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血液都冷了,慢慢地凝滞,结冰……沧离看了一眼痴痴呆呆地萧琬,毕竟觉得于心不忍,“衣服换好了就快走。”他强拉住她手腕,入手是一片冰凉,然而这种冰凉再熟悉不过了,见多了死人的他没有半点迟疑,他的心,本就是同样冷的。但是冰湖之下仍是流动的水。
萧琬任由他拽着,忘了问他是谁,这个节骨眼上,这个问题本就是多余的。凄厉的惨叫声犹未歇,断断续续地一阵阵地刺得耳膜生疼,又流离在耳畔反复回荡着,她是再也不会忘记了。
沧离猛地把她推到房柱后,这一震她仍在半梦半醒间,恍恍惚惚间,看向沧离,沧离一愣,只听她说,“哥哥等我去找他,他肯定活着。”
女孩苍白如纸的脸上流露出异样偏执坚定的表情,沧离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同父母的回忆,他的生活里,也从来没有需要过这些角色,他不能体会到对亲人的深刻感情,何况长兄如父,萧琬几乎是萧琛养大的,感情远胜于一般的兄妹。他只能想,大抵一个相处久了很喜欢的人突然死了是很难接受的。倩影倏忽在脑海中掠过,如果慎夕岚不在了的话……“啊,”他说道,“可能你哥真的不一般吧,不定就死里逃生了。”
“对。”她紧紧抓住面前的陌生人,眼里闪着虚幻的光芒,就像是人死前回光返照一般,“一定是吧,我从这里逃出去就行了。”
昔日的家已成修罗地狱。沧离警觉性高,避免正面冲突,绕过检查活口的禁军—这哪里是抄家,就是屠杀。萧琬清晰地感到自己浑身在发抖,血腥气冲上来一片眩晕着,小丫鬟们总喜欢在庭前踢毽子,哥哥对下人一向是好的,做好了活随便玩,只要不捅娄子就行,她也常常要毽子玩,扫地的仆役就看着一群欢乐的小丫头憨憨地笑,先武信侯和其夫人在萧琛十一岁的时候去世,萧琬比萧琛小七岁,基本没有什么印象。萧琛不在的时候,全靠他们照顾她,那些是家人的他们。现在他们都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机的尸体—那些她再熟识不过的家人,都死了。
她无法再假装镇定着以各种可能安慰自己,恐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身子僵直地发硬,全部的力量都被抽尽了。若不是沧离还在拉着她跑,她早已瘫软在地上。脑中反反复复地只有一个念头荡来荡去。
哥哥,会不会真的死了。泪水不可抑制地飞出来,逃,该逃到哪里?要是哥哥真的不在了,她一个人去哪儿都一样。要是哥哥真的不在了,她情愿留在这等死。没有萧琛,她一个人又要怎么活着?她并不会,并不会一个人活着啊。她太柔弱,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折,所以太依赖于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就突然发生了。她本以为,她一直以为着,哥哥很快就回来接受让天下人羡慕的封赏,和姝瑶姐姐成亲,他们成了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她就当姑姑了,说不定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
“我要杀光你们这群豺狼!”突然一声大吼传来,她呆了一下,陈敬尧?沧离本能地拉着她躲到一边。她心中狂喜起来,是陈敬尧的声音没错,那么哥哥肯定来救她了。哥哥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沧离一个不注意,她就从他手中挣出去。“陈敬尧!”她大叫着跑过去。
“二小姐小心。”挥刀乱砍的陈敬尧瞥见她,和一旁追过来的侍卫,惊慌地喊道。萧琬躲不及,还未反应过来时,从一旁飞过来的飞到直直插入那人心口,萧琬腿一软。陈敬尧终于解决了身边缠绕的麻烦,看见萧琬完好无事,长吁了一口气。混战中,他倒没注意别的异样。萧琬向树后看见,早已不见人影。“二小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急切地抓住他,“你快带我去见哥哥。”
一抹悲戚之色一闪而过,萧琬的心猛地一沉,她不敢再问,可是又不顾一切地想知道。“二小姐,我们先离开这里。”说话间,他又挥刀一砍,鲜血一溅,萧琬吓得扑到了他身上,这时候,陈敬尧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着急地把头往身边揽。
“保护二小姐。”他大吼一声。跟随的都是萧琛的亲兵。他们冲到萧琬和陈敬尧前,萧琬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兵器相撞,血花飞流,一定要杀死对方。她忽然觉得头痛得要命。为什么,为什么,要追杀他们?这里明明是曾经被无数人仰视羡慕的武信侯府啊。
陈敬尧急速退身,抱起萧琬上了马,弓箭手从后追来,街上百姓都纷纷尖叫起来,萧琬只听得见冷酷的“杀无赦”三个字。陈敬尧紧紧护她在怀中,宽大的披风挡住了她的视线,只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二小姐,我们走。”马儿受惊得嘶叫起来,她听见了嗖嗖地声响,她不敢探出头看,陈敬尧也不让她把头伸出去,强按着她的脑袋。箭从人身上穿过去闷闷而决绝的声音,护剑从手上摔落下的声音,人垂死挣扎的声音,满世界猝然间只剩下了这些代表死亡的声音—他们在身后充了肉盾—他们是哥哥最信任的人,他们都在战场上立过不小的功劳,今天死在了这里都是乱臣贼子。
陈敬尧率这五十余众人闯进的突然,大部队追兵还未跟上,萧琛只请求他们想法护住萧琬,为了避开盘查,绕了大远路,快到云都的时候才得知萧琛被处死的消息,所有萧琛的亲信部将一并被软禁。陈敬尧不禁痛恨自己无能,将军明摆着是救了他一条命。这条捡来的命不要也罢。
萧琬闭着眼不敢睁开,一阵阵骚乱不断引起,呼啸的风声裹挟着人群的尖叫渐渐远去。城门口还有陈敬尧设的几十人。陈敬尧毕竟是跟着萧琛一手被提携的,不到一百人也尽最大的限度安排好—却是用命撕出来的路。他用披风捂着萧琬,在黑色的阴影下,她听见一波又一波毫不间断的厮杀声,他还未松开她,有几次她似乎都感受到乱刀看来的天罗地网。
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她从来不知道,人是可以这样就死了。她父母逝去的时候,她还太小,不足以理解死亡是什么概念,她一直对这个概念模糊着,哪怕她的父母是真死了,对她来说,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感到陈敬尧纵马飞起一般,愈加快起来,直要把天地都甩开,她一声也不敢出。
披风猛地散开,眼前一亮,萧琬还来不及看陈敬尧,他就从马上落下,垂落直击不忘抓着缰绳,萧琬在马上剧烈地颠荡了一下,继而摔下来,落在他怀中。
“陈副将,陈副将。”她慌慌张张地拍着他,眼泪夺眶而出,晶莹的珠子一颗颗溅出来。
不知何时已逃到城郊,难怪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是陈敬尧中了三四箭,再也撑不住。
小路青葱,两边桃花已尽,只余苍绿的叶子和乌黑的泥土。“血……”她颤抖着说。从他的身下淌出大片大片的鲜血,可怖的红色顺着嘴角而下,一点点带走他的气息,“你不要有事啊。”她无助又害怕地哭出声来。
“没事,没事。”他嘶哑着说,一动力气血更快地涌出来,“二小姐怎么哭了,属下最喜欢……”他艰难地说着,努力把手伸过去想要给她擦擦眼泪,“看二小姐笑了。二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够着了她玉一样的脸庞,“二小姐。”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她哭得更凶了,“我该怎么办,哥哥在哪儿”
“将军……他不在了。”
第24章 琬琰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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