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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虞晚 yùsんùщùЬìz.cом 分卷阅读204

yùsんùщùЬìz.cом 分卷阅读204

    一百一十九
    ——你愿不愿意?
    东亚文化中“见人”一词,背后的意味一言难括。最通常来说,它至少代表着一个“正式”的信号,所以——
    “我”
    虞晚坐在雷霆腿上,脸上“虽然我不见得知道但是我知道就全都告诉你”的真诚,肉眼可见地噼里啪啦往下掉,秒秒钟没了个精光,露出原本原色、再被惊白了两度的模样来。
    见……谁???
    不管…
    不管是去见谁呢……带我??
    虞晚惊呆了。
    我…难道不是你和李傲捂起来不能见人的“私事”吗?——虞晚的优点,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就是特别有自知之明——如果单就雷霆和她,或者单就李傲和她,那组合看着奇怪也都能算了,至少一男一女一对儿。可这…死亡三线里还带叔侄辈分的,怎么想都比一般层面上的小情人更见不得光的啊?见谁去?
    或者说,你们那是人均对这种……咳,这种级别的…混乱关系,持包容态度的……吗???
    她这一想,牵丝带绊的,神情愈发惊疑不定,眸光动啊动啊,别提回答出什么了,光反应,都得是幸亏有这一副踩稳着大众审美点长的好模样,要不然,不进鬼畜区循环也得进个gif表情包里循环,下面配字,瞠·目·结·舌/目·瞪·狗·呆/什么的。
    ……如果她敢的话,真是……
    好想摸摸雷霆的额头啊,证据不算充足,但她现在非常怀疑自己和雷霆之中已经疯了一个。
    不过,是不是有句话说过,感情啊关系啊这种东西,就是看谁先……
    可能就是他疯。
    雷霆当然知道自己问出的这句话有多仓促、多不合适、多让人吃惊——可是他忍不住。
    他揣着这个念头过了一天——当然了,区区一天,在时长的领域里,一点也不算长——可他揣着骚动的它,过了一天。
    他在自己都不太置信的思绪里,花了起床后的两个多小时来压制它。他像平时开会布置任务和总结工作那样,把一条条的不应该、不合适、不可能排着队的打压它,又让自己把一顿饺子从头完成到尾——没有用。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她就是寻常地起床,然后在厨房门口瞥见了厨房里的他,再依言去洗漱。
    他就这么远的看了她几眼,说了几句话,他就又忍不住了。
    于是他走出去吹了会儿风,下雪时分北地的风,刺得骨头缝都疼——他再看她,要自己好好看看亭亭玉立的她——
    道理他都懂。可这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运转的?他在想。
    一生按部就班的走,做条条框框内允许的事,再按部就班的死——他忍不住。
    都懂又如何?都懂也没有用。他还是要问,还是会问,会在明知道“没有痛快的答应就是拒绝”的已知前提下追着问,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这其实没什么意义,也大约不是真的非要问出一个“愿意”。
    只是现在,她软绵、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哪怕是“不敢”说出口的明辞拒绝,也是让他能往前得寸进尺的安全之地——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怎么也忍不住。
    “不愿意?”
    “不是呀我我害怕”
    “怕什么?还怕疼?这又不疼。”
    “嗯没有我就是害怕”
    “我带着你,谁都不敢为难你,还怕么?”
