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是怕铃儿一个脚下不稳摔下来伤了身子,不过是无关闲人哪会心疼了铃儿。他们却是怕那凤冠当真摔落,砸坏了那么巧夺天工的凤冠,才是心疼别平白坏了那么好的东西。
此时巧附近爆竹燃尽,疏忽安静。一旁准备着的仆人正欲再次燃起,被铃儿圆眼一瞪,生生用眼神制止。
铃儿高高站在马背上俯瞰众人高声道:“你们可听清楚了,我们家夫人方才二十有八,端得正是青春靓丽,怎做不得年轻小姐装扮?这淡粉色的衣衫我瞧着就很衬我们家夫人好气色。旁个夫人若是年纪大些的气色暗淡不敢穿,也不能怪我们夫人肤白赛雪天资傲人呀!”
“哟!这小丫鬟厉害的!”“可不是,哈哈哈!”
铃儿面上怒发冲冠,原是听不惯旁人诋毁皮曲氏。有了赵子贤温柔安慰,更是给她打了气。她才不怕旁人怎么说她,说皮曲氏就不行!可是她声音原本清脆,如此高呼气得两颊更殷红,却倍显娇俏,远没那么大的气势。路人笑着,好歹觉察,听声音看,铃儿年岁似并不太高,还真是个正值青春的俏丫鬟呀?也是,富人家越是忠心的丫鬟大多是打小买来,铃儿比皮曲氏年幼许多也不稀奇。
“我是二十有五了怎么地?”铃儿也不怕暴露了她真实年龄,自豪高呼,“我自打六岁跟了我们家小姐,小姐待我可好。再到我们小姐成了夫人,我做陪嫁,夫人和老爷情比金坚,皮老爷都待我极好,只拿我当做妹妹看待。我自甘尽心服侍,都想多伺候我们老爷、夫人和小姐几年。我夫君愿意等我,我不愁嫁。还是我们夫人、小姐怜惜,赶了我早嫁,我还舍不得呢。哪怕我现在说先不嫁了,子贤,你说你还等不等我?”
“等。”只一字,赵子贤言辞由衷,回头凝视头顶铃儿目光爱意可浓。任谁都看出赵子贤竟是当真甘愿苦等铃儿,不怕蹉跎了年岁。
得到赵子贤想也不想肯定答复,铃儿面上更是掩不住的欢喜得意,声音更高,呼道:“我们老爷都不嫌我年岁再大……”铃儿当真是不怕事儿的,说着一顿,忽然手指着近处几位装扮也颇显富贵的小姐说道,“我瞧着那几位小姐可也二十出头,不也还未嫁。”
那些位小姐察觉周围人顺着铃儿所指向她们看来,刚要闪躲,又听铃儿掷地有声,“越是富贵人家姿色好的小姐都乐意精挑细选,可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有那个资本慢挑良婿。我瞧着这几位小姐都好出身更好样貌,定就是还未遇见看得上眼的男子。怎就非得自贬身价,叫癞蛤蟆吃了她们的天鹅肉?那个,还有那个……”
铃儿又指点着几名粗布衫衣男子,咂嘴道:“我刚才可都听见了,就你们带头偏拿我们女儿家年岁说事儿。笑话!再是眼红嫉妒,都不看看你们自己无才,三十好几了考不得功名,家里白供你们多年落得可穷,你们还讨不到媳妇,竟反怪我们女子年岁渐高也不委身于你们,就是贪慕虚荣?啧!还真有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空口说,敢嫌天鹅肉粗泛酸的。”
听铃儿这么说,那几位小姐忽然不再惭愧自己二十出头仍是待嫁小姐。可不就被铃儿说中了,她们虽是愁嫁,但也不想随便委身那些个癞蛤蟆呀。倒插门她们都不要,好歹也要选些个容貌俊俏的。那几个,啧啧,长得都老气横秋,一脸不得志,可丑。不说是她们看不上,现在可好,人家丫鬟出身的铃儿都摆明了看不上他们呐!
而且铃儿最终以二十五岁年纪得嫁了刚刚考取功名正是踌躇满志的同龄赵子贤,可是涨了她们志气。她们出身更好,怎就不可再等几年?
“怎的我虽是个丫鬟,幸得了好主顾,愿意捧着我当个富贵小姐养着,端得叫你们眼红拿捏我出身年岁说事?你们可瞧好了,我这身凤冠嫁衣是我们小小姐皮二月所赠。我们二月小姐年幼尚未及笄,却是出了名的好头脑,得与两位王爷赞赏共事,撑得起缬彩坊名头响亮,才不吝赠我如此嫁衣。我们小姐和两位王爷舍得,我都舍得……嘻,我好像忘了抛绣球呐。众位如花小姐们比我这凤冠华美娇艳,待嫁的可都接好了!”
