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干吗不动手？”西雅图的雨还在继续。图书室里，何川把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随便找个城市，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把装着病毒的试管往地上一扔，让气流的运动帮它们完成剩下的事。吸血鬼有整整十天时间来发动恐怖袭击，它们居然什么也没做。

    “川哥，你《生化危机》看多了。”段小懋吐了个烟圈。“现在没人能确认病毒的传播方式。”

    “但空气传播是最有可能的。”何川争辩。“只有它才会有这么快的传播速度，才能让高科实验室的人在同一刻表现出感染症状。这一点倒挺像流感病毒的。”

    “我得纠正你一下，川哥。”一涉及到科学问题，夏添当仁不让地发了言。“就算是同时感染流感病毒，发病时间也会因人的体质差异而有先后。川哥，小懋哥，我和你们说吧，传染病学是一门深奥的学科……”猫蹲在他的肩头，打了个呵欠。

    “等等——”段小懋见他有讲上一晚的架势，连忙打断。“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它根本就不会传染。”

    “不传染怎么会有五级防疫警报？”小战神不屑地问。

    “谁规定没病毒就不能响警报？没起火，火警不也响了吗，喷淋系统不也该喷水了吗？那东西就是个设置问题，预先弄个程序，到点就启动。我大街上随便拉个程序员就能给你搞定。”

    “这不没事找事吗？”夏添哼哼。

    “呵呵，没事？警报一响，就算你觉得里面有蹊跷，你敢进去？奥尔格敢进去？还不是吸血鬼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要我说，五级防疫警报玩的就是心理暗示。”

    夏添呆了一下，不服气：“小懋哥你进去走一圈没事我就信你。”

    “滚！我就提供个思路给大家探讨探讨。”

    猫清醒了，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何川夹着烟的手停在空中：“小懋，你是个天才啊！”

    众所周知，吸血鬼用自己的血液转化人类。但第一个吸血鬼的产生，依靠的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吸血鬼所说的“真血”。

    “如果‘真血’不是血，而是某种生物。”何川把烟摁灭在茶碟里，“它寄生在人体内，控制人的意识，并且改造人体，使它不会衰老，不会生病，还能自我修复，简直就是一个活的基因改造器。”

    这就是方哲所说的，吸血鬼被称之为吸血鬼的那种东西。

    “川哥，你是说，被感染者的体内都有这，这种……生物。”夏添打了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错。它不是病毒，而是高度智慧的生命；它不会传染，它的数量是有限的。”

    有限的资源必须物尽其用。

    这就回答了方哲的疑问，为什么汉堡没有出现类似c城危机的情况，因为吸血鬼要把这些资源用到更重大的计划中去。

    “那高科实验室……”段小懋仍然迷惑。

    “是计划实施前的预演！”何川斩钉截铁地说。“它们已经选好了时间和地点，这次预演是为正式行动做事前评估。”

    不是吸血鬼不动手，而是动手的时间还没到。

    何川突然意识到他离答案是那么近。

    夜里八点，如约前来拜访的罗斯奈委员没有见到方哲。接待他的段铭深表歉意，少爷突然旧疾复发，不得已必须取消会面。罗斯奈委员失望而归，离开时，注意到西雅图私宅的岗哨比平时加强了不少。

    两小时后，逆天者各大家族接到安全通告，在少数吸血鬼在逃之时，汉堡事件没有完全结束之前，继承人及重要家族成员尽量不要单独活动。

    凌晨，雨渐小。

    乙先生从纽约调来的家族安全人员接管了西雅图私宅，直到纽约峰会开幕，方哲再没有公开露面。

    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是纽约峰会的日子。

    峰会每五年举行一次，由国际异族事务联合委员会发起。与会者既有各国政要，亦不乏财团领袖和科技巨子。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在世人眼中默默无闻，虽不是一国领袖，却可左右时局；虽没有名列福布斯排行榜，但操控的资金，能把任何一个国家的金融市场一夜间扔入地狱。

    更有一些身影，或许是他眼中不经意间闪起的银色光焰，或许是她摘下面具时美丽的脸庞上金色炫丽的花纹，会让初见者经历世界观彻底颠覆的震荡。他们是敌对势力中的同盟者，他们不介意被你称为“异族”，但在久远的过去，他们自称为“神”。

