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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枯云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末的树枝。他试着在墙壁上画些什么。

    他先画了一只蝙蝠,样子很滑稽,也很抽象,把他自己逗笑了,接着他又画了狗和猫,蝴蝶,蜜蜂,蚂蚁。他画得投入,待他回过神来时,墙壁上一个“尹”字已经写下。

    枯云折断了树枝,抓起一把土涂掉了所有的壁画,吹熄篝火,裹紧了棉大衣躺在地上。

    冬天实在是冷,好几次,枯云一觉醒来,手脚都是冻僵的。树林里下了雪,动物的踪迹难觅,鱼也很难抓到,枯云开始睡很久,一直发梦都醒不过来。

    他梦到一只猫头鹰,脚边是一盒巧克力,猫头鹰盯着他,他盯着猫头鹰。

    他恨尹醉桥,恨死他。他在梦里对自己说。

    尽管捕获不易,但鱼还是比蛇和竹鼠常见一些的,枯云沿着河流往下游的方向一直走,沿途捕鱼充饥。积雪在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河里也结起了薄冰,水流经过,冲开冰面几片碎冰漂浮着游向远处。河面逐渐变得开阔了。

    一天清晨,枯云走出藏身的洞穴,久违地,他看到了日出。太阳正落在河对岸的一片雪原上,金光经由白雪的反射,深深地扎进枯云的眼睛里。他伸出手,挡在了额前。

    枯云蹲下,他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一颗结红色浆果的小树,他拍开浆果上的白雪,摘了一把,坐在地上,他迷瞪着眼睛看日出,张开嘴一口咬下一颗浆果。

    天空蔚蓝,地面雪白,太阳像一卷金色的丝绸,尽情舒展。

    枯云吃完浆果,抹了抹嘴,他又张开嘴,哈地一声往外吐出一口白气。他看着对岸,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升起炊烟,像云一样,细细的一丝。枯云站起身,他在附近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拿在手里比划了一阵。他来到河边,先将树枝伸进了水里,河流到了此处已经非常湍急了,在树枝周围打起了漩涡。枯云裹紧了衣服,往手心里哈了点热气,瞅瞅自己脚上的棉鞋,又看看天上那一缕白色。他踏进了水里。

    冰河刺骨,由浅滩到深水处时,枯云还不慎崴了脚,幸好手里有一根树枝支撑,他勉强稳住,没有被水流冲走,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又厚又重压在他身上,使得他完全迈不开步子。在水里滞留了片刻后,枯云一咬牙,脱下了外套,扔开树枝,扎进水里,一鼓作气游向对岸。他人从水里出来时浑身都在往外冒热气,方才在水里全凭着满腔的拼劲,现在到了目的地,上了岸,天寒地冻,最为保暖的外套也被他放弃了,枯云只能是抱紧了胳膊瑟瑟发抖。他四下看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出半点能保暖的物事,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再一摸口袋,原先一直随身带着的两块用来打火的石头竟也不知去向。枯云瑟缩不止,他仰起脖子又看了看天空,那一缕白烟并没有飘远,还在冉冉往高处上升,枯云立即是加快步伐往这白烟升起的地方赶了过去。

    河岸上的积雪比林间的积雪还要厚,还要扎实,一脚踩下去,雪几乎到了枯云的小腿肚,枯云周身都已经被冻得不剩什么知觉了,他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既无法掌握前进的频率也抓不住地面,十多步下来,他人已经开始踉跄,再一下步,他惊呼了声,整个人合脸摔在了雪地里。他努力想要爬起来,但他的双手不听使唤,怎么都不肯张开了去撑住地面,枯云躺在地上,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发抖,只能发抖。

    “要死了……”他吃着雪,打着颤,舌头发僵地说。他还能说话,一直在说“死”,听上去像是一条蛇在讲话。

    枯云闭上了眼睛。他不怕死。他死过三次。一次死于东北荒漠城堡,一次死于上海,另一次,还是在上海。

    上海是没有快乐的。

    他已经不会再拥有任何的欢愉了。

    “在这儿呢!是一个人!摔在雪地里了!”

    “什么人?是不是落单的白匪??”

    枯云被雪呛到,反射性地剧烈咳嗽起来,这几声咳嗽耗尽了他最后的余力。枯云失去了知觉。

    枯云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正有人剥板栗,两手带一双大手套,一手抓一把小刀,一手抓毛栗子,小刀划进切口,一倒一个压,那板栗外头的刺毛壳子就脱了下来。

    枯云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着剥板栗的人,他穿的是棉军服,腰上一条皮带上配了把枪。

    “您救的我?”枯云问道。剥板栗的人抬起头来,枯云的眼乌珠都要弹出来了。

    “师兄??”

    光祖鼻梁上的眼镜坏了,右眼的镜片碎了两道裂缝,眼镜支架也是用白胶布缠住的,他打量枯云,咧开嘴巴笑,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笑得更开心。枯云道:“我看得见了现在……”

    光祖摩拳擦掌,他是相当地高兴,用脚尖踢了下装板栗的木桶,说:“晚上板栗炖老母鸡。开个荤。”

    枯云的眼睛还是瞪着,他支吾说:“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光祖还笑着,手里又是利落地剥了两颗板栗:“我还觉得是我在做梦呢,哈哈。这冰天雪地的,你被人拉进村,我一瞅……”他站起来,给枯云倒了杯水,坐在土炕上上下左右地看他,“你说怎么是你?你怎么从上海过来的?我原以为是你在尹公馆过的日子太舒心,道观不想回去了,哪儿都不想去了,怎么就到了这儿的树林子里受苦受难?还是你迷了路?遇着土匪了?”

    枯云喝水,咕嘟咕嘟两口下去,道:“你参军了?”

    “红军。”光祖说,一推眼镜,人还是很文气的,他低头拍整棉服,那上头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了。枯云点了点头,拿茶杯暖着手,光祖又看他,问说:“我走之后还给天星寄过几封信,问过你的事,问你有没有去找过他。”

    枯云听了,便将自己视力恢复后和天星之间的来往全都告诉了光祖,还道:“我去找他的时候,天星师傅说已经联系不上你了。”

    说到这儿,光祖长吁短叹一番,道:“白匪搞围剿,我们被迫转移了阵地,我是先头部队,探路的,结果遇上一场大雪,和大部队走散了,上了雪山,路根本认不出也看不清,好不容易带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二十多个人的小队只剩十五个人了,还有三名伤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枯云无声,光祖又说:“那天我们三个队员坐两个老乡的马车想去县城找修理电台的配件,配件没找着,就想带头鹿回来,枪杆还没摸热呢,找到了你。”

    “还以为你死了,一摸人还有气,看样子也不像是白匪,就把你运回了村里。”

    枯云看他,道:“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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