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是个行军打仗的行家,于为臣之道也知之甚深,康熙派了人来,他就不能把人再这样打回去或者狠罚了。一眼扫过去,似乎卖相都还行,先扔一边儿观察两天吧。
两天下来。庆德居然忍了下来,既没仗着叔叔在营里也算是个高官而颐指气使,也不因是京中高门子弟而挑吃拣穿。相反,侍卫中若有不服气的,他还给劝着:“军令如山,说你喧哗扰乱也不为过。拿这个打发了你,皇上都说不了什么。你来都来了,难道就要这样回去?”
不管有没有用吧,反正人家是消停了。侍卫甲:大哥,我只是发发牢骚啊!还没傻到这个份儿上。
费扬古对这几个人守纪律这一方面倒是满意了,略一琢磨,既子差不多了,不会惹事了,总要派他们历练历练,不然皇帝那里不好看。但是,先前介绍过了,一、八旗是圈养的,这些人里,除了随驾巡游,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行军步阵。即使里面有两、三个去年随驾的侍卫,也是在御前呆着,本没有上阵砍杀,只是做皇帝的警卫工作而已。
二、以他们的年龄,往上数,上一场上康熙二十九年的仗,七年了,他们当时未必有资格参加。再往上就更久远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于战场知道都不怎么具备。即使有,那也是纸上谈兵型的。直接派去上阵,就是让他们去死。
所以,费扬古给他们办了个干训班,让老手们带着他们先做一做巡营一类的工作,然后是在大营附近做做侦查工作——不要走远,再让他们做带队搜罗葛尔丹掉队残兵与探查葛尔丹逃亡路线的工作。
这样也算是给皇帝培训了一批年轻将领,应该可以交差了。对自己来说,连年的军旅生涯,对他的身体损害很大,也颇有点英雄迟暮的样子了。费扬古现在的心思:一、打好这一场大仗,估计以目前态度这就是他的谢幕战了。二、不出意外,这场仗打胜了,全族的前途更光明。三、总要培养几个‘学生’,传传衣钵。
他本来看好的人,不在这二十个之列的,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自己尽心了,一是对皇帝有交待,二也是多结善缘。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看着他们交上的成绩,费扬古还是颇为满意的。也就趁势,让他们各领一小队人马,算是正式承认了他们是本系统的正式员工了。
一切看起来都步入了正轨,达到了双赢的目的,费扬古算是放心了。
初到军营,庆德表现得相当不错。石文英联系他平常在京里的时候,当差也颇为正派,就以为他在家里的各种涎皮赖脸也只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的一种表现方式。想想看,还真有可能,比如他那位将其诡异基因隔代遗传到孙子上的三伯父。
到了军前之后,庆德也摆出了一副好青年的架势,勤勤恳恳、认劳认怨。让老实呆着就老实呆着,让学习就学习,让吃苦就吃苦。石文英放心了,嗳呀,早先真是多心了,有那位认真的堂兄在,伯父的坏影响也是有限的嘛!
所以,当费扬古给这批人的速成培训班结束之后,派给庆德任务的时候,石文英还是很欣慰的,特意叮嘱了侄子与其同学一番,带着他们特意去费扬古的中军大帐里谢过了大将军栽培。
接着,大军开拨了,供给也来了,修整也完了,还不干活,等皇帝亲自来抽打么?庆德等人陆续被委派了更重要一点的任务。石文英见他在这一批人里都是拨尖儿的,更是老怀大慰,而私下表扬过这个侄子。
千不该、万不该,他就这样以为庆德会老实了。
亲近下放锻炼的这些人呢,接到任务后,自然干劲儿十足。每每轮流带队出巡,看着马后跟着一溜的小弟,马鞭扬起,指点江山。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儿啊!
刺激大家感官的,是另一件事儿。二十人里,有一家喜答腊氏的小子,带队出去,居然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逮着了两户据说是葛尔丹部属的牧民。蒙古族是马背民族,这里是广袤的草原,家一般的地方,能让这养在京城的菜鸟抓住,实在也是他们的不幸。
押解到跟前一看,大家瞬间明白了老鸟为什么能被这菜鸟抓住了。这两户人家的男丁都负了伤,很好识别。
费扬古不动声色,只是示意给这小子记上一功,惹得原本觉得‘你小心就逮了这几个老弱病残还不如不抓’的同学眼热不已。菜鸟同学喜滋滋地回到了帐篷,就被同学们叠了一回罗汉——压到最下面。
庆德最损,招呼一声:“压他小子!”一挥爪子,十几个人一齐上来,他最后才拍拍手一个起跳趴了上去。因为他知道,最先上的,也会被后面的人一起压着。
直到把下面的人压得声儿都变了,这些人才表示了适可而止。然后一齐逼问:“你是怎么找到人的?”与大将军同名的那个费扬古几乎要掐着菜鸟的脖子要他从实招来了。
菜鸟同学道:“我也不知道……哎哎,等我慢慢儿捋啊,叫你们一闹,我都忘了。今儿早上,出门儿,我带着人往西北走。前阵儿不是说,葛尔丹打去年十月开始就从库伦伯勒齐尔一路往西迁了么?我寻思着,他大概是要接着往西走了……”
“废话!他一直在往西走!准噶尔部的老巢就在西边儿!败了当然要回家!”
