的说道：“我要是能像甘哥那样演得棒也会得多就好了。”

    晁嫣挤了半个柠檬，笑道：“你可以学啊，你以后早着呢，多学就是。”

    刘沛川摇摇头：“不行的，我表演上都还需要学很多。”

    晁嫣微微点头：“那倒也是，不过咱们餐厅里可是有两位影帝呢，我觉着你们这些演员平时也没这个时间在一起处吧？真的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刘沛川手上一定，心中一动，有道理啊，前两天自己真拍综艺着来，愣是忘了两位影帝在跟前，尤其甘敬还是京城蓝光的老大。

    “我来调奶茶吧，等会放在冰箱里冰一冰，十五杯很快的。”晁嫣察言观色，体贴人意，“你去聊。”

    刘沛川感谢一笑，擦了擦手直接走向甘敬。

    吉他声断断续续的不成曲调，甘敬看起来是在思考着什么。

    刘沛川坐在旁边，默默等待。

    “怎么了？忙完了？”甘敬眼不瞎，但作为餐厅首席乐手，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清静时光。

    “嗯啊。”刘沛川点点头，琢磨了一下，开门见山，“甘哥，你看过我的电影吗？你觉得我应该朝什么方向努力？”

    甘敬放下吉他，有些惊奇：“看过，上上次京城电影节我们不是一起入围了么？怎么忽然这么问？”

    “就是这一阵，呃，不是这两天，是这两个月吧，状态不太好，看剧本看不下去，聊角色也总是聊不到一起。”刘沛川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你好好的怎么来参加个综艺呢。”甘敬点头道，“你的表演其实已经挺不错，接下来继续磨砺就可以了。”

    刘沛川虚心请教：“那不说选本的因素，单单表演上来看，甘哥你觉得我有什么不足？”

    “表演嘛都是理论，我相信你已经看过很多，什么灵性啊、什么代入啊，有些东西用语言说是很无力的，你说对不对？”甘敬微微一笑。

    刘沛川默默点头。

    甘敬话锋一转：“不过，我看过你的电影，还不只是一遍。”

    刘沛川忽然有点惊喜。

    “我经常是临睡前看一部电影再睡，你入围影帝的那部《喜欢我》，你出道的《喜事临门》，嗯，我都看过。”甘敬侃侃而谈，“理论上一时半会不好说，只说感觉的话，你电影中的表现有点像是一座孤岛。”

    “啊？”刘沛川惊愕。

    “我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就这两天来看啊，你性格有点内敛，内敛的人比较敏感，这一点有好有坏。”甘敬看了一眼刘沛川，“什么叫孤岛？就是不产生交互。”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主观感受，观影是容易流于个人的，你对戏时和其他演员的火花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独角戏倒是更出色一些。”

    刘沛川陷入思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个呢？

    甘敬手指无意识的在弦上拨动，等身边这位年轻演员消化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演员的表演是自己的，能产生的影响却应该是注意到的，你要懂得怎么唤醒搭档，这是化学反应，是火花，是能让人很愉快的事。”

    “如果有必要，你甚至可以告诉导演怎么拍才会更舒服。”

    刘沛川惊了：“呃，这、这样会不会……”

    “更好的演员就是要有联系要有交互。”甘敬肯定的说道，“这样容易被当成戏霸对吧？可是，好演员不用在意那些虚名，大家都觉得戏霸不好，但你能提出好意见的时候勇敢承担反而是一种放下身段。”

    甘敬来了兴致：“为什么是放下身段？因为不爱惜羽毛，只要戏能拍好就行。我就从来不在意别人说我戏霸，只要戏足够好，这可以变成一个褒义词。”

    刘沛川已经完全惊了，这和自己出道以来接受的观点实在迥异，呃，可是看甘敬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要被别人的看法束缚嘛。

    摄影机记录着两位出色演员的交流，摄影师蔡震在心中给了一个评语，如甘狗这种人果然是很自我，不然也不会在歌迷的压力下还能做出半首半首的动作，但话说回来，他不这样自我还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么？

    两个人继续交流，直到买菜二人组回来，刘沛川就要去后厨帮忙，他问出了最后一个泛泛的问题。

    “甘哥，表演对你意味着什么？”

    甘敬毫不犹豫的说道：“表演对我来说就是生活啊。”

    刘沛川点点头，起身走向后厨，他喜欢听前辈经验，而现在还有一位大影帝等着自己去询问呢，诶，这个综艺节目真好。

    “阿甘，今天中午你表演什么？”晁嫣走了过来，摸摸甘学思的脑袋，“思思，要不要喝奶茶？我亲手调的哦。”

    甘敬头也不回的说道：“拿一杯过来我俩喝，她不能喝太多甜的，牙齿会坏掉的。”

    晁嫣哑然失笑：“不至于。”

    甘敬回到刚才话茬：“中午就弹吉他好了，我随便弹，你们随便听。我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个节目里我居然是在餐厅里卖唱。”

    “你可不就是乐队主唱么？”晁嫣笑眯眯的说道。

    “乐队破产，主唱携女儿卖唱打工，只求三餐温饱，何其惨也？”甘敬叹道。

    “就你这嘴，不唱歌可惜了，不，是不唱rap可惜了。”晁嫣莞尔。

    甘敬“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无时无刻拍自己的摄影机。

    晁嫣从冰箱里拿一杯奶茶放过来，询问道：“等下要忙了，你是继续调试乐器还是一起来？”

