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悦考完地质学，一下午都在认真翻书，小桃觉得她画风不对，凑过脸去就听见她在那嘟囔：“57、58、59……怎么还是没六十啊……完了……”

    小桃看她纠结，适时地补充了句：“老师会给同情分的。”

    何悦：“真的？”

    小桃点头：“这个我有经验。”

    何悦立马丢了书起身：“对哦，你考六十分的次数最多。我叫外卖去，中午有点没吃饱。”

    小桃：“……”六十分叫技术。

    何悦心情好起来，收拾行李起来也麻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箱子出门了，上飞机前还不忘给何国强发了条微信报告时间。

    三个小时后。

    何悦出了首都机场，一路小跑着飞奔进何国强怀里：“老爸，我可想你了！想得都瘦了！”

    何国强乐呵呵地接了她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放：“你想我怎么都是我给你打电话？”

    何悦立马抱着何爸的胳膊撒娇：“冤枉啊，我是怕何太太吃醋，她吃醋的话就不给我生活费……虽然没生活费了，我还是给你带了丽城铁观音，回家我就给你泡。”

    何国强：“还是女儿好。”

    何悦嘿嘿直笑，心道这下马屁算是拍到位了才转了话题：“听说，大师赛决赛就在明天了啊？”

    何国强：“嗯，没忘呢！”

    车子进了二环，并没开回家，却是绕去了三里屯，“去哪儿啊？”

    何国强：“拿票，顺便接你去吃饭。”

    何太太居然没做饭？何悦想想大一大二那些时候，满桌满桌的菜，一直吃到她和何国强都撑成球了，何太太才心满意足地去刷碗。

    何悦本来没有异议，只是车在一家豪华酒店门口停下时，何悦开始打退堂鼓：“爸，你知道现在国家查贪的吧？”

    何国强在她头上敲了两下：“查你个头，何太太请客。”

    “哦。”何悦揉了揉头狗腿地跟了出去。

    电梯直达五楼，早有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去。推门进去，包间里除了何妈妈还有三个人，她妈妈对面坐的事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穿了件浅灰白细条的毛衣，深色衬衫整理得整整齐齐。

    四人本来正在玩牌，何妈看到何悦笑出了声：“老何接到小悦了。”

    年轻人闻言转身朝门口的何悦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

    记忆里眉目舒朗的少年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何悦瞬间愣住，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倒是他先伸了手来：“何悦，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啊。”无论那时候怎么难过，能再见都是开心的，她礼貌地伸手出去，小心翼翼不让手心的薄汗擦到他掌心。

    服务员上菜，两家人落座。

    何国强和许诺爸爸是老战友，到了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知怎么后来就把话题转到了何悦身上，提到自家闺女的专业时，许诺看了眼何悦。

    何国强越说越不靠谱，大有转化相亲晚宴的趋势，何悦心虚，赶紧从乌鸡汤里捞了个鸡腿给何国强：“爸，你吃点这个，特鲜！”

    何国强一个鸡腿下去已经忘记先前说到哪里，干脆聊起了许诺，何悦假装专心吃菜，实际上把许诺的回答都记在了心里，比如他还没有女朋友，再比如他只是从法国回来过个年，没几天就会再回去。

    听到最后何悦在心里叹了口气，空欢喜一场。当年她没勇气说出口的话，如今依旧。事实上，至今她还是觉得许诺是个大骗子，把她骗进他的世界，自己却跑了，还跑得那么远……哎，难道是他当年听到了什么风声？

    晚饭后，许诺递了大师赛的门票给何悦：“还喜欢网球呢？”

    何悦嗯了声，想不到他还记得呢，心头一暖话已经脱口而出：“你去不去？”

    许诺先是一愣，后微笑着点了头。

    有一瞬间，何悦觉得那笑跟北京四月的风一样，暖融舒服。

    *

    比赛在第二下午，何悦进去的时候，莲花球场里早已坐得满满当当的了。许诺给她的票在vip区，位子并不难找，而且她一进片区就看到了许诺。

    他今天换了身简单的运动装，衬托得英俊的脸朝气十足。

    何悦落座后不久，大广播里开始播报球员讯息，整个球场瞬间沸腾起来。

    何悦看球向来专注，今天却难得一次走神了，她边上的人是许诺啊……

    小德连着破了豆子的两个发球局后，豆子也进了两个ace球，许诺跟着场上的观众一齐站了起来，清冷的风拂过面颊，何悦莞尔，此时此刻一如当年。

    唯一的遗憾是豆子输了比赛，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

    半个小时前，会场对面的vip专区。李烨正看对面豆子的球迷一直呐喊，自己也趴到栏杆边上去使劲地嘶喊。

    不无意外地，他看到了球场对面的“嫂子”，以及她边上的“奸夫”。但当他兴致勃勃地和自家表哥陈述事实时，对方则回应了他一句冷哼，他哥心是有多宽啊？

    *

    比赛结束后，何悦和许诺沿着小巷子走了一段路。

    两侧的林荫木没了夏日里的葱翠，□□着光秃秃的枝干。黄橙橙的阳光从那枝干顶端斜斜地照射到地上，贫添了一抹苍凉。

    什么时候再回来？何悦想问，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地铁转站时，许诺顿住步子半天没动，倒是何悦催了他：“快走吧，车来了。”