    雷霆放任自己这么追着问,也放任自己腿上坐着的这一只别别扭扭地打马虎眼。他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但是也知道她既不敢点头、又不敢拒绝。这么中间的一点点余地,任他揉来捏去,似爱似急似威胁,不是好玩,就是单纯上瘾、解渴、欲罢不能。
    “就是怕嘛”
    少女早就没词了,她本来慌得不行不行的,以为他已经计划好了明天带她出门见人,吓得话音里都带着一把颤颤,囫囵以为自己这就是那什么,伴君如伴虎稍后就入土……哪里分辨得出他是什么心思,一颗小脑袋里边全是萌混过关萌混过关,埋在他怀里拱个不停。
    雷霆坐得再四平八稳,拱都被她拱痒了。忍着笑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缠的白藕胳膊往下摘,捏了下巴对上眼继续吓,虚张声势说得正儿八经,说不怕,没多少人,几顿饭的功夫就完事了——还几顿饭的功夫呢!唬得少女才被推回来的胳膊又往原路缠,从他身上耷拉下去的腿都晃荡,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嘛!就是害怕你们都坏!她不要见别人!
    搅来搅去搅得又没个正行,搁在一边的手机嗡嗡震了几次都没去搭理,结果客厅角落里那架电话响的时候,两个人一道扭头。
    再你看电话我看你,电话看我们一起。
    幼稚得不成样子。
    “去接吧。”
    雷霆撑她起来,捏了捏面前小姑娘已经红彤彤了的脸。“李傲打的。”
    想也只可能是他。
    虞晚坨坨地“嗯”了一声,从雷霆身上下来,颠颠地跑去接电话。
    “喂?”
    “……”
    听筒那侧没有及时的传出人声,但虞晚没有在意——她才闹完下地,头发都还没完全顺回原位,脸和耳朵也都热乎乎的,在话筒上碰了一下,反射性的拿远了一秒再贴近的。只是……
    “……嘟-嘟-嘟-”
    嗳?挂断了?
    虞晚贴着听筒,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多听了几秒,确定真的是挂断之后的“嘟-嘟-”声后,茫然地往后转了半圈:“他挂断了。”
    雷霆正在收手机的消息——先前就在震了——“嗯”了一声:“不要紧,找着机会会再打的。”
    哦
    虞晚点点头,觉得有一点奇怪,但一时也想不出来把话筒原样放回去,回雷霆身边——果然,还没坐稳,“叮铃铃——”
    又拨过来了。
    虞晚重新起身,这次顺利,那头李傲的声音尽管压低了再压低,还是一耳听出来:“喂喂喂?”
    “听得到,不要喂啦。”
    虞晚脑补了一下他躲在哪里偷偷打电话的样子,有点想笑:“你到家了吗?”
    李傲做好了经过雷霆中转才能说上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直接听到是她,感动得呜嗷呜嗷的,一咕噜往外倒苦水,说他大伯真是万年不变的老古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他现在多大一个人了啊?十年前派三个人接他一个半大孩子就算了,今天了坐个飞机还派三个人一起!倒完又赶紧哼唧,说老太太(他奶奶)身体没别的问题,大概就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一天里要睡许久,家里保姆说等到晚饭前半小时再去叫醒,所以现在他也还没见到。他大伯说是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大伯进了门,一屋子人谁也别想摸手机,所以时间不多,他赶紧在厕所里打一个
    他这样讲电话,让虞晚在和他的那段“新鲜”回忆里撞上了号,高中那会的寄宿制,熄灯早也管得严,她拿着他强塞的手机和耳机,捂在被子里跟他打电话。因为怕被宿管老师发现,也怕被室友发现,基本上都是他在那头说,她在这头听,鼻音夹气音的轻轻回他一两声。
    那头李傲说完一大串,大概也是同样想了起来,一时间心里头全是说不上来的软,默了两秒,问她在干什么。