说罢,铃儿竟取下顶上凤冠,当做绣球抛了出去。霎时间,人们竞相争抢。不过好些个男子过手不舍,也只得让出。铃儿大方,却是指明了叫待嫁小姐接去。他们若是贪图这凤冠价值,转手卖出是能得了不少银两,在众人眼瞅之下,却嫌太掉价。此时金银都不比脸面重要。
最终,那绣球凤冠被一名双十年华小姐夺去。这位小姐也是个有胆量的,高声道:“我瞅着这凤冠华美欢喜得紧,等我出嫁时就戴它了。姐妹们不急,到时候我也将它当做绣球再抛给你们接着。”
“好嘞!”小姐们高声齐应。仿佛那凤冠已经成了她们信奉之物,代表着她们不怕年纪渐高,谁得了仍能嫁得顶好良婿。
别说,不出三个月,那位率先接得了那凤冠的小姐当真嫁了出去,嫁得还可好。她依照当初誓言,将这凤冠当做绣球再次抛出。这第二个接取的小姐竟也是隔了二三月便风光大嫁,她再将这凤冠当做绣球抛出……
这些位小姐一个个的接连出嫁,好似都是沾了这凤冠当真戴着神佛祝福的光。她们为了配得上这凤冠,嫁衣也都是在缬彩坊订做,模样也可都瞧好了当初铃儿身上穿着的样式,不怕价高几何,都要依样订做。还有她们的嫁妆,绫罗绸缎、胭脂、金玉都采购自缬彩坊,喜饼、喜酒等物也是做了打听,都学着铃儿到了梁允名下茶楼酒肆采购,规格可都不低于铃儿。
当初铃儿那排场真的是好招牌,小二月和梁允日后算盘都打得噼啪响,很快回本,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这也后话了。
此时,暂停队伍正欲再次起行。前头两侧忽然被路人让开了两条道路。和亲王梁凨璿和宣亲王梁允竟各自骑着亮黑、俊白高头大马,也亲自来送。
不过二人都是先到了队伍后头跟着的小二月身边,双双伸手示意。
小二月瞧了梁允一眼,立即拉住了梁凨璿递来的手,翻身上马。梁允瞬间瞪了梁凨璿一眼目露凶光。但在这人家的大喜日子,铃儿和赵子贤才是主角。梁允很快又端起庆贺笑脸。
两匹黑白骏马到了主角佳偶挂红枣马身畔并行,队伍这才再次起行。有了两位王爷开路,一路更有官兵相护。这下子路人却是心服口服,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哪里还敢嫉妒,只叹铃儿这丫鬟出身的,却当真是好福气啊!路人们心态平和了不少,瞅着,两位王爷皆俊美,尽显皇家贵气,叫人折服。身为缬彩坊三大老板,小二月这小小女娃儿笑容甜美,可是讨人喜,气势却竟也不输。这就是财大气粗吗?人家做主人的舍得,给自家丫鬟出嫁造出如此大排场,若有人带刺说道,可不就是嫉妒泛酸。贬低不得人家,反倒叫自己落了下乘。
偏偏,小二月同她娘一样肤白赛雪,也是一身淡粉,头上只戴着大红鲜花儿做饰,竟是半点金银不毡,衬得那气质好是清丽脱俗,身上哪里又沾着半点铜臭?
