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_现代耽美_BL 作者:烟猫与酒
真香 第38节
真香_现代耽美_BL 作者:烟猫与酒
真香 第38节
司机抓住一个说话的机会,立马侃侃道:“没事儿,刮刮盐粒子,降着温呢,大雪下不下来。人都以为天越冷越下雪,其实这雪啊,你得地面暖和点儿,才能给它激下来,冬天最冷的反而是那化冻的时候,雪一没了,地上那点儿热乎气全给吸走了。”
陈猎雪问:“会影响飞机么?”
“不打紧。”司机往天上看看,口吻很有经验:“一会儿就停了。”
分别总是让人难受。车停在航站楼入口,陈庭森独自下了车,让司机再把陈猎雪带回去。陈猎雪摁下车窗跟他说话,让他注意休息,注意保暖,不要生病,顿了顿,又加一句:“要是王阿姨再介绍有合适的,爸爸你就直接考虑吧。”
陈庭森已经抬起脚要进去,闻言又旋过身来望着陈猎雪,无数旅客在他身后穿梭,他站得像幅好看的油画,眼中的怒气却纠缠挣扎着,活像要把这画面烧起来。
他又有说不出口的话要说了。
陈猎雪想,无端觉得陈庭森像在跟他自己打一场仗,在说与不说、理智与冲动之间你存我亡,破釜沉舟地厮杀。
最后,他轻叹了口气,某些情绪在他眼中尘埃落定。陈猎雪没能看清,因为陈庭森把围巾摘了下来,轻柔又不容抗拒地覆上他的眼睛,ji,ng细的毛绒面料携带着陈庭森的气息剥夺他的视线,他听见一声败下阵来的叹息。
“……再给我一点时间。”
陈猎雪的瞳孔在围巾后猛地一缩。
压在眉骨上的力气松了,围巾落在怀里,他在骤亮中抬眼去找,只看见陈庭森匆匆离去的身影。
第59章
十一月的时候,杨大夫给陈庭森的微信推荐了一个名片,陈庭森问是谁,杨大夫说是他媳妇小姐妹的好朋友,眼光高,条件好,所以三十二了还没有结婚。
陈庭森有些好笑,说你们真不用这么给我c,ao心,我现在还没心思想这些。
杨大夫说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思?以前要照顾猎雪,没办法,现在人孩子都出去上学了,江怡连女儿都生出来了,你还顾忌什么呢?顿了顿,他心情复杂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江怡还有想法?
陈庭森无奈地看他:“真没有。”
“没有你得找一个啊。”杨大夫抽出一根烟,在火机上磕了磕,语气正经起来,“算起来,你一个人也有五六年了。别的都没什么,就说之前孩子在家,每天回家至少有惦记,不管几点,都有盏灯给你亮着,心里亮堂。现在你说你每天手术台上下来,回不回家对你有什么两样?”
“咱不是二十来岁大小伙子了,有个人没个人的怎么都行,自己能给自己找乐子。我现在就越来越觉得心力不够用,明明也没到该觉得累的年纪啊?我都这样,别说你了,你说你一个人,在医院成天泡科室,回到家冷枕头冰灶台的,没个人知冷知热,说说体己话,你心里能上来热乎气儿么?”
“小孩子大啦,大了就用不着咱们了,都想往外飞呢,跟咱们年轻那时候一样。”
陈庭森前面一直没反应,听到这句话,他抬起手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去。
杨大夫知道铲到点子上了,趁热打铁:“你想想你上大学那阵儿,是不是这样?一年到头也就放假回家待两个月,毕业以后找工作忙事业,跟家里连句话都说不上了。”
“孩子早晚都要离开你独当一面。你得……让自己早点习惯。让自己暖和点儿。”
那晚杨大夫说了许多感性的话,说到后来把自己触动了,拉着陈庭森叨叨他的家长里短,说他在工作与家庭中的牺牲,在老婆跟老娘间的谨慎,在女儿跟儿子间的平衡。陈庭森听着他发泄,脑子里只转着那一句:孩子大了,用不着你了。
那晚他给陈猎雪打电话,话至尾梢,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放假,电话那头有人敲门,陈猎雪匆匆挂了他的电话。
陈庭森在空旷的客厅里坐了很久,大脑难得地松散,他什么也没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听着时钟匀速流淌的嘀嗒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逝去。
似乎是他的心力。
飞机降落在陈猎雪所在的城市时,陈庭森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杨大夫来找他换班,换走了他元旦的半天假期,凑给他一个完整的休息日,他起初没想到过来,一个人黑夜白天的生活,也没所谓元旦能不能休息。杨大夫出于不好意思提了一嘴,说你正好能挨在元旦前去看看猎雪。
他心里一动,嘴上条件反s,he地拒绝:“他马上放寒假了,没必要。”然后随手点开了航班查信息,看着看着,竟然就付了款。
走出航站楼的时候他还有些窘迫,这样不前不后地突然过来算什么?来到租房门口,他想起那次狂乱的拍门声与挂断的电话,勉强决定当做理由。结果房门一开,火冒三丈。