    虞晚绕着电话线一五一十(刨开雷霆)地说,今天大概十点多起来的,午饭吃的饺子,洗完碗收拾好桌子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啦,现在在接你的电话——说完赶紧回头看一眼雷霆,在沙发上没怎么动,但也没再看手机,估计是消息收完了——半挑了神色看着她,似笑非笑。
    唬得立刻不敢看了。
    那头李傲当然不关心雷霆,听她细声细语地交代几点钟起的床,午饭吃了什么,还洗了碗,末了还加“现在在接你的电话”,乐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嗓子痒得笑了几声,手痒却抱不到人,在裤子上搓了几个来回,支棱起来听外面声音的那只耳朵什么时候不管用了完全不晓得,脑内的神经都往压在皮肤上的这方金属块上倾斜,说得顺顺溜溜又可怜巴巴:“我好想你啊”
    虞晚耳上一热。
    这句话也和高中时候一样。高中嘛,大家都是学生,从天亮念书到天黑,一天能有多少新鲜事说?饶是李傲不在学校里睡八人宿舍,活动范围也就堪堪宽到学校一条街之外的那几栋“陪读楼”,还是一周只能正当出去两次的那种。电话打过来,她又顾着这顾着那不能聊天,说到后面,也就是现在这样,“好想你”
    好想你的啊。
    “嗯我也”
    想你
    少女半截身子浸在这段还没有回顾得多熟悉的“高中记忆”里,面上微热地应了声,下意识地,想要这么回。
    “嗳”
    身上突然一重——好重!的那个程度——“啊—”
    雷霆表情没变,人却已经瞬移似的出现在了虞晚身后,并且毫不客气,单臂揽住她的腰,整个人直接压了上来——好重!!!!
    虞晚当时就要窒息了——这人足足比她高十九厘米!四舍五入就是二十!直接往她背上压的!虽然她对男性的体重没有明确的概念,但……
    您是有两百斤吗?!看不出来啊!!
    “喂?”
    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甚至搂她腰的手还用了点力气——虞晚真·被“生活”压弯了腰,还被钳得死死,动也动不了,推也不敢推,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过来拿听筒,被迫原地不动。
    “喂!”
    隔着听筒,虞晚也能听见那端李傲的声音陡然变大了——干嘛啊!人两个正说话呢!——
    “吵吵啥?在那屋嚎那么大声,全家就你耳朵好使吗?”
    ——李傲立毙,但不服气。
    “你干嘛!我还没说完!还她还她。”
    “我听烦了。”
    雷霆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傲刚才跟她说的啥他一个字没听到,但猜也就那些事——隔着电话就浓情蜜意起来了?当他是死的吗!
    “你安心搁家里过年吧,我们这还有事,没别的就先挂了。”
    “喂!不准挂!”
    李傲跳脚,但场地阻碍,他也确实不敢太大声,气死了气死了。
    “你现在在那屋呆着能有什么事!”
    嚯。
    那没事还不能找事吗?大年三十的,谁闲着不是闲着?
    雷霆非说的话,就是有点起味,过来打断一下。听了这句,嚯。
    “不挂,你说的。”
    他动了,被压得直不起腰的少女一口气才松出去一半,又原样抽了回来,还抽多了些:“呀——干什么呀”
    “干事。”
    才把她压得脸红脖子红的男人这下是笑笑的了,说不挂就没挂,话筒反手搁在台子上,两手空下来,一下就把她抬得坐到了电话机旁边。
    仿古造型的话筒,两端各是一圈圆盘,中间一杠古铜色的细杆,漂亮又精致。
    少女没反应过来,懵懂懂地接回这在他手里过了趟的话筒,和手一起被按着放到了小腹下面。
    话筒那圈,正压着
    “嗳呀”
    雷霆笑了,近去一步,额头抵额头地亲了她一口,手已经动了。
    “不要摸”
    “那你听着,事怎么干的。”
    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
    办…什么事——啊!
