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吐罗教的第四天，苏苏向沦为琳千夜“走狗”的儿子大吐苦水。

    “呜呜，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你们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现在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不要我这个当娘的了。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儿子不孝顺就算了，还联合外人算计我。”苏苏手中拿着手绢，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刚用唾沫润湿的眼角。

    “妈咪，你什么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了？”苏家贝猛翻白眼，决定“纠正”老妈的低级错误，“那个把孩子刚生下来据扔给奶娘照顾连看不看一眼的女人似乎就是你吧？”能把事实歪曲成这样，他们老妈还真是不简单。

    “这个……”苏苏拭泪的手僵住，嘴角略微抽搐，“有这回事么？”打死她也不能承认，看到皱巴巴的小孩子她就反胃，才会一把丢给奶妈照管。

    “呵……”苏家贝不带一丝温度的冷笑，让苏苏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对我们不闻不问，天天只想着自己享受，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天底下会有这样的母亲，他都感到羞耻。偏偏当事人还没有自知之明，腆着脸皮把自己美化成伟大母亲的典范。

    “我……”苏苏绞着手绢，可怜兮兮的用眼神求助大儿子苏家宝。她又不是故意的，每次看到那两张酷似琳千夜的脸，她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思念。为了避免自己主动跑回琳千夜身边，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她只能选择疏远两个儿子。所以，她也是被逼无奈啊。

    “好了，小贝，老妈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苏家宝轻拍小贝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肩，无视老妈投来的感激目光，自顾自地说，“而且，马上就可以甩掉这个大包袱了，我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完全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样一样的报复回来。还有老爸在旁边助阵，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听到大宝的话，苏家贝心情大好，对大宝灿然一笑，说：“你说得对，只要老妈嫁出去，我们闯出天大的祸也不会有人管了。”老爸对他们是绝对的包容，但是，“玉姨怎么办？”

    “玉姨？”苏家宝这才想起他们临走前忘记通知玉姨的事，当下冷汗直流，“你说该怎么办？”只要有玉姨在老妈身边，无论他们的计划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会被玉姨不留情面的扼杀在萌芽状态，那么，就只有如法炮制……

    双胞胎心有灵犀的同时开口。“给玉姨找个男人嫁掉！”多好的注意啊，如果玉姨也出嫁了，那他们再怎么捉弄老妈都没人管了。哼哼，只要没有玉姨在场，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被儿子们完美的配合演出弄得狼狈不堪，像个隐形人，苏苏干脆卸去自己的伪装，露出真面目冷哼道：“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小屁孩儿就能整到小玉吗？不要忘了以往的惨痛教训。”这七年间她不止一次想给小玉拉线，都被小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推脱掉了。就算宝宝贝贝是智商高达200的天才，在感情这方面的经验值也是为零。她这么聪明的人都无计可施，两个半大小孩儿能干出什么明堂？

    “呵呵，妈咪，这事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还是乖乖当好自己的准新娘吧。”虽然有一瞬被老妈那句“以往的惨痛教训”威慑到，苏家贝还是挺胸抬头，不服输的往老妈伤口上撒盐。他才不怕，就算他们力量薄弱，不还有老爸在嘛！

    几乎同时，苏苏上一秒还幸灾乐祸等着看儿子们出糗的脸变得惨白惨白。

    没错，明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向来奉行独立单身主义的她竟然也会有被人逼婚的一天，而且还是奉子成婚，她是不是应该感慨琳千夜很有“前卫精神”？

    “对啊，老妈，你看老爸对你多好，爱你爱到把教中三分之一的力量抽出来保护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苏家宝顺口接上小贝的话，苏苏还未痊愈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

    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琳千夜派的那些人哪里是在保护她，根本就是监视她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两个儿子明知道她悲惨的处境，不伸出援手就罢了，还助纣为虐，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苏苏对着窗户惨然一笑，宝宝贝贝假装没看见把她华丽丽的忽视掉了。

    *****

    “古玉，我……”叶清臣苦笑，还真是自食恶果。早知道瞒不过她，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啊。这下子，估计他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古玉打断试图解释的叶清臣，不愿再听他说一句话。再纠缠下去受伤的便是双方，即使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她也无法原谅任何伤害苏苏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他。

    “你真的要走？在这里不是更安全些吗？”叶清臣进行最后一搏，至少先留下她，以后才有机会慢慢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要是这样任她离开，他和她就真的是没有一丝和好的希望了。