“别打岔,我又忘了!哦,往西走。你想啊,大将军这回就是冲葛尔丹去的,咱们也是一路往西奔去的。我就……多走了二十里地,嘿嘿……”
“你小子够鬼的啊!”众人又是一顿猛捶,然后心满意足地跑了。
唯有庆德,跑出来之后,等了一小会儿,又悄悄地出来,溜到了石文英的帐篷里,他还有疑问。
见了叔叔,先请安。
石文英抬抬眼皮:“怎么着?看着旁人立功,你坐不住了?”初上战场的都有这毛病,甭管是不是个稳重的人,内心里总是有想法的。
“嘿嘿。不是,那什么,叔,葛尔丹是这样儿的么?怎么……今儿我看抓来的人里头,还有女人孩子?”
“你懂个p!”在丘八群里混久了,很难保持文雅,石文英张口就来,“上谕里也说,葛尔丹穿困已极……”
庆德的屁-股在马扎上挪了挪,马扎发出有点刺耳的声响。石文英横了他一眼,把他看老实了,才继续解说:“你才来,不知道,先时抓着的,能有上十个人的,就算是收获不小了。要是能收获上百,就能特意写折子到皇上那里给你请功了!葛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抄了他的老窝,还在策反他的大将。葛尔丹的人都散了,原有几万人的,从大战开始就陆续有叛逃的。”
“啊?不是,叔,这些我倒听到过一些儿,葛尔丹杀了人家策旺阿拉布坦兄弟,策旺阿拉布坦怕他杀到自己头上,就跑了,也记恨上这个杀了他弟弟的叔叔了。”
“你倒明白。”
“不是,叔,侄儿问的是……这回抓的,怎么还带着家眷呐?!这不打仗么?”坚决不是石文英歪楼。
石文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葛尔丹本是带着部族一路东进的,他原想着一举而下蒙古,然后……哼!自然要带着他的族人来安家,否则,打完了,可就不把后路留给旁人了么?是以要把部族一点一点地东迁繁衍。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准噶尔部的人,他就能安心了。他这一败,准噶尔部也难在这里呆下去了,可不就是老弱妇孺跟着一块儿撤了么。”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他们跑不快?”庆德心里算了一算,来之前也做了一堆功课的。他们现在刚过了扎萨克图汗旗整整两天,往北就是乌里雅苏台,大军的下一个驻扎地就是那里。然后从乌里雅苏台再往西进发,也就是说,大将军觉得葛尔丹不纯是向西,而是向西北走?这是一个好思路啊。
唔,或许该请叔叔打听一下,从今天的俘虏嘴里掏出点儿什么,知道葛尔丹下一站要去哪里,到时候…………
庆德傻笑了一下,初上战场的菜鸟们,想持重,难了点儿。石文英一看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手痒,抬手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给我警醒点儿!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
庆德马上跳起来垂手肃立:“侄儿明白。”然后死缠活缠,求石文英给打听一下儿,审出结果来了没有。如果有,咱有内部消息,也能立一小功不是?
“叔~叔~您可是我亲叔!再照这么下去,葛尔丹的人都快死绝跑光了。光咱们大营就有多少人?听说,另一路马思喀也领着一窝子饿狼呐!狼多少,您再不帮侄儿,侄儿厚着脸皮乍着胆子求主子恩典跑这一趟,可就白来了。我白跑一趟不要紧,权当长见识了,可寸功未立,不也是给您老丢脸么?”
石文英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做了阿玛、身高七尺(旧制)还算魁梧、一副昂藏男儿相的庆德,他、他、他,他居然上前拉着自己的袖子来回摆装可爱!(cos他家二妹妹央他给从外面带****时的表现)
孔夫子说,最到这种事情‘婶婶能忍,叔叔都不能忍’。石文英恰巧是庆德的叔叔,一暴扁打之后,石文英觉得神轻气爽:“成,我给你问问去。”
这一问,就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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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俘虏供称,他们是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的没错:“昭莫多战后,博硕克图汗还有五千多人,阿拉布坦带走一千多人,丹津鄂木布带走了一千人,被追回五百,察浑台吉带走了一百人、纳玛希什台吉带走四百人,”庆德心算了一下,走了两千,还剩三千,“去年雪下得早,又缺吃的,冻死、饿了不少,博硕克图汗一路向西……库伦伯勒齐尔……白格尔察罕厄尔格……去年早些时候,哈密被占了,博硕克图汗说,只要拿下了草原,就什么都有了,到时候再杀回去也不迟。现在他败了。跟不上队伍的人,都会被留下,他们也顾不上我们,我们想回家,就悄悄南下。没想到……”被抓了。
庆德得到了石文英转达的绝对可靠的消息,内心十分激动的。心里一划拉,总结要点如下:
一、因为内斗的原因,葛尔丹被消耗得很厉害,身边最多还能剩下两千多人。其中还有妇孺,有战斗力的,估计一下,顶多也就一半儿了——如果没有继续损耗的话。不过从菜鸟同学都能有所俘获来看,这种可能着实不大。也就是说,现在有威胁的敌人就剩不知道有没有一千人了。再不下手就真的连口渣子都没了。
二、从俘虏的口供上看,葛尔丹很缺粮,他儿子就是因为缺粮被打发去萨克萨图古里克附近自行渔猎解决食物来源,然后被哈密回部抓到的。(补充一句,哈密,原来是葛尔丹经营的据地。)吃不饱饭,就没力气,战斗力就差,跑得也会慢。这种时节草还没长起来,人还能挨饿,你让马怎么挨?