陈猎雪说“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是你”,“不是‘爸爸’,也不是‘叔叔’。就是你”。
然后又说,要是有合适的,爸爸你就直接考虑吧。
他不知道陈猎雪是怎么用同样的语气,同一张嘴,将这两句话先后说出的。当初他送陈猎雪来大学报道,临走前得到了一句“是你离不开我”。那句话是一记狠锤,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决心都砸得叮咣乱响——从将陈竹雪的心脏捧进陈猎雪体内那一天起,他理所当然地领养了陈猎雪;漫长的共处时光里,他理所当然地冷落着陈猎雪;陈猎雪难过失望,决定离开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要重建父子情,让陈猎雪回到他身边。
他沉浸在自己理所当然地ji,ng神世界里,从头到尾都在理所当然,从来没有,甚至畏惧于真正去思索,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陈猎雪告诉了他,答案简单又不可思议:不是陈猎雪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陈猎雪。
这句话在他耳畔不分昼夜地萦绕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开始他觉得可笑,质疑,他如先前一样刻意不去联系陈猎雪,陈猎雪却频繁出入他的梦;他从梦里把陈猎雪驱逐,生活中却处处都是陈猎雪的影子。
他上班,想到陈猎雪说“爸爸早点回来”。
他下班,陈猎雪说“爸爸你回来了”。
他去超市买食材,陈猎雪说“我不是小孩子,吃不了这些”,“吃水果么爸爸”,“这是我煮的饺子、元宵、汤”。
他看着镜子中面孔凛然的自己,听见陈猎雪对他说,“爸爸,你要多笑笑”。
不该是这样的,以前也并不是这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猎雪变得像鬼魅的烟雾一样,在他生活中无孔不入地乱窜?
当他听陈猎雪又一次冷静地对他说,遇到合适的就直接考虑,他简直感到恼火——你不管不顾地释放你的感情,将这段关系变得父不父子不子,你在我身边不眠不休地乱转,却抬头又能说出这么孝子贤孙的话,你究竟要干什么?
空气中有另一个声音分明地告诉他:他要的你给不了。
被气晕了头也好,赶飞机来不及多说其他的也好,从来压抑着不敢触碰的情绪喷发了也好,总之那一刻,陈庭森反驳了自己——真的给不了么?
同电影院那次的胡思乱想不同,有些见不得光的黑洞一旦凿破了口子,伴随而来的便是石破天惊的震荡。
为什么给不了?你对他的感情真的纯粹么?你真的想要所谓的父慈子孝么?你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去找个无辜的女人组建家庭么?你真的想要那样的生活么?你真的能让他离你越来越远么?
即便——心底深处,某个怅然痛楚的角落传来沉沉的哀声——即便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他死之前,将他真正想要的感情给他,又如何呢?
要一个已然成熟,遵循着伦理道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去审视、重建自己的情感与观念,太难了。然而他想象着陈猎雪真正丧失了生命的模样,所有激荡碰撞的纲常与执着,全都化成了无声的齑粉,堕进眼前明亮的瞳孔里。
他还能说会笑,就比什么都强。
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接受顺服于情感的自己。
一点就够了。
第60章
不止陈庭森需要时间,陈猎雪也需要。
陈庭森那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他却莫名地明白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他全程神识恍惚,心如擂鼓,司机想与他说点什么,他一概听不见。
人在陡然面临天大的噩耗与天大的喜讯时,第一反应其实都是怀疑。陈猎雪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幸运的体质,他前半生的好运气在被陈庭森选中时用光,后半生的好运换来了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已经做好满足于现状,尽量多做一些好事,不再多给陈庭森添麻烦的觉悟了,现在他的心态很平和,最大的心愿是学好专业,尽量多掌握一些本领,以后能多做一些好事,让自己没有白白的走一趟人间。
可陈庭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他茫然地想,或者说,陈庭森知道他那句话,会带给他什么样的理解么?