    “现在哪里都不安全。”古玉握紧拳头，神色严肃。她费力隐瞒多年的真相已经暴露，再怎么掩饰也只是自欺欺人。还不如主动反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柳彦宇，琳千夜，是进行决战的时候了。

    “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叶清臣拼命挣扎，哪怕有一丝犹豫也好，那样他也好欺骗自己其实古玉对他是有感情的。可事实上，古玉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表情不带丝毫犹豫。

    “不。”古玉言简意赅，立场坚定。这时候拖泥带水只会为以后带来困扰，看苏苏就知道，她才不要像苏苏一样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七年的功夫在一夕之间全部白费，现在想起来她还恨得牙痒痒。

    “那……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叶清臣表情失落，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不奢望古玉原谅他，他只是想做些什么帮上忙。这些年，他深知古玉的个性坚强，行事独立。但遇上这种事，多少依靠下男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明目张胆的漠视他的感情，她难道真的没心吗？

    “不需要。”古玉实话实说，不愿再和叶清臣纠缠下去。

    她自己有能力有力量去救苏苏，不需要也没必要假手于人。这世上，最难还清的就是人情债，作为叶清臣照顾苏苏母子这么多年的代价，她才打消了找他麻烦的念头。如果他再敢做出任何对苏苏不利的事，她才不在乎他在火璃国有多厉害，再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她眼里，他和那些利用女人达成目的的男人根本没有两样。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般贱。男人，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即使只剩下她和苏苏两人，她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摇摇头，古玉拿起包袱，推开行馆的大门，一只脚向门外迈去。

    “古玉，我爱你。”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叶清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使劲将古玉抱在怀里，沉淀多年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松手。”古玉没有反抗，冰冷的字眼从娇艳的红唇中倾吐而出。

    自嘲的笑笑，叶清臣缓缓松开环抱古玉的手臂。这身体的温度，他不知向往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却碍于狗屁君子之道发乎情止乎礼不敢有所表现，没想到第一次表白会是在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时候，如果当初他能多勇敢些，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古玉一步一步迈着轻盈的步伐朝门外走去，柔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这样的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倔强的心呢？

    “古玉，不管多久，我永远等着你，永远……爱你……”这句话叶清臣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只见古玉身影晃了晃，还是离开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流淌，艰涩的液体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复杂，苦涩。

    在特使行馆的大门前，叶清臣哭得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叶清臣擦干眼泪，整好微皱的衣襟，站起身直视前方，目光幽邃深沉。

    他，仍然是火璃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叶清臣。

    睥睨天下，傲视群雄，朝堂上一手遮天玩弄权术。心，却只为她一人跳动。

    此生，只爱她一人。

    仿佛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走向皇宫的叶清臣表情淡定而从容。

    爱她，就要保护她。连自己祖国都保护不了的窝囊丞相，根本配不上美丽坚强的她。

    *****

    搬到梦红楼京城分店的第二天，一大清早，还在梦乡的古玉就被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晴雪，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古玉揉揉疼痛的眉心，接连几日的失眠，她的身子都快吃不消了，这些人还乱糟糟的毫无秩序可言。

    “小姐。”服侍古玉的晴雪踌躇下，硬着头皮说，“门外那些人都是冲小姐您来的，，他们说，说……”“琵琶一曲惊天下”她以前就有耳闻，但小姐的崇拜者疯狂到万人空巷只为一睹小姐绝世容颜的地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他们竟然说小姐……

    “说什么？”古玉忍住想反胃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

    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她用琵琶的身份入住梦红楼，如此虽然保险不少，但天天这种状况，要处理起来还是很难办的。

    “他们说小姐要拍卖初夜，大清早门口就挤满了人，都争先恐后等着竞拍，有的人还为此打起来了呢。”要不是很清楚小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差点儿就要因外面的壮观景象信以为真了。毕竟，妈妈亲口所说的话有谁敢不信啊。

    “是谁散播的谣言？”古玉交握的十指关节泛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哪个不要命的敢说这种胡话，被她揪出来，决不轻饶！

    “小姐……”她就怕说出来小姐生气，头一次见小姐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晴雪突然没有了说下去的胆量。

    “不碍事，你只管说，我不会迁怒于你。”以为晴雪是被自己无意中释放的杀气吓到，古玉连忙收敛杀气，冲晴雪友好的笑笑。这个晴雪，人如其名，冰雪聪明，有颗七窍玲珑心，更难得的是，不会嫉妒他人。她还打算以后把绛州的分店交给她管，这样的人儿，可不能被她吓坏了。