    姿势之便,虞晚抬腿就踢了过去——怎么可能。
    姿势是便利的,抬腿也是可以抬腿的,但踢是不可能踢的,虞晚但凡有这个胆子,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样子。
    那么,现在是哪种样子呢……
    区别于平时的“紧”与“凝”,站在五斗柜半步前的雷霆神情很“松”,甚至眼里含着满满的“饶有趣味”——虞晚不该开小差的,至少不该在这种情境下开小差。但人类嘛,有的时候,思绪总是不受控制——
    ……好像啊。
    少女姿势局促地坐在宽度有限的五斗柜柜面上,反射性想要蜷起身体而抬起的腿无处踩实,秀气的足底抵在身前男人的身体上,肋偏下,腹往上,换个场景加点力道必定尴尬的动作,此时此刻,除“微妙”外没有二话。
    ……好像啊,他和……
    …雷霆和李傲,好像啊。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注视……这样的距离。
    虞晚有些发蒙,她手里还抱着那架仿古电话的听筒,耳廓上还留着一圈接听电话的残热,意识里,还有一半的部分,泡在和李傲电话粥的回忆里——
    “我好想你啊……”
    好想……
    ……
    好像……
    好像就在她眨眼的这一瞬间,电话线那端、回忆那端的李傲,就以一个奇妙的过场,完成了一次无缝切屏,转成了现在——现在雷霆看她的姿态和眼神。
    …这本不可能。
    说一句很无情的话——虞晚从未对雷霆抱有任何想法,各种意义上都是。对她来说,评析和揣度“对面站着的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这件事,几乎是一件和呼吸一般平常的事。绝对无情的那一部分她,没有多少感性,是真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相信其他人的正常——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她相信黄玉是喜欢的她的,李傲、江城、申屠哲……这些人,她都是相信的,甚至是宋致景,她也是相信,他是对自己有一些出于“想要珍惜”的情绪在的。
    而雷霆——
    她没有信过。
    她的直觉里,评析和揣度里,都是觉得,雷霆对她的情感,有一种……降维感。说人话一点就是,其他的人对她有爱有欲有情,都是因为大家同为“人类”。哪怕是宋致景呢,都是在观察“人类”的角度上调教她的,而雷霆……
    她一度是觉得,在雷霆眼中,她大约并不是被看成同一物种的——宠物?或者玩具…之类吧,她猜——不过无所谓,卑微不卑微、平等不平等这种指标,不在她的评估标准里,因为她对雷霆本身就没有任何指望,雷霆对她来说,是且仅是一个强大的意外,从初见到现在,一直都是。所以,对雷霆来说,她的量级也只是个宠物的话,那还挺便利……咳,这是后话。
    所以,这一晃神一既视,给虞晚惊得实在不轻,简直没法不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眼花了吧?雷霆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如果人的内心想法能用文字实时显示在脑门上,那虞晚这么想了,雷霆十有八九会在自己的脑门上实时给出这句反馈。
    不过很遗憾,就目前来看,人类还不没有这样随身实时播报内心想法的功能与技术,更何况,不管客观条件上雷霆和李傲被人认错过多少次背影和侧面,她从雷霆脸上看出李傲这种事,哪怕只有一瞬间,听着也照样离谱,虞晚哪可能往下细想,没当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来驱除幻觉,已经是沉着冷静中的冷静
    沉着,有长进了。
    但雷霆觉得挺新奇的。
    他已经做好了这小姑娘慌不择路奋力要逃跑的准备,结果她往他身上抵了一只脚就不动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抬起来一些望着他的脸,一副没想好下文怎么办的样子。
    这总,不能就这么两两对望完事,对吧。
    吧?
    吧你@#!¥……%@……¥%……*……*)!!!
    隔着一根电话线,李傲要气吐了。
    他本来就不情愿离了虞晚回家去,比着现在自己这偷偷摸摸缩在厕所里打电话的模样,想着那头雷霆肆无忌惮巴不得表演给他看的状态,心里又是莫可名状的委屈,又是醋意翻涌的牙酸,捏着手机咬牙切齿,一半脑子想立刻就给它砸了,另一半又扭着转着生出一股麻花状的难耐,原地转了两圈半,几步并起来,一脚跨进了沐浴间。
    开关拉满掰到最大,热水兜头而下。
    李傲飞快地闪身出来,咬着呼吸把门关住,“咚”地把额头磕在透明的玻璃上,眼睛眨得乱了套,一秒三眨三秒一眨……乱七八糟,快慢胡搞,就盯着沐浴间里边蒸腾扩散的雾气。
    “干啊妈的。”
    他在“哗哗”的背景音里含含糊糊地这么对着手机话筒说,也不知道现在听进脑子里的是哪边的水声——也许……哪边都不是吧?