三、葛尔丹的大致路线他也知道了。正好,明天大军到了乌里雅苏台,修整一天,开拨。这一天行军,不是他当值,后一天也不是他当值,正可休息。再下一天,就轮到他出行,他一个小队,给了一什的人,按照经验,会同时派出好几队人马,其实有四队都是他们一道来的。可以说服他们,一道去。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葛尔丹也不例外,带上向导,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多半就能有所收获。庆德虽然有捞一笔的打算,却还没有心大到带着几十个人去抄葛尔丹的老窝,那是做白日梦。只是想着也抓几个掉队的过过瘾,不然这一路说是进军,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着,还真是白来了。想必同行们也有同样的心思。
算一算自己手上的人,一个小队不太够,庆德本着有好处大家捞有风险一同承担的原则,悄悄地串连了一下。
先是以喜答腊同学的事例来激励大家,口气当然是种种惋叹:“大家一道儿出来,就他小子风光了。唉哟,咱们回去了被他一比,可不要挨家法了?”
种种煽动之下,让大家都起了心思,就有心思略直一点的开始动心了。得了,大家都聚到一块儿了,不说旁的,专说这一件事儿,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啊?不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么?
“那一天,我在他的上头,要是我有那个心思多走二十里,正好能截着他的胡……”这是有些不甘心的同事在悔不当初。
庆德见火候到了,也有人接话了,当即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还说得很好听:“咱们就多走它几十里地,都换上好马。听我叔叔说,葛尔丹手里拢共还有不到两千人了,还有一半儿是妇孺,下手晚了,连口汤都喝不上了。我寻思着,上阵未必能轮得上咱们,谁叫咱是新凑上来的呢,大将军也不好不顾他手下的前程。可在那之前,大将军派咱们侦骑四出,可不就是给咱们立功的机会?”
哦~京里官场混大的小油条们瞬间领悟,这就是在玩平衡啊,利益均沾,挺好。
香喷喷的诱饵下,很难有不上钩的鱼。庆德分析的太符合官场逻辑了,大家默认为大将军也是这样想的,既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也就不用四下吆喝是爹生的儿子而不是相反了,是不是?大家闷声发大财。
于是,一路表现得很规矩、很上进的人,终于上进得捅了马蜂窝。到了乌里雅苏台,石文英看到侄子如此认真地检查装备、照顾马匹,欣慰得一塌糊涂,终于确认,他们家新一代都是靠谱的了。
费扬古这里,问了亲兵:“京里来的人,在做什么?”
“亲自喂马,磨刀、收拾盔甲……”
费扬古点头:“有点儿兵样子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庆德清点:“火绒火镰?装上好了。马刀(标配、华善指定说这个好使)、匕首一把(富达礼赞助)、弓箭(石文炳特制给他的)、千里眼一只(私房、忘了从哪个衰蛋那里坑来的了)、荷包一个含几样成药(太子妃捎出)、哨子一个(这个是怎么混进来的?)、皮囊两个(老婆给准备的)、干粮一兜子(军需官发放)……”
好了,可以去玩大冒险了。我家玛法说了,战场上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咱要把握机会,立个大功才好。
老老实实地出发,一整天都不上蹿上跳,只是在与同谋们并辔而行的时候不时飞飞小眼神儿。
晚上扎营,还开了个小会,人人脸带兴奋。一张地图在小桌上摊开,庆德指着道:“这儿有一湖,如今还不到雨季,几条河都没有水。这儿倒是有条河,只是离乌里雅苏台太近,葛尔丹必不敢在这里停留的,十有**得到这湖附近取水,而后而顺河西行……我估着他已经走了。这地儿,离咱们大营有两百里地……”
“等等,兄弟,不对啊,两百里?大军一天能行几十里?”有人发现不对劲儿了。
鄙视的眼神:“富贵险中求!大军拖着辎重,咱们又不用带,快他们一倍不止!今儿两百里,明儿还走几十里呢,这里离大营就更近了。你要怕苦怕累,就不用跟咱们一块儿了!”
“谁怕了!”心思一算,葛尔丹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再不动手就什么也捞不到了。到目前为止,除了昭莫多俘虏了几千人,其他时候,顶多俘虏个一、两百人,少的只有几户人家,里面的壮少得可怜。(自己判断加上被庆德洗脑成功的结果。)
“那行,都说好了,谁也不能说出去。都说……跑这么远,是……瞧着前面好像有痕迹,要去仔细看看,结果走远了,碰巧遇到了,就顺手抓来了。反正当年霍去病不也是迷路才打了个胜仗的么?”
“史记我也读过,仿佛不是这么写的。”
“去去去!兄弟,咱们是去逮人,不是去考状元。都散了,明儿再歇一天,后儿就要干活儿了。”
非法小聚会结束,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帐内休息。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还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多数人已经忽略了危险,直接开始脑补自己有所俘获之后的威风了。啧啧,要是运气好,遇上一队大的,那就大好了,一番战斗,说不定能抓百儿八十个人。咱们这边儿都是锐,那边儿都是残兵,还是拖家带口的……
失眠到了大半夜,亢奋点过去了,才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第二天起来,算里程的那一位兄弟,还留了个心眼儿,跑到后队把人家后队催了个**飞狗跳,让人家快点儿走,明天他好少跑点儿路。心语:庆德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还是离大军近点儿保险。
早上起来,领命出行,一人领了一队人马。本来是分了几个方向的,结果,他们分散了之后,又兜了一个小圈子,会合了。
顺着事先商议好的路径,闷声不吭地赶路。兴奋与担心并存,担心是指这一回毕竟是擅作主张。而兴奋则是念及成功率很高,显然,这是一回利润很高的买卖,大家又都振作了起来。
百来里路,换算起来也就是不到一百公里,算上他们会合的时间,正午时分就到了,一看,毛个痕迹也没有。绕湖一周,本就没有马踏出来的痕迹么。这个时候,天还了起来。
绕得晕头转向的家伙们,一想,这么辛苦居然没有收获,太***郁闷了!不死心地又绕了一圈儿,嘿,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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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配里是有油衣的,抽出来披上,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大家倒都是明白人,也是顾着庆德的面子,只是象征地取笑庆德:“狗头军师猜错了!”然后开始商量怎么办。
当然是原路返回。
几人凭借记忆,揪着向导去指路。向导快哭了:“下雨天跟晴天不一样,季节不一样道儿也不一样,有雨道儿还难走,要不你们等雨停了再走?反正大军遇雨也行进得慢啊。”向导是蒙古人,各旗孝敬给大军的,他们比较不幸,别人已经休息了,拿着赏到东边儿过日子了,他们被分到费扬古这里,只好继续劳。
不行啊,他们是限时的,大军还等着他们回去汇报明天路要怎么走呢,现在这已经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向导死活不愿意,这帮子人硬要走,争执了好一阵儿,被雨水浇得脾气暴躁,又不好揍狗头军师的家伙们火了,拿刀往向导脖子上一架:“你走不走?”