恍惚间,人们瞧着,都觉小二月似有公主气派,梁凨璿和梁允两位皇子似她兄长。她身价高贵如何,都只衬得她面相更加贵气,命中自带福气都压得住。
人们惊诧,不由更细看觉察,心下惊叹,这两位皇子分明瞧着小二月眼里都带着宠爱尊重。这小二月指不定某日就能……不可说,不敢说,皇家的事儿,他们可议论不得。
只是再看当中,凤冠霞帔的铃儿原本气质不够,此时却也不输故意衣装寡淡的三位贵人。若是刚来观礼的人见了,都要以为铃儿是哪家个皇亲国戚的公主、郡主出嫁。反过来还要叹赵子贤一个小小县令怎生的好福气,能娶得如此显赫女子为妻。
任世人肤浅猜测,赵子贤和铃儿始终面上笑靥春风,再不充耳闻。夫妻二人并驾和谐,又哪里分从前你我,只从此日起齐心。可谓是良缘月老牵天注定,璧人一双只羡鸳鸯不羡仙。
路人几多心思,喜童一路抛洒喜糖,他们接去,也要由衷道一声祝福。
随着喜糖抛尽,长长送亲队伍终风光出了城门。城东门外三里处,铃儿下马,再次与皮曲氏和小二月告别。
皮曲氏始终紧紧抓着铃儿的手不放,道尽不舍。末了还是铃儿先主动放开了手,急欲上轿,还怕再回头眼泪便要流出,弄坏了花妆。
“铃儿!”皮曲氏一唤泪先流,抬高的手抓了个空,哽咽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铃儿一顿,想起这句诗意,皮曲氏曾给她讲过。皮曲氏是在跟她约定,待明年再到重阳日,便要到半坡村去探望她。
铃儿到底被惹哭,忍不住回身凝望皮曲氏,双眼凝泪不落煞是晶莹,笑道:“嗯!等来年夫人再产下小少爷或是小小姐,还请夫人一定带来给我看看……不行!”铃儿忽然变卦。
皮曲氏哭得更凶。
却听铃儿是改口道:“当我回来探望夫人才是。”
皮曲氏破涕为笑。
铃儿最后劝道:“夫人有孕在身,快请回罢。”说完,立即钻进了轿子中。
轿帘落下,隔绝了里外人互不想见。
“子贤/照民,珍重。”
“臣赵子贤,恭送两位殿下。”
分别告别行礼后,赵子贤也再度翻身上马。
“噼啪!”最后一串爆竹燃起。在这热烈的声响中,大半队伍继续前行。
“呜啊啊啊……”“哇啊啊啊——”
隐约中,留在了原地的,和那前行的轿子中都有女儿家或含蓄或大声呼喊。铃儿那笨的,还以为爆竹声响能完全遮住。惹得赵子贤可是心疼,但体贴,只一再催马,叫队伍快行。
不知何时,皮曲氏自己止住了呜咽,却猛然前追。可吓坏了小二月和皮照民,忙追上拦阻,狠怕皮曲氏不小心摔倒。
“铃儿!铃儿!”皮曲氏也只是追出几步,便自停下,垫脚呼喊。她好想再望一眼,只一眼……
“娘,铃儿阿姨走远了,我们回去吧。”直到队伍彻底看不见了,皮曲氏才听劝转身,先被送上了回府的轿子。
这时,梁凨璿和梁允竟双双再度向小二月伸来两手。
小二月没好气地瞟了二人一眼,淡道:“归家路不同,请二位王爷自便回府罢。”后一转身也跟上了皮曲氏的轿子。
此回出于礼节,皮府的人都要让梁凨璿和梁允先行。实际上,众人还是同行了好长一段路,至京主路才是三向分别。
这会儿,轿上,皮曲氏已是忍不住问道:“二月,”你跟两位王爷……”
“娘莫要听人胡说,没有的事!”小二月忙是辩白道。
“如此,你年岁可也渐大,万不可再没规矩。”皮曲氏意指先头小二月与梁凨璿同骑共驾不该,婉言训斥。
“知道啦,娘。”小二月乖巧受训,心自懊恼。
可惜后悔晚矣。只怪她先头只顾造势,仗着自己年岁尚有不足,除了避讳着同梁允太过亲近,惯不想太多就上了梁凨璿的马背。路人暧昧目光、窃窃私语,她都有所察觉,才是警觉,她这个年岁,放在有心人眼里,却又足够。
所谓知错能该改善莫大焉。
几日后,梁凨璿与梁允先后到了小二月的缬彩坊,为合计上月营收。不想,小二月竟不在,是贤香出面同两位王爷验收。
梁允率先忍不住问了,“二月呢?”
贤香在二人面前本就有些胆寒,此刻更支支吾吾,道:“小姐忧夫人孕身,暂将缬彩坊事情全部交由奴婢打理,好在家多陪陪夫人。若是奴婢不懂出错,还请两位王爷海涵。”
察觉贤香目光闪躲,梁凨璿意味深长地向着店铺后身斜了一眼,瞧见一道阴影自帘布下匆匆闪过。
梁凨璿知而不表,体恤问道:“皮夫人身子欠安?”
“回王爷,自打那日铃儿姐姐出嫁,夫人回府后又大哭了一场,几日胃口不佳。大夫来看过,道夫人身子虚弱,旁的倒不碍事。”贤香此言不假,说得倒是有力大声。
“如此,二月忧心娘亲,是该多陪陪,早日劝解夫人相思无恙。缬彩坊的事情,二月既交给了你打理,便是信任于你。你有何不懂,都可问我或皇弟。能帮衬的,我们都会尽力帮衬。”
“谢王爷。”贤香一礼,面上明显在想着法子急赶人走。
“不过今日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便先告辞。”梁凨璿冲着贤香微微一笑,还问梁允,“皇弟你今日可还入宫?你我同行罢。”
章九十二 琪亚娜之心(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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