    花洒畅通无堵,水压无限有力。李傲抵着玻璃门,很用力地盯着里面的随便一块瓷砖地面,盯着那一小块地面上不断溅起的水花——热气积蓄得飞快,清晰透明的视野迅速发白,厚厚的雾气盖住整个淋浴间,像隔着那种旧式的毛玻璃。
    ……哪边都不是吧。
    李傲在这种混合了极度明亮、湿润、高温、又密闭的空间里,突然间产生了一种不清不楚…混混沌沌的感觉,就好像那种……意识错位。
    ——也没准是自我防御措施启动。
    说起来……他这是在哪啊?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大概这样的错位感从视网膜铺进身体,大脑擅自做主,把“此刻”卸下,“咔哒”接在了迷梦里。
    手里拿着手机,哦,他是在打电话——这就好办了,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他只打给过一个人。
    这样啊,是这样啊。
    他在和她打电话呢——嗐,难怪——抓紧啊——可他刚刚在说什么事来着?是在要她答应这个月月假不回家、跟他出去玩么?
    应该是吧?因为,除却初遇时的那一眼,他梦境的常驻客,就是这件事了——他又想起来了吗?
    想就……想吧。太不奇怪了。
    “啊哈。”
    他看见自己喘息着呼出的气,在玻璃门的这一侧也糊出一团雾,像是给外侧和内侧,通了一条路。
    他当时……没有想到的。
    月假一月才一次,平时里连校门都出不去的学生啊,说都是在数着这点休息时间盼日子也不为过。除却少部分实在很远的,其他人都差不多是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包裹,等下课铃一响,直奔寝室拉上就走。
    这意味着什么呢?
    ——离校高峰期后,人就不多了。
    他也不说话,就抿着嘴唇跟着她,跟着她去办公室送了收好的小组作业,回来之后给教室关了门窗落了锁,下了楼,一路走到宿舍门口。
    她停下的时候,脸已经很红了,手指也揪着校服的侧边。
    “李傲……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真的不可以不回家的…”
    他还是不说话,眼睛都不睁到平常那个大小,比她高出来一截的个头,不晓得是在往下看着地还是看着她。
    不可以不回家……他知道啊。一个半星期前,他就知道了,每天晚上打电话,磨了十多天,她都没有答应,今天也不会答应吧,毕竟,她看起来就不会说谎,说了不可以不回家,那就真的是不可以不回家……他知道。
    但他委屈。
    ……对,他就是,委屈。
    他没有和谁打赌,没有在什么人面前夸海口、放狠话,他也不是因为要给其他人证明什么,也没有这次带不出她他就没有面子……没有。
    他就是觉得委屈,虽然她答应当他的女朋友,的确是他步步紧逼,死皮赖脸连哄带骗得来的,但是——他也是真的喜欢她啊。
    正常上课的时候,上课有上课要做的事,下课有下课要聊的天,吃饭有吃饭的同伴,他一点也插不进去——他只能等晚上。等到晚自习结束了,回寝室了,洗漱完毕了,她才会爬到床上,她才会看到手机里积攒了一天的他的消息,然后,偷偷地接起电话,安静地听他不断地说、不断地说,在这期间,他才能得到她少量的、细若蚊吟的,给他的回应。
    然后,他已经听了十多天的拒绝。
    其实他在开口的时候,有这个心理预期的,他其实是知道她每个月假都会回家的,那么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不会答应这个月的月假不回家,就留在学校,跟他在市里玩——他其实是知道的。
    可是当她真的如他所知道的那般温软、又坚定地拒绝一遍、两遍、很多遍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委屈了——那他呢?他一点时间也得不到吗?
