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校园里，飘来飘去的黄叶多了起来，它们告别了大树，在空中翻飞，似乎想用一个华丽的转身来逗乐过客，却不想掉进了污垢不堪的水坑，这种黄色调，难免让人想到收割的季节，想到村庄田野里金灿灿的稻谷，想到大叔大婶们收割时挂在脸上的笑容……

    这是一个刚过处暑的秋天，在中国南方这样一个以风景秀丽为豪的小县城——宁都，眼前这样的景色，对于19岁的艾其义来说，似乎只有将它提名为“景色最差的一个秋”，才够他解恨解忧解愁。

    “恨不得我爹当时大发雷霆将我大骂一顿，然后直接让我子承父业回家种田！他们对我这般的隐忍，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艾其义侧身靠在教室门口，左脚无聊地踢着墙角，像是要将“折磨”赶跑。

    “‘二七一’（艾其义绰号），我们班的同学还有十几个人补习呢？就算他们都考上了，也还有我和你作伴啊！一起疯一起傻！”小宁子竟一改往日多愁善感的腔调，反过来安慰艾其义。

    “你是美女吗？你倾国倾城吗？还陪我呢，身上这把瘦骨头确实可以带我装逼带我飞，不过，到头来还不是要我爬到树上把你救下来？”艾其义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小宁子。

    小宁子是艾其义从初一到高三的同学，其中大部分时间还兼了他室友的“职务”，彼此的熟悉程度不言而喻。不过，这次补习，小宁子“弃理从文”，跑到隔壁的文科班赏“花”去了，“被抛弃”的艾其义难免要寒碜他一顿。

    这一天，艾其义将迎来他高中补习生涯的第一堂课，只等教室大门一开，眼前便又将出现一个高考倒计时。跟高一新生开学前兴奋雀跃不同的是，补习班的门口，来得早一点的同学不吵不闹，各怀心思，找不到一张带笑的脸，似乎全被高考的门缝夹了一遍，挤出来的尽是惆怅。

    宁都中学，创办于1913年，是当地最早的县立中学，1992年到2001年期间，这里曾经有过“十连冠”的辉煌的战绩——连续10年升入各级高校人数位居市重点中学第一。能够到这样一所名校就读，学生们本该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大不了就回家种田，至于这样嘛！”艾其义嘴里轻声嘟囔，心里只想发笑，然而在欲笑未笑的瞬间，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因为在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窗台旁，一名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的女生，正若有所思地倚在窗边，略带愁容。从她那忧郁而恬静的眼神中，艾其义读出的是那种别样的愁容，似乎瞬间便向他诠释了“同病相怜”的所有内涵，触动了他深藏躯壳已久的那颗脆弱之心。

    高中补习，意味着要从失败的地方重新爬起来，幸运一点的，补习一两年，便能东山再起，考个好大学，倒霉一点的，“八年抗战”都未必如愿，这在当地是有过活生生的例子，考生自己心里苦不说，很多时候还得忍受亲朋好友、邻里乡亲们的指点和攀比。

    艾其义仔细打量，这名女生穿一件暗色调带花纹的长袖t恤，领子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带着一副眼镜，镜框是粉红色的，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那一刻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留心艾其义不时射过去目光。

    教室门开后，艾其义忘了自己是如何挪进去的，更不知道补习的第一堂课补了什么，只记得那名女生走进教室时的步姿中透着一股自信，连脸上挂着的愁容，在那一瞬间也好像突然变得美不胜收了。

    命运，有时就爱这样捉弄人，让“最差的风景”和“最美的风景”在同一天呈现，让失望中的我看到希望，让悲观里你感受阳光，然后峰回路转，重整旗鼓。或许，只有这样的悲喜落差，才能衬托出风景的“最美”。

    （二）

    教室外，秋风一起，树上的黄叶便争先恐后地抢在风的前面，飘进走廊，争着迎接一位初来乍到的公主。艾其义早早地来到教室，等着欣赏她进门时带着自信的表情，好像只要让他感染到这份自信，他就能考上清华、北大，嗅到清华园、未央湖的花香，就能早日满足老父亲望子成龙的愿景，衣锦还乡。

    这是她来这里上课的第二天，在那个黄叶飘零的季节，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毛绒连帽卫衣，配一条蓝色牛仔裤，以自信满满地步姿，走进教室，艾其义和其他很多男生一样，目送她落座，只是他总感觉她脸上还是藏着愁容，若隐若现。

    “荷晓莞，这个题目怎么解？”数学课上，年近五旬的老师笑呵呵地提问，似乎答案对错并不重要。荷晓莞站了起来，用那洁白修长的手扶了扶眼镜框，轻声说“不知道”。

    她叫荷晓莞？在艾其义看来，她的名字和她的气质一样透着淡雅，绝对不会因为答不上这区区一道题目而失色。她上课时看起来非常认真，但艾其义认为她心不在焉，因为她经常把眼镜时而摘下放在桌上，时而拿起把它戴上。她的眼睛近视得厉害吗？她到底在为何事烦心？从来没有一个女生能像荷晓莞这样，让艾其义如此好奇，这么想去关心，连他自己也感觉像着了魔。艾其义暗自庆幸，坐在了她的后排，可以肆无忌惮地朝那个方向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直到放学。

    几周后的一次自习课，荷晓莞突然走出教室来到走廊，和一名老师谈话。第二天，她便没有出现在座位上，第三天，第四天……那几天，艾其义烦透了，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其他同学荷晓莞哪去了？得到的答案是：她已离开学校。

    有些人，你和她并不熟，却仍固执地认为已懂她千百遍。艾其义就是这样，他认为自己读懂了荷晓莞若隐若现的愁容，并认定她的离开没那么简单。

    题外话

    《从初恋中来，到初恋中去》，是本人的首部作品，本书共分为上、中、下三部，预计5万字左右。欢迎大家定时阅读。

    作者系一名新闻民工——一线记者，只有晚上才有更有时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