    他淡然一笑：“你先走。”

    何悦鼓着腮帮子说好，转了身却迈不开步子了，这一别估计又是许多年……

    “何悦！”许诺忽的叫了她。

    “嗯？”她拼命忍住哽咽，却没转身。

    “好好的。”三个字，不知是关切还是只是客套。

    “你也是。”何悦眼睛酸的厉害，直到地铁上阿姨给她递纸巾，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到了家门口，何悦摸了手机出来照了照脸蛋，确定没什么破绽才转了钥匙进去，何妈正端了一盘红烧肘子过来让她尝。

    何悦一口气吃完了三块肉舒服地窝进沙发里和宿舍那几个聊天。房小眠查了成绩，何悦的地质学原理得了61分。

    她那糟糕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这算不算额外的快乐？

    *

    再回丽城已是2月末了。

    今晚322宿舍经历了一个难眠之夜，因为四六级考试出成绩了。

    小眠查完分后，笑着抱了一周的衣服下楼去洗；她过了六级。

    小桃查完分后，也顾不得减肥了，把何悦给带给她的好吃的吃了一半；她过了四级。

    只有何悦查完分后蔫了。

    423！！！为什么偏偏只差了两分……

    三天后，辅导员在班级群里让四级没过的几个同学去趟办公室。为了少丢点人，何悦故意挑了中午人少的时候去的育慧楼。

    何悦进了办公室，发现除了她们辅导员，江教授也在，而江教授对面坐的可不就是靳明廷嘛……

    偏偏他看何悦进来还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

    何悦出发之前，王妮给她做过心理活动，去了办公室一定要态度诚恳，何悦看着不远处看好戏一般的靳明廷，她觉得自己诚恳不下去啊……

    何悦天人交战很久才咬了咬嘴唇低头走到了自家导员面前：“老师，我来了。”

    胖辅导员：“何悦啊，你四级已经考了四次了，每次进步一两分是什么意思啊？”

    何悦：“老师我错了……我下次多进步几分。”

    胖辅导：“大四就要毕业了，还要出去实训，你这blabala……”

    辅导员的话不停顿，何悦只好一直跟着点头说是。

    全程，何悦都能感觉到靳明廷偶尔投来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

    半个小时后，辅导员的训话终于结束，何悦长长地吸进一口气才按了电梯。电梯的数字跳到六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和她说话：“我只以为你专业课差，原来英语也这么差啊。”

    充满了戏谑和挑衅的语气，何悦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电梯，本想迅速按下关门按钮把他隔在门外的。谁知他的动作太快，何悦还没来及反应，长手已经扶住了电梯门。

    狭小的电梯因为多了个靳明廷，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电梯一格格往下降去，何悦一心盼着早点出去，眼睛盯着那楼层数字一眨不眨。

    “刺—刺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声响，电梯猛地晃动了下……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何悦发觉不对劲，使劲点开门的按钮，结果那电梯非但没打开，反而又刺啦地响了起来，靳明廷一把揪住了她的手大喊出声：“别乱动！你再动下去，我们两都要死！”

    他的眼神凌厉，大手直接绕过她飞快地按亮了所有楼层的灯：“你背部和头部贴着墙站好！膝盖往下微微弯曲，抬起脚后跟……”

    大约对大神光环的盲目崇拜，何悦照着他的话做了，那一瞬间整个电梯的灯全灭了。耳边的“刺啦”声渐渐变小，何悦的恐惧却渐渐变大，到后来直接带了哭腔：“靳明廷，你不是学神吗？快想想办法。”

    他有些烦躁地拨了拨头发：“别吵……”

    何悦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哭声渐渐变成了间歇性地一抽一抽的啜泣。

    靳明廷有些无奈，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保证你没事。”

    何悦：“真……真的？”

    靳明廷：“我从不说谎。”

    黑暗里，何悦偏头，不小心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糊了他一手……

    这女人真是……

    靳明廷有些嫌弃地抽手回来，电梯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轰响，几乎一瞬间他伸手环抱住了何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