那走吧。森森的油衣,在泼墨一般天空背景的衬托下,格外碜人。
恶霸们心情好了一点儿,收刀,上马:“走吧。”
欺压成功,恶霸们中的一个打马就走。在一个小团体里,居于不太有利的情势下,如果有一个人带头做了某件事情,大家为了摆脱这个影,多半也会跟着做。尤其,这位做的乃是大家都认可了的——回营。大家都默认了:上马=回营,居然忘了问向导,打马就跟着走。向导呢,刚被恶霸威胁过生命,三魂七魄还没归位,也没反应过来要指路。
这下好了,急着赶路的人在瓢泼大雨里急行军。一路下着大雨也不好说话,只有赶路一样事可做,前头大营里还有军法等着呢。心情郁闷可想而知。也就不爱惜马力了,拼命地赶路。
马蹄声声,衬着灰暗的背景,尤如大家灰暗的心情,更不想说话了。草原上的雨,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拼命赶路,没多久雨就停了。这下好了,甩掉油衣,再打马,轻松了不少,跑也更快了。
庆德很是抑郁,明明他算得很准的,现在变成个说什么都不灵的狗头军师。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评价必会大大下降,这可怎么办好呢?机械地跟着队伍往前奔,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俩时辰以后了,终于发现不对劲儿。
“我说,道儿不对啊!”庆德快打几鞭,拦在大家前头。
“又怎么了?”失望的人脾气总是不好的,而且,他们从出发开始就没吃饭,肚子饿了,脾气更不好了。
庆德把向导揪了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儿。”
向导一个激灵,好像……走岔道儿了。庆德拉出怀表看看时间,是未时初刻了。而此时,乌云散尽,红彤彤的太阳昭示着一个真理——他们跑偏了。应该往东走的,他们往北了。
也就是说……迷路了!
现在他们应该再往南,走到湖泊那里,再折往东。可是人能行,马却累得够呛,光靠腿,他们又走不回去。只好下来修整,确实需要修整了,方才光顾着赶路,以为马上就能回到大营,挨打也好、挨骂也罢,好歹有干爽的衣物和床铺在等着,也没在意。现在需要把衣摆袖口拧拧水、自己也要吃点东西、让马也休息一下。
庆德缩头不语,默默嚼着冷干粮,喝了口水,还被呛着了。大家看他的矬样子实在可怜,也不忍心再骂他了,虽然不爽,还是有人给他拍了拍背。
吃完饭,马还没歇好,大家算了算,反正现在方向已经辨明了,天也晴了,可以据星星来继续较正路线。既然天黑了,也能走到的,只是回去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深夜了,一顿排头是少不了的。
庆德非常之不好意思,却认真承认错误:“这回是我不好,连累大伙儿了,到时候,大伙儿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算了吧,那不是咱们没义气了?”
“谁也没当你是诸葛亮啊,司马懿你都谈不上。大伙儿答应一道儿出来,那是自己个儿也觉得行,你甭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啊。”
湿冷比干冷更折磨人,夜风一吹,那叫一个爽得直打哆嗦。不停地跺着脚,干脆开始说段子转移注意力。说说笑笑,天已经黑了。费扬古振作道:“差不多了,回吧!这回天黑了,看不清楚人,大家靠紧点儿,咱们可别走散了,那时可就真找不回来了。”
飞身上马,垂头丧气,还要给自己打气,一群被衰神眷顾的囧孩子拨着马头正要走。向导这回可不敢再怠慢了,再由着他们走,跑错了方向,还不得把自己给拖累死!抬头看看天,再四下打量一下,确定方向。
咦?!
