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奥晦涩的浮雕以它的方式演绎给他看，曾经看不懂的内容是那么简单，顾响想要大笑，又忍不住悲戚，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冲了出来。

    他的剑越来越快，快到白光一闪，空气发出撕破的裂声！

    剑惊天下！

    属于朱明麟的剑终于在世界上展现出来。

    白娉儿不仅眼力极强，魔门最擅长的躲闪和步伐用到极致。美妙的声音从喉咙中吟唱而出，她脸带忧伤，柔曼的身姿在重重幻影中飞快上前，两人一时间离得极近， “阁下，在这座太和殿上，你记起了过去吗？”

    “你记得吗，你的父皇对你说过，江山都交给你了。”

    “你记得吗，你的母后每一次看见你练剑时的表情吗……啊，我的皇儿怎么可以学那些江湖客，学那些粗鲁的东西。”

    “他们有的不在了，有的还活着看着你，可是你……”

    “抛弃了一切。”

    魔性的话语有时像是男人，有时像是女人，让人分不清说出这番话的白娉儿到底站在了什么立场，竟然眼角垂泪的哀愁望着顾响。陆小凤猛然惊醒，话里的意味让他明白了什么，旁边观战的人都不傻，纷纷扑捉到了那两个关键的词。

    “父皇？母后？”

    慈航静斋和圣门的人都大吃一惊，记起了十三年前的那场混乱。有几个两朝老臣甚至激动得不能自抑，当初跪下忽道：“太子殿下！”

    一句话，基本上把顾响的神秘来历揭开。

    众人哗然。

    太和殿下的纷杂声音太大，顾响的手一顿，意识从浮雕的环境里回归现实。心境脱离了无悲无喜，他的剑慢了，慢到白娉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太子殿下，奴家真是好想你哩。”身姿微晃，白娉儿横跨数丈的距离，不到一会儿就靠近了顾响的身边。她眉目含笑，柔软的目光落在顾响的面容上，朱明麟和朱明煜有几分相似，可惜在武力值方面，成为皇帝的朱明煜简直是弱鸡。

    若不是当年的意外，她应该是等着天命教的安排，然后嫁给朱明麟为妃。

    白娉儿有些不甘，曾经学习了那么多朱明麟的兴趣爱好，知道他好剑法，天命教还准备了许多剑谱，就是为了她能在数多年后进入皇宫获得宠爱。

    这些努力都在朱明麟失踪而付之一空，她不死心的等待数年，错过了弄死朱明煜的太子妃的机会，最后不得不改头换姓的嫁给朱明煜为侧妃。各种怨念聚积心头，白娉儿扫过太和殿下的皇帝和太后一眼，不由幸灾乐祸起来，这些人的存在都是在拖朱明麟的后腿。喊吧，继续喊吧，告诉天下人，顾响是朱明麟。

    破碎虚空的人如果被重新拖回人间，该是如何的有趣。

    “你错了，我没有抛弃一切。”

    低沉的男声淡漠的响起，本该在眼前的顾响已经消失不见，他出现在白娉儿的身后，同时冰冷的剑锋撩起情人般的风，剑术惊艳至极。

    与剑锋失之毫厘的擦过，白娉儿急忙后退。

    白皙的脸颊上不可避免的多出一道血痕，她却没有在意容易受损，而是骇然的发现她感觉不到面前的人的存在。

    “不论是何原因，从进入十绝关开始，太子朱明麟就不可能存在了。”顾响垂下眼眸，长剑横在面前，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受到内力鸣动的宝剑。

    剑身光滑，和心一样冷侧到底。

    站在地面的皇帝面色沉默，仿佛认同了他这句话。十三年可以改变一切，身体本就不好的老皇帝去世了，朝堂自然不可能继续等下去，他们选了新皇帝，用十三年的时光掩去了朱明麟的痕迹。

    “我已没有了退路。”

    他身长玉立，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夜色，凄凉而寂寞。

    太后恸然落泪，看着儿子的方向哀戚道：“我儿，我儿！我是你的母后啊！”顾响怔然，能够感觉到本来消弱的陌生感情再次涌起，一点一丝的充沛在心头。

    没有意义了。

    十三年的黑暗已经逼疯了朱明麟，活着的是继承了身体的顾响。

    磅礴内力散发开来，耳鬓的发丝在风中吹拂，顾响执剑而立，唇边浮现淡淡的漠然，“不要再叫我朱明麟了，我是顾响，与皇家再无任何关系。”

    随后他注视着挑拨自己的白娉儿，眼底幽深一片，“多谢你，让我斩断了朱明麟的过去。”也让他明白了破碎虚空的最低要求——放下俗世的一切，寻求身体和灵魂的超脱。

    “你……”

    白娉儿的表情陡然一变，精神意念再也无法锁定住顾响。

    说到底，她也只是今年进入了宗师境界。

    原本她和天命教的人都以为顾响有了奇遇，所以成就了极高的修为。但想想也知道，十三年而已，怎么可能让一个少年这么快的达到破碎虚空的程度，所以她替不知情的阴癸派接下了这场邀战。

    当剑气压迫至眉眼，而白娉儿无法动弹的时候，这场胜负已经分出了。

    剑的速度从极快变得极慢，白娉儿睁大了眼睛，美眸骇然。她不怕死，怕的只是无法完成师傅的愿望，无法见到天命教崛起的那一天！

    剑气侵入五脏六腑，眉心即将被刺破的瞬间……

    白娉儿的腹内一痛。

    鲜血从腿间流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裙，也让她的脸更加煞白。

    ——剑，停下了。

    一出一出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观战者们的面色诡异了起来。顾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手背上的青筋微凸，强忍着反噬才收住了这绝不可能停下的一剑。

    他面露困惑，问道：“你大姨妈来了吗？”

    白娉儿傻了眼，“什么？”

    “我之前就闻到血腥味了，误以为你受伤，结果……”顾响的声音飘忽，眼睛瞅了瞅这位绝世美女的裙摆，那么长的血痕完全可以猜得出出血量。如果再打下去，他都觉得自己不是男人了，连个虚弱的美女都要杀。

    “不舒服的话，何苦强行过来。”

    剑收回鞘，顾响没有继续下去的想法了。

    可怜的古代女人，没了卫生巾，大姨妈都会侧漏。

    白娉儿慢半拍的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顿时恼羞成怒，“我没有来那个！”她想要挠死这个污蔑她的男人，可是下面的围观党们纷纷一脸“竟然是这样”的表情，令白娉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