    “是……是妈妈。”晴雪虽然不知道小姐是什么身份，但从小姐那丝毫不逊色男子的胆色，就可以看出小姐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烟花女子。也不晓得妈妈在想些什么，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这种有损小姐颜面的话呢？

    “梦红楼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这些明文规定的条款，她难道不知道？”古玉凤目微眯，那个当初从几千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受她赏识保送到京城的女人，怎的会如此糊涂？

    “这……奴婢不知。”晴雪没有指责小姐对妈妈不敬的称呼，反而认为这样叫理所当然。小姐就是有这种魔力，不止是男人为她倾倒，就连她身为女人，都不由自主的受小姐吸引，被她迷惑。

    像小姐这样的神仙人物，理应是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接受万民膜拜的。而且她相信，只要小姐愿意，做到那一步绝对是易如反掌。这样厉害的小姐，为什么会甘于当个卖笑的风尘女子呢？

    “晴雪，去把花想容叫来，我有事要问她。”那个本人比名字还要娇媚上千百倍，游走于男人圈中的交际花，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诋毁她，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奴婢这就去叫。”不自觉服从小姐的命令，等晴雪把花想容叫到小姐身边，才想起小姐说起妈妈名字时的表情，像极了传说中发号施令的二老班，那个女人圈中的传奇，男人心中的女神。

    *****

    “干什么啊，别拉拉扯扯的，我的衣服都要被你弄坏了。”被晴雪一路拉到古玉门前的花想容止不住一阵抱怨，娇滴滴的声音即使是骂人也让人感觉像是在享受。

    “小姐要见妈妈，晴雪只是奉命行事。”晴雪语调平稳，并没有在意花想容的责难。不知为何，只要有小姐在身边，她就勇气倍增。即使是面对翻脸无情手段高明的妈妈，她也没有一丝担忧。

    “哼，有几分姿色就目中无人，不知道谁才是梦红楼真正的当家？”花想容鄙夷地说，压根没把众人捧在手心的琵琶放在眼里。在她看来，琵琶和妲己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和老板的宠爱风光起来的妓女罢了，哪里比得上年纪轻轻就成为梦红楼当家的她？她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的男人，包括他，眼中永远只看得到她一人？为什么？

    “妈妈，快进去吧。”晴雪催促两声，把花想容推进屋里，用力将门扣上。小姐她，究竟是什么人？

    “真是的，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改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花想容嘴上不停的嘟囔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屋内走去。

    “呐，找我有什么事？”花想容不屑的朝隔着紫菀色纱帐的琵琶瞟了一眼，问。要不是老板事先嘱咐她对琵琶以礼相待，她才懒得理她。

    “花想容？”古玉微扬嘴角，有些意外长袖善舞善于交际的花想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呀，你这人还真是没有礼貌，怎么能直呼我的姓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花想容火冒三丈，直想扯了那碍事的纱帐，教教里面的人什么叫做礼仪。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样，够资格了吗？”古玉不怒反笑，黄莺出谷婉转低吟出这首诗，她们初次见面时她念过的诗。

    “你……你是什么人？”花想容骇然，这首诗只有她和两位老板知道，她怎么会……

    “花想容，你真是令我失望。我看这梦红楼不久之后也要换人了。”不再和她打马虎眼，古玉直接掀帐而出，淡淡的扫过呆若木鸡的花想容。

    “二老板……”见到古玉从帐中走出，花想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竟然在掌握实权的二老班面前大言不惭，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可是，名动天下的琵琶竟然就是不轻易现身的老板，这……这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没什么好说的，看在你掌管梦红楼期间进账不少，我暂且不追究你的失责之过。再额外支付你半年的酬劳，这就去收拾东西离开吧。”花想容应该很清楚她的行事作风，所以，别怨她翻脸不认人。毕竟，是她背叛在先，闯祸在后，还要连累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老板……”花想容苦苦哀求，古玉却不为所动。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花想容美丽自信的脸庞完全失去血色，临走前说出了自己一生唯一一次失策。“我这么做都只为了他，只是想让他回头多看看我，他却只看着你一人。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无法怨他无法恨他，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老板，我奉劝你一句，有时候个性太强并不是件好事，回过头，多惜取眼前人，祝你幸福。”

    说完，摇曳生姿的扭着蛇腰走开了。惜取眼前人？古玉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心情有些怅然。她有做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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