火光!在正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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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勒勒车,虽新,却已很破了,老牛拉破车,正是它的真实写照。是一家子的散兵,夫妻两个、一儿一女、还有一个老母亲。
当家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路拖家带口,跟着博硕克图汗来到东面的草原。博硕克图汗的许诺很美很诱人,大片的草场、无数的牛羊,功劳大的还有奴隶。如果更顺利,可以再南下一点,那里是繁华的城市,闪光的珠宝和柔滑的绸缎……全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他的父亲去世很早,母亲把他带大很不容易,是该轮到母亲享享福了。
跨上马,带着家人就来了。他一路东进的时候,把自家勒勒车的数量从个位变成了十位、还有了两个奴隶,已经奔上了发家致富之路。不幸他家老板被衰神看上了,败得一塌糊涂,连着他一起倒霉。
眼看着他觉得吧,驼城被轰之后,就剩下两辆破车了,西逃途中还丢了一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哪怕自己能熬到跟博硕克图汗重新振作,哪怕老婆死了能再娶、孩子死了能再生,一路下来,他家老母亲可就要给拖累死了。所以,也开了小差,准备掉队。不用打申请,只要装死就行了,累赘掉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要不就不可能照顾全家一路活到现在。既然如此,倒不如停下来,不再奔波。悄悄地收拾着家当,准备逃亡路上的生活必须品,偷藏了几匹牛、羊,特意挑了好配种的,马上开春了,草一长,牛羊一繁衍,那就又可以致富了。草原上野生的动物随着开春也会越来越多,猎一点儿,壮大自家的食谱,一家子都能活下来了。再一路南下,天气会越来越暖和,再折往西一点,就能回到哈蜜,台吉、王爷们都喜欢有人投靠的。
他记得的,他有两个熟人之前就是这么溜的。他发现了,装成没看见,如果照着原路返回,走得快一点,他们就能遇上了。三家一合并,队伍就更大了,生活也更有保障。主意打定,带着全家跑路。
葛尔丹的逃亡队伍里,就又少了一家子。
开始两天还是顺利的,没有了追兵,他们可以自行决定行程与速度。不在大队里,他的妻子可以不去伺候更高等级的贵妇们,更有力照老人和孩子,经过休整,好过了很多。
今天却下雨了。
天很冷,雨又凉,大人能熬,小孩儿可不行!儿子已经在咳嗽了,女儿也冷得发抖。眼看天也晴了,记得往南不远还有个湖,旁边有树木,倒能拣柴。于是拿出不多的一点干柴,烧点热水。这年头没有路灯,没有种种霓虹,尤其是在草原上,天一黑,月亮再不强的时候,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所以,远远的一点亮光也很吸引人。
不远处的路痴们瞬间振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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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多里外,中军大账,石文英在费扬古右手边的马扎上坐下了。两人都黑着脸,听着回报说,今天探路的人都没回来。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石文英在心里碎碎念,[我来了这里看到那个小子就该立马回京,即使不回京,大将军派这个不靠谱的东西去侦查的时候我也该拦着的。即使不拦着,也不该为他打听消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小王八蛋到底***去哪了啊!我可怎么跟我家哥哥嫂子交待?]
费扬古这里,因为去年没有生擒葛尔丹的关系,这一回也要了这一遗憾。但是,他是个谨慎的人,是以从驻扎地听闻葛尔丹一路往西北逃窜,他也没有火速追赶。而是一面派出侦骑,一面行军。
反正葛尔丹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他的部族一直在减员,他的老窝被亲侄子抄了。他家小弟已经反水,突出代表就是哈密回部。他的后路也都让康熙皇帝给堵死了,西藏他的同学那里,已经自顾不暇了、青海和硕特诸台吉,也不敢收留他。他只能向西北,穿过科布多,继续往西逃窜。
费扬古闭着眼睛都能约猜出葛尔丹大致的进军路线,之所以派出斥侯,更多的是打探水源、何处适合扎营。从去年冬天,他就抓了不少掉队的家伙,这足以证明他判断的路线是正确的。
磨也磨死他了!旗丁人数还是少的,昭莫多一战又死了上千号人,葛尔丹消耗不起,旗人也消耗不起。不如这样拖着。跟在葛尔丹的后面拣拣漏网之鱼也不错。宁愿多费点军用物资,也不能多死人,这是原则。
他让这些来镀金的家伙去探路,还真有庆德分析的那个意思。既然不打算大打,那就让他们也拣点便宜。这些人本身倒没什么,但是背后的家族都不是善茬呢。
没想到,还真是出了岔子!
“派出去的人找到踪迹了么?”费扬古终于发话了。
亲兵苦着一张脸:“下了一场雨……”痕迹都冲没了,找个屁踪迹啊!
石文英坐不住了,但是他是高层将领,必须稳重。他的心情随着天色一起越来越灰暗。天黑了,生存难度加大、搜救难度加大,再派人去找,说不定连找的人都折了,折不起啊。石文英的呼吸开始沉重了,费扬古的眼睛也瞪大了,那是皇帝派来锻炼的人啊。
石文英还勉为其难地自我安慰:“他们带着向导呢,不会不认得道儿的……”你猜错了,他们迷路了。
费扬古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大脑高速运转着,如果不是迷路,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几队往不同方向去的人马同时失踪?难道?葛尔丹没有那么弱?之前的败退都是假相?他……其实是设了个圈套让大家钻?费扬古一个哆嗦:“传令下去,巡营的人加派一倍,马要喂好、人不卸甲,都***给老子枕着刀枪睡觉!”
石文英的脸刷地白了,经费扬古这一道命令提醒,他也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猜测。如果……庆德他们是被人有计划地了岗……那大军都要完蛋啊!
大军停住了,神紧张地等到了天明。没事儿!