陈猎雪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可能陈庭森的意思是再过一段时间再结婚,或者是说,他已经有合适的对象在打算了,但是他还没想好如何在新的家庭中安置他这颗心脏容器的位置。
他假想了各种可能被自己误会的解释,唯独不敢再想听见那话时的第一反应。
说出那句话的陈庭森如同在他嘴边放了一块r_ou_,他已经不饿了,也不敢去咬。万一他理解错了,真的张开了嘴,那时陈庭森再把r_ou_拿走,他真的受不了。
杨乐发消息来刺探情报,得知陈庭森已经走了,立马打电话过来,喊陈猎雪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陈猎雪不饿,来回坐了一个多钟头的车也有点累,但他不敢闲着,他必须让自己做些其他活动转移注意力。
杨乐他们在吃酸菜鱼,还在为早上的事嘀嘀咕咕,见了陈猎雪就问你没挨揍吧?
陈猎雪一脸奇怪:“挨什么揍?”
“你爸的揍啊!”他们异口同声。
“你没看见你爸早上进来时的情形,那家脸黑的……”老二补充,冲杨乐撇嘴,“给我们杨哥吓得裤子都没提利整就跑了。”
老三叼着一条鱼翅膀咯咯地笑:“不过叔叔是干嘛的?那气质跟眼神儿,警察?”
他俩受到的伤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杨乐的心理yin影,杨乐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筷子跟陈猎雪道歉:“不好意思啊,搞得你爸来看你都不愉快。我真是睡迷糊了没醒过来……”
陈猎雪暂时不想去想陈庭森,摇摇头道没事,换了个话题。
吃完饭,他们又一块儿看了个电影,电影后半截老二来了个电话,他出去接完再回来电影正好结束。他遗憾地摇摇头,陈猎雪跟他说完结局,杨乐问他:“什么电话接到现在?”
“啊,我妈。”老二摸一把自己的青茬头皮,“小老太太想儿子了,问我啥前儿放假。”
“咱们几号放假来着?”老三问杨乐。
“一月十二。”
“还挺快,说说讲讲半学期就过去了。”老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突然道,“哎,我说,一块儿去我那儿玩吧?”
“你家?东北啊?”老三畏惧地摇头,“冷死了,不去。”
“是不是傻?供暖白供的?再不行给你烧个炕,熥死你。”老二来了兴致,真的盘算起来,“反正二月才过年,你们回家也没事儿干,一起去呗,就当旅游了,让你们这些可怜的南方人感受一下东北暖气的迷人魅力。”
杨乐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三人的目光汇聚在陈猎雪身上。
陈猎雪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陈猎雪没告诉陈庭森他要去东北,考完最后一门课,陈庭森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他坐在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上内心挣扎,撒谎:“下星期。”
陈庭森半天没有说话。陈猎雪并不知道他正在浏览他们学校的官网,网页上白底黑字地写着假期从明天开始。他匆匆跟陈庭森告别,结束了通话。
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他依然同先前一样,每天给陈庭森打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一如平常,没有丝毫变化起伏,好像那天在机场听到的叹息只是他发了个癔症。他生怕陈庭森突然对他说,这段时间已经想好了,决定找个新阿姨,回到家就能见到。也怕他说那天的话确实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他还是做不到。每次二人间稍有停顿,他就赶紧找个理由挂掉。
他把那条围巾板板整整地叠好,摸着细腻的布料,心想,陈庭森真是给二人都出了个难题。
跟同龄人一起出门玩,与跟大人们一起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们买了同一航班的机票,陈猎雪跟着杨乐学会了登机的流程,在候机大厅看见外面停滞的大飞机让他很开心。上机前,杨乐猛地想起他换过心,紧张起来,问:“你能坐飞机么?”
陈猎雪觉得自己没问题,他在网上查过,只要术后恢复的好,他可以像平常人一样乘机。
“我也觉得可以,”老二说,“高度完全是人体可承受范围,又不是去爬喜马拉雅,有什么高原反应。再说了,”他搂过陈猎雪的肩,一派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吻,“干嘛没危险,想要什么事都不出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美好的青春才刚开始就这不敢那不敢,那可不行。”
年轻总是有着莽撞的资本,对杨乐他们而言,压根不清楚拥有健康的心脏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也不知道生命对有些人而言无法避免的脆弱。陈猎雪知道,但这一刻他不想知道,他觉得老二说得对,他从出生就在谨慎,他也想肆意妄为一把。
如果发生了意外……
那就是他的命数。
他仔细听着空姐介绍安全须知,等着舱门关闭,开始滑行。起飞,上升,一阵气流颠簸后,飞机进入平稳航行,陈猎雪从窗子外收回眼,才发现另外三人全都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
他笑起来:“你们干嘛。”
杨乐:“你没事?”
老二:“没觉得胸口憋闷吧?”
老三:“心跳加速了没?”
他摸摸胸口,摇头:“没事。”
真香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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