    “……”
    女生宿舍当然不允许男生进入,他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有耐心的人可能都等不了了,更何况车票是有时间限制的啊——她跺跺脚跑进宿舍楼的表情是真的为难,但她还是得进去,然后背着大书包下来,绞尽脑汁、吞吞吐吐。
    “李傲,我要去车站啦……”
    他难受死了,他也好想扭头就走啊,可是……
    “你送我到车站可以……李傲,我也是真的不能带你回去的啊……”
    她看起来也快哭了,他难受得头疼,终于能扭头就走的时候,检票口的车次已经换成了下一趟。
    ——所以,他哪里想得到呢?
    他都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的住的地方,怎么过的这次月假的第一个半天和第二天,只记得那是他人生到此的最颓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然后。
    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他以为是阿姨来给他做饭了——之前提过,他住在外面——他没感觉有多饿,只感觉还难受——看他这样,怕是又要跟他大伯告状了吧?告吧告吧,告了也好,至少他大伯会怎么抽他,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是因为难受,也知道多久会好。
    ——然后,他看见了抱着书包的她。
    “我骗婶婶说我把要做的作业带漏了,就提前一天回来了……”
    “李傲,你是不是还不肯跟我说话呀?”
    “那……你吃饭了吗?我带了一点吃的,是婶婶做的,很好吃,你尝一尝好吗?”
    “诶……嗳呀!”
    他高兴疯了。
    李傲又喘出一口气,玻璃门上的白雾已经被水珠走出了很多道路,像在镜头前晃荡的珠帘,影影绰绰的挡在眼前。
    他接着想——也在接着听。
    ——就是他在说话吧?是吧?
    “你轻一点……我要呼吸不了啦”
    “没有啦…其实也不算是‘骗’吧,因为我真的没有带回去,我是……”
    “……嗯,是故意没有带回去的呀。”
    “你不要笑啦……嗳呀,起来嘛——好重!”
    …………
    ……
    …
    ……
    …………
    “乖一点,乖。”
    是他说的。
    他把人扑在了沙发上,他多高啊,她也不矮,两个人的腿就都在支在外面。少女的脸红彤彤的,他喜欢得快死了,真的快死了,用力地抱,胡乱地哄,生怕这是个梦,一撒手她就没有了。
    “别躲……等会就好。”
    是他说的。
    ……是瞎说的。
    他等会也好不了,他巴不得到死都好不了,天啊,人可以这么开心的吗?
    “……你也喜欢……”
    是他说的。
    他非要问出来,非要问出来不可。现在他不委屈了,也不难受了,她人就在这里,他非要问出来。
    “再叫一声……”
    他含含糊糊地哄,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
    …………
    “大坏蛋……!”
    嘶——
    “咚——咚”
    “小少爷,您在里面吗?李先生回来了。”
    “咔嚓。”
    迷梦脱轨,现实回笼,李傲醒了。
    手机背面侧面滑溜溜的都是汗,屏幕上也是一层热气水珠,检测到从他耳朵边拿下了,屏幕自动调节亮度。
    通话持续时间:17分31秒—结束于两分钟前。
    干。
    李傲吐了口魂,随手丢到洗手池子里,三两下脱光了,一边往雾气撑满的沐浴间里踏,一边扬着嗓子回敲门的帮佣:“在!马上出来!”
    太热了。
    【大坏蛋……!】
    ……
    “操……才走就这么刺激老子是吧……”
    李傲冲着水,勒令自己不去想刚刚的十多分钟里,电话那端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比如雷霆怎么就把她逼得喊大坏蛋,怎么挂的电话……没什么用,还是热得每根血管都在皮肤下面跳,整个人都发涨。
    自言自语。
    “那正好呗……老子就不信真没人…掰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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