再派出人去四下打探,这一回,都不敢太分散,每一方向派了几十个人,也不敢跑得太远,结果当然是……无果。众人苦思冥想,总不可能是庆德他们当逃兵了吧?完全没必要啊。
他们到底怎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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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德同学正在亢奋地接受大家的称赞:“你小子行啊!”七手八脚狠捶他的背。
“你这狗头,运气不坏。”
“傻人有傻福。”
庆德终于活过来了:“好说好说,咱们还是问问他们吧。”大家会蒙语的不少,庆德本人就会。据向导说,这家人的打扮倒是挺像漠西那边儿的。一问,正是,所以大家噪动了,先互相道喜。这也是斩获么。
亢奋平复了,男主人先与他们接触,声称自己是要去投靠组织的,先定个基调,往后日子好过点儿。正因为如此,他对庆德他们的问话就非常配合。“博硕克图汗病重,走不快,两天前在北边不远的湖边驻扎的。”
葛尔丹不愧是让康熙头疼了多少年的角色,即使他现在已经病重,依旧不改其狡猾本色。在费扬古已经猜到他大致逃亡方向的时候,硬是踩着人的心理盲点,跑出一条活路来。
庆德乍舌:“我先前道他必在南边的这个湖边驻扎的,北边那个湖,往西没有大河,他没有水源,必是不会走的。大将军怕也这样想的,交待咱们探路的时候,也没叫折往北,不想他居然真的走了。”
费扬古道:“要不是咱们迷了路……”啪啪啪啪,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也敢随便说?一人赏他一巴掌,打断话头。
庆德郑重地总结:“所以,是老天爷要灭他啊!才下了这场雨,给咱们指明了道路,才能回报大将军,才能生擒葛尔丹,才能为君解忧。这是因为咱们的万岁爷是圣天子,自有神明庇佑啊!”
一群人郑重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认真记下,刚才这个就算是官方说法了。
侍卫甲清清嗓子,看着人家男主人——哦,他叫哈丹巴特尔——已经看傻眼了,连忙问:“还有旁的事么?葛尔丹身边儿还有谁?”
哈丹巴特尔道:“有丹拉济,他与博硕克图汗的女儿关系不好……”据说,葛尔丹的女儿钟齐海也在军中,好像还挺有威信的一个女人。哈丹巴特尔什么都说了,葛尔丹说了,虽然没有河流,可再往北还有第三个湖泊可以补充淡水,从那里再往西,就能绕开很大一部分追兵也能离那个想要他命的侄子远一点,从容前进,以图东山再起。最后连勒勒车上的破洞都交待了,那是清军拿大破驼城的时候被打破的,幸好没伤到人。
听说葛尔丹就在前面不远,他们快马不用两天就能赶上——因为葛尔丹病重跑得慢。大家都兴奋了。可是,眼前这一家子怎么办?要是菜鸟们心狠手辣兼白痴一点,杀了他们灭口,省得累赘,然后挥刀直扑葛尔丹大营……到此为止,那样他们就可以去殉国了。
商量了一下,由费扬古小朋友(为区别大将军费扬古),押着,哦,是护送他们这一家子功臣去大营通风报信兼请援兵。剩下的人,继续往前,找到葛尔丹,一直跟着。
终于***立功了,要不是咱们路痴,呃,错了,是得老天爷喜欢,葛尔丹就溜了。分好工,干劲十足地分头行动了。
庆德留了个心眼儿,一看这家子还有几条毡毯,想想自己等人还要追击,晚上睡草地可是个要命的活儿。再一看,俩孩子好像有点病了?想了一想,临走的时候无耻地把人家毡子都给征用了。同行的同志们马上开窍了,差点没把人家车上蒙的都给拆下来了。
庆德很大爷地指挥着小弟搬人家的家当,然后从荷包里出一小包药来:“我也不白拿你们的,这是上好的成药,我妹子给我的,给你孩子吃吧,这地界儿生病不是闹着玩的。”最后,终于,大家良心发现了,给人家孩子留了两条毡子,又出身上的值钱玩艺儿做抵押。
哈丹巴特尔本来都想拼命,看他们居然识相地拿了药和钱作抵押,才没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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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拉破车,走得十分慢,还有妇孺,既然是去邀功的,活人越多越好。为了费扬古小朋友终于知道为什么葛尔丹会走得这样慢了,带了这么一帮子的家眷,能跑得快了才怪!
也就是他们大军跑岔了道,没想到葛尔丹会绕一大圈儿,不然……不用半个月,也叫他们追上了。[1]
来的时候只跑了不到一整天的路,拖着这一家子的人,他们走了两天半!这两天的功夫,足够石文英自责得头发白了一半儿,也足够费扬古写请罪折子到御前了——皇上,不好意思,我把您派来的人给弄蒸发了四分之一。
康熙一看,先问:“石文炳与富达礼还在御前否?没派出去吧?”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松了一口气。马上写信回去给太子:“庆德生死未卜,华善已老,不可惊之。太子妃那里,徐徐告诉她,亦不可使之悲伤过度。西内花快开了,可带她去散一散心。再叫她劝一劝老人家。”
写好了信,发走了。康熙呆了一阵儿,忆起当初那个说“奴才和奴才哥哥都有儿子”的好孩子,心里颇不是滋味,鼻子还酸了一阵儿。真是惋惜啊!怎么跟石文炳开这个口呢?人是朕派走的啊!
康熙还没想好对策,那边太子收到了信,脸都绿了。他老婆对庆德感情很深,忙前忙后给庆德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儿,这下坏大了。转过脸回到家里,他老婆正在念叨:“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汗阿玛上回来信说,皮袄赏给他们了,不知道合身不合身。许久不见了,不知道尺寸变了没有。”
胤礽嘴巴里的唾都是酸的,艰难地开了口:“应该合身吧……”
太子殿下不会安慰人啊,想了想,只好从准噶尔开始讲起,希望讲一讲葛尔丹是狡猾的,二舅子折了,虽然很伤心,但……也不是太不正常的事情。
淑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胤礽讲古还是很开心的。她见胤礽划拉出地图,才知道,葛尔丹虽是蒙古人,却是漠西蒙古,与她记忆里的印象差得十万八千里。她以前一直以为,即使是漠西蒙古,也该在后世内蒙、外蒙的范围内,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葛尔丹是个牛叉的家伙,他治上的准噶尔汗国,其实是有后世的新疆全境还延伸到西亚,前一阵子把内蒙、外蒙都圈了,但是不幸‘遇到汗阿玛天纵英明’才大败的。在此之前,准噶尔从无败绩,打得沙俄的哥萨克骑兵吐血的就是他们的。[2]
哦!所以他才敢跟康熙叫板,绝对有这个信心啊!