    甘敬的手指都快了三分，答道：“调试。”

    “一把吉他就是再不准也不需要这么久吧？”晁嫣拆穿道。

    甘敬用一种深沉的口吻说道：“这个就叫专业。”

    “嗯，明白，主唱大佬。”晁嫣撇撇嘴走开，但过了一会她是清理出一小片餐厅靠前的位置并搬出一张样式不同的椅子，赫然就是小型演艺台。

    此时已经有顾客好奇的走进来，目光看向甘敬的大概是昨天顾客的朋友，直接坐下点餐的可能是真正路过的食客。

    餐厅里陆陆续续进来八九位客人，粗略估计，还是冲着甘敬来的多，不过他们看到吉他而非唢呐后多少有些失望。

    其他嘉宾随着客人的点餐忙碌起来，甘学思都跑到后厨去凑热闹，唯有甘敬像是一股清流坐在样式特殊的椅子上低声的念念有词。

    “嗨，来自东方的艺术家，我会出现在你们国家的节目上么？”一个须发茂密的老人坐在了距离甘敬最近的位置，好奇的问道。

    甘敬耸耸肩，对这个称谓没什么反应：“如果不被剪辑掉的话，会的。”

    甘学思用手捏了个虾球“蹬蹬蹬”的跑出来递给老爹：“爹爹，爹爹，你尝尝，可好吃了。”

    甘敬吃了个虾球，终于决定开始弹奏。

    “小艺术家，真可爱。”老人用法语夸了一句。

    甘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我会和导演说把你的镜头留下来。”

    不待老人回答，甘敬的吉他旋律已经响起，这一次相比昨天就不只是曲子，他开口唱了出来。

    只是，一开口，嘉宾们和节目组才知道是听不懂的法语，导演陆森有些郁闷，尽管第一天知道甘敬会法语后就紧急调人过来，可现在人没到真不知道这唱的是什么内容。

    餐厅里香味盎然，顾客们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有些惊奇的听着来自东方歌手地道的法语。

    旋律很美，音色很清，歌词很有味道。

    “你知道阿甘唱的是什么吗？”张中晖知道晁嫣和甘敬关系不错，所以向她询问。

    晁嫣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就感觉特文艺特浪漫，不知道是不是法语的发音还是他本身旋律带来的感觉。”

    “兼而有之吧。”张中晖这样给出判断。

    一首歌毕，顾客们鼓掌喝彩，有人用法语说话，导演陆森听不懂，只能是寄望于后期或者国内援助赶紧过来。

    甘敬略作休息，没有说话，起手仍旧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旋律，只是这次开口却是中文。

    顾客们有了刚才的法语对比已经知道歌曲大意，嘉宾们和节目组则终于知道甘影帝是在唱什么了。

    ——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波浪追逐波浪，寒鸭一对对，姑娘人人有伙伴，谁和我相偎？

    ——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张中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只能感叹，这很阿甘。

    晁嫣静静聆听，心里却是情不自禁琢磨，这首歌会不是交给谢歆来唱呢？

    杨舒文面色复杂，刘沛川则是拿出手机给甘敬拍了张照片发到【上图】。

    不过，刚才听中文版本还安静欣赏的昂蒂布顾客们却是有了不同反应。

    或许，他们觉得中文歌词更有异域风情，或者，他们听到第二遍才回味过来，或许，他们觉得这一遍唱的更有韵味。

    总之，距离甘敬最近的白人老头连嘴角的菜汁都来不及擦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闻歌起舞。

    老头很胖，可这种直率的姿态却很有感染力。

    他甚至还冲坐着的其他顾客招手示意。

    歌声、胖舞、旋律，音乐的魅力在法国这个热情的国度里展现出来。

    餐厅里的顾客有一半被感染的热情起舞，其他坐着的也双手打着节拍。

    整个餐厅在愕然的目光中成了欢乐的场所。

    导演陆森强忍跟着一起跳的冲动，喃喃自语：“这特么简直像是忽然来到了印度片里面！”

    甘敬一遍遍的唱着，时而中文，时而法语，节奏轻快。

    ——黑夜过去到黎明，像飞鸟呻吟，我没有另外一个人，只等你来临。

    ——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反复的旋律，反复的歌词，热情的顾客很轻易就学会了唱腔，舞动中的合唱吸引了更多的路人围观。

    餐厅里已经没有人点餐，后厨的秦婉和段全也被吸引出来，他们刚开始错愕，但眼前的场面实在是出乎意料中又带着让人触动的魔力。

    这似乎就该是这样的。

    听到好听的歌曲为什么不起舞？

    有了喜欢的女孩为什么不表白？

    吃到可口的食物为什么不赞美？

    不如听歌，不如跳舞，不如多给小费。

    摄影师忠实的记录一切，记录着这不似托却胜似托的场景。

    导演陆森已经下定决定，从今天起到结束那一天，节目将不会去寻找哪怕一个的托，他还要郑重其事的在节目开始前打上字幕强调这一点！

    ——本节目没有花钱请任何一个客人！

    餐厅里的欢乐洋溢，明明是求而不得的歌词却呈现着相反的效果，这有点像是歌词中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分外动人。

    一片欢声笑语中，餐厅收获到不菲的小费，打出了打烊的gg。我们的电影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