一看淑嘉那种又多懂了一点知识而满足的脸,胤礽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平静、这样安详,真不忍打碎。
唉,再等等吧,等儿子会说话了,叫一声额娘,那时候再说,大概齐能用儿子来哄老婆吧?弘旦小朋友,被他爹拿来卖萌给他爷爷之后,又被同一个人拿来安慰老婆。真是……多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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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吧,跟庆德这家伙玩伤感,暂时还是玩不起来的,你最后只能落个哭笑不得。
费扬古一拍桌案:“什么?回来了几个?!!!叫他过来!”
费扬古小朋友上前先报名:“属下费扬古……”以前费扬古小朋友都是与大伙一同受召见的,倒不显眼,现在独他一个。两边亲兵快崩溃了,费扬古审费扬古啊。很难说,出这个主意的庆德同学,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
费扬古小朋友不用人问,兴奋地说:“大将军,咱们快找到葛尔丹了!”
“快”找到葛尔丹了?
费扬古小朋友按照滑头庆德编的台词说:“咱们看天色还早,多走了几里地,遇到了雨,大雨中失了方向,雨停了天也黑了,看到火光,就追过去了。我先押着他们回来回报大将军,他们几个接着往前探路。”这个说法,后半截基本属实。
四周与会将领一直嘀咕,咱记得你是负责往东南查看的啊,你怎么跟那几个方向不同的人凑巧迷路就会合上了的?
不过,葛尔丹最重要,哪怕你说是外星人把你们劫到一块儿的呢!只要告诉咱们贼头子在哪儿,让大家立功就行!
费扬古摊开地图,让费扬古小朋友比划一下。小朋友马上苦瓜脸了,他不大认得道儿,回来还是向导领路来的,琢磨着:“大约是向北,这儿有一湖,前两天,葛尔丹可能就是这儿的,不过他病重了,走不快。”
费扬古看着地图良久,葛尔丹果然狡猾,险些又让他跑了。这回再放跑了他,设若不死,日后又是一场恶战。费扬古果断地邀大家去再审一个那个哈丹巴特尔,石文英步履轻盈,太好了,这下能够交待了。
确认了情况之后,费扬古果断决定,弃掉笨重的东西,携十日干粮,急行军!后继的补给,让后边慢慢送,他点兵,亲率了五千骑兵,日夜兼程。哦,由于不知道成败,所以,折子先不写了,那啥,皇上您就先鼻子酸几下吧。
奴才抓到了葛尔丹,连同您那几个‘失而复得’的才俊,一起让您高兴一下。
[1]不知道是不是费扬古追错了路,但是历史上葛尔丹到死都没被抓到。
[2]这也是真的。准噶尔汗国很牛叉,现在新疆还有个地方叫准噶尔盆地,不知是地以人得名还是人以地得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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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德他们一群菜鸟,爬滚打,靠着向导,追了三天才追上人家大队。兴奋得要死,还得克制住,他们几十个人,人家上千号人……完全打不过!
当你饿了三天,面对大餐,有人告诉你不能吃:“有毒嗳。”
这种感觉,足以让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比个中指出来。
最要命的是,大军还没到!他们为了紧盯,还***不能开火,啃的是硬干粮。这点干粮也快啃完了。幸亏我机灵,庆德拍拍口,是他号称大家有猎到野羊就吃那个的,野地里还能生火烧烤。离大营近了,为了不被发现,就得注意隐藏。
数人头,真的很少。中间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造孽哦,这么小就要……
又跟了两天,发现他们跑得真是很慢。也就是葛尔丹算得准,躲开了费扬古,要是同一条道,一准被活捉。叼着杂草,庆德百无聊赖地想。***,又要露天睡了!真***冷,春大胖子比较暖和,今天跟他搭伙儿睡吧。
表想歪,拿两个人的油衣铺地上,一个人的毡毯铺着、另一个的盖着,只有这样才能御寒。这是高级军官的待遇,小兵们都只能两人搭伙,盖自己的衣服。
等啊等……终于、终于、终于等来了亲人!
庆德热泪盈眶,叔嗳,您要再不来,侄儿快熬不下去,想投了葛尔丹混口热水喝,等你们来了再反水了。
这一仗比较没有悬念。
费扬古带了一大队人马,人衔枚、马裹蹄(这一项真没什么大作用,几千匹马一起出动,声音绝对会有的),急行军,三天后,先期部队与庆德接触上了。
石文英带着两百人,揪着侄子回去了。庆德见了费扬古,没被问是怎么发现葛尔丹踪迹的,只是问:“葛尔丹在哪里?”
“前边儿,二十里,等会儿他们升火,您都能看着烟儿!”想讨口热水喝,发现……来的是奔袭部队,也是带干粮的主儿。
费扬古看看庆德:“你神还好。”
庆德险些痛哭流涕了,这两天,天天趴草地上,葛尔丹走得慢,睡一觉再追都能赶得上。休息得他想死啊!
费扬古命令,全员下马休整:“再派斥侯,不要惊动了葛尔丹,等他们饮烟一熄……”
断头饭都不让人家吃好,谁说这个大将军厚道来的?
“你们还能骑马举刀么?”问庆德等有功之滑头。
“能!”答得干脆。
“你们先导先行。”
谁说大将军不厚道来的?相当厚道!庆德们的手在颤抖,其余人等也不好意思反对,毕竟,葛尔丹是人家发现的,而大军……追岔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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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尔丹营里,哀鸿遍野。
葛尔丹本人已经病骨支离了,虽然只是中途停下来吃饭休息,作为头头,他的一应待遇还是很高的,帐篷也搭了起来。帐篷里,丹拉济在饭前还抓紧时间游说:“博硕克图汗,咱们回哈密吧,那里是咱们的家,多少人盼着您回家!策旺阿拉布坦虽然占据了它,族人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纯粹胡扯!人家策旺阿拉布坦虽然小了一辈儿,却是葛尔丹他哥僧格(即上任汗王)的长子,比杀侄子的葛尔丹更得人同情一点。
一旁的葛尔丹之女钟齐海不乐意了。这是个少妇,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路行来,并未使她的肤色变暗多少。白晰高挑的样子,依稀是个美人。一身锦衣,已经因奔波显得有些旧了,却依旧整洁。唔,行李在逃亡过程中丢了不少,替换的衣服少了,总是穿那么几件,很容易旧来的。
穿着旧衣服,那也是个女强人:“阿爸,何必这么辛苦。那个皇帝去年不是派人来劝降的么?您就答应了又怎么样?那些个皇帝,都好名声、好面子,你暂时降了,他得安置您,给牛羊、给粮食,把部族的人都安排得妥妥。您正可让他帮您打败堂兄,他们皇帝都爱干这个事儿,借一个人去打另一个人。咱们心里明白,也借他一用,到时候,回了准噶尔,那是咱们的地方,即时翻脸,他们又能怎么样?”
“您去年就开始说这个话,博硕克图汗当时就没答应!博硕克图汗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
这样的争吵一天好几回,还按着点儿来,简直可以给他佐饭下药了,葛尔丹心中烦燥:“让我静一会儿,你们都出去。”
两人互瞪,不甘心地各回营帐休息了。
吃饭了……上路了……
大家都在吃饭,是除了睡觉之外最放松的时刻了。一堆堆地围在一起,集中注意力多吃一点,吃的也越来越少了……
不选夜晚,是怕葛尔丹趁黑、乱逃遁,白天看得清楚。同时,费扬古还指派手下,四面兜截。
钟齐海、丹拉济的营帐远些,听到响动、派人打听的时候,庆德同学已经冲到葛尔丹大帐前了。不管什么时候,领导人住的地方总是最好的,目标……也是最明显的、最好找的。
所以说,做人要低调,逃亡更要低调啊!
钟齐海、丹拉济清点人头的时候,庆德正在砍杀中。葛尔丹的护卫,即使没吃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庆德一挥手:“你们先顶上,我去后面转转。”
不信葛尔丹这么狡猾不会从帐后划个口子跑掉。
猜错了。
人家连投降都不愿意的主儿,狡猾是情,不屈是品格啊!葛尔丹从前门出来了!前门一齐发喊。
庆德在帐后等了两分钟,听见前头越来越热闹,依稀仿佛是在喊:“抓住他!”
我x!
庆德一抬手,他把人家葛尔丹的帐篷划拉了个大口子。跳进去,还险些撞到床,抬头正好看到个老头儿掣着钢刀,背对着他,身上的衣服很值钱的样子。
三下五除二,土匪庆德把这个票老头儿从背后打晕了……
前边儿护卫在和土匪拼命,还不知道土匪的同伙已经在后面把票捆结实了,钢刀架在票脖子上:“都***给老子停手!不对,错了,这回说蒙语,重来一回啊——都***给老子停手!”
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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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拉济很识时务,听说葛尔丹被抓,他带人跑了,正遇到因为被派来拾漏这份不大美妙差使的清军。愤怒之下,本人被杀、属下被俘。咦?也是份大功劳哦!高兴取代了愤怒,提头表功去也。
钟齐海父女连心,很识时务地带着收拢的千把人跟费扬古兼谈条件:“我早劝父亲从善,但是丹拉济这个小人怂恿父亲西归。现在我这里亦有上千勇士(其实是老弱病残全加起来),拼死一搏,大将军也是为难。不如各退一步,我父女得一条活路,大将军得圆满功劳,如何?”
费扬古谨慎地道:“此事须得圣裁,汝父冒犯天威,万岁以上天有好生之德,屡次派人劝降,汝父皆不悔悟。我须做不得主。只是如今,我能保你部族平安到见驾。如何?”底下的狗腿们很配合地鼓噪。
钟齐海心中轻蔑一笑,你们皇帝果然是死要面子。我降就降,不合适就跑。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好!我听你的,叫他们停手。但是……我父亲重病在身,你不可侮辱了他。”
废话,抓活的才显能耐呢,要个死的就次一头了。
费扬古一点头:“好。传令下去,不可伤了博硕克图汗命。”希望还来得及,眼色示意大家准备,如果葛尔丹已经被砍死了,这个女人想翻脸,大家就抄家伙上。
钟齐海下令,族人围绕在她周围,不要轻举妄动。费扬古一偏头,将领四出,控制局面。钟齐海周围的武士把手里的刀箭撞击出声音,表示反对。此时,被派出去的人也拎着丹拉济的脑袋来了。钟齐海心中抹汗,还好,我比较聪明。又轻蔑地一看丹拉济的人头:你个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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