    这是一次真正的权力盛会，放下成见和分歧，把目光投向人类和异族的未来。但它也是极其低调的盛会，不会见诸于各大媒体，就算偶尔某个记者或者某好事者发现端倪，也会收到适当的警告。

    权力在于谦卑——在峰会发出的邀请函上，这句话印在最醒目处。

    方哲提前一天来到纽约。第二天，他照例起得很早，在段铭的陪伴下散了步，然后吃早餐。换衣裳时，乙先生走进来接过领带，亲手替他打上。“我一直不大习惯太正式的装束。”他笑道。在老人面前，他觉得自己永远像个孩子。

    “少爷很适合穿正装。”老人从抽屉里挑了一只腕表，给他戴上。

    “乙伯，这些年……让您多费心了。”感激的话不容易说出口，尤其是对亲近的人。方哲自幼丧母，是乙先生亲手抚养长大，感情最深。

    “少爷说什么呢？”老人勉强笑了笑，眼中已经湿润。“照顾少爷是我的责任。少爷长大了，我也放心了。”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方哲的脸，但手在空中悬了一下，又放下。

    段铭走了进来：“少爷，乙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纽约峰会的举办地选在曼哈顿区一座七十年代的大厦，花岗岩大楼庄严厚重，内部富丽堂皇。知情人都称它为“伯班大厦”，以第一任峰会发起人爱德华·伯班的名字命名。

    早在半年前，委员会就已着手对大厦进行安全改造。整座大厦的墙壁都由最新研制的抗冲击纤维材料重新加固，即便在强大的爆炸力的冲击下，室内的人也不会受到伤害。当然，爆炸物监测器全时启动，想把炸弹带入会场则是绝无可能的。

    在本地警方和安全部门的配合下，机场、会址周边街道，以及相关机构，大厦于一周前完成了相应的安全升级，并增加了吸血鬼预警装置。

    从身体的组织结构来看，吸血鬼与人类几乎完全相同。可以刺穿血管的尖牙来源于人类恐惧下的流言，创造者制造它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吸血，而是为了获得完美的躯体。

    过去，阳光是区分吸血鬼一大法宝。不过，随着抗光敏药物的出现，人们已经逐渐抛弃了这个方法。

    重金属测试法也不可行。虽然银和汞可以抑制吸血鬼的自我修复功能，导致吸血鬼受到严重外伤的身体在瞬间崩溃，但那在实战中才会发挥作用。吸血鬼可以自如地触碰银器，而不会感觉任何不适。

    最新方法依赖于激素探测。

    尽管有着人类的身体，但吸血鬼体内维持身体运作必须的几项基础激素的水平很低。通过红外线感应及空气分子采集分析，预警系统可以通过此人的激素水平，准确定位混迹在人群中的吸血鬼。

    委员会发言人称，只要吸血鬼踏入警戒圈，将立刻引发警报，反制机制同时启动，可以确保参会人员安全。

    峰会当天，警方对附近几条街道实行了交通管制。

    方哲抵达会场时，受到最高规格的欢迎。他代表逆天者集团而来，随行人员皆是集团要员。委员会主席亲自陪伴他来到休息室，并把罗斯奈委员引见给他。

    作为委员会最年轻的委员，罗斯奈不到四十岁，西装革履，笑容可亲。他和方哲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只在电话里打过交道，互相倾谈了一会，才发现彼此是校友，都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

    三月的纽约已经不算冷了，但大厦里仍然暖气十足，热得难耐。委员会主席带头脱去外套，挽起袖口，显得既干练又平易近人。气氛于是轻松了许多。陪同中有人打起哈哈，说要是下点雨就好了。

    会议在半小时后开始，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冰水。

    罗斯奈退出会议厅，关上最后一扇门。墙后发出的“嗡嗡”声响，表明内部隔音墙已经落下。

    会议厅是大厦最安全的地方。它位于一楼正中，呈圆形，有三重防护，可以保证在外部强攻下，至少两个小时内不会失守。

    按照惯例，会议举行时将关闭会议厅的四扇大门。委员会的安全人员在各条进出通道上驻守戒备，直到会议结束。

    罗斯奈沿着会议厅外的环行走廊检查了一圈，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是第一层防线，二十八名安全人中都由他亲自挑选，是精英中的精英。

    今天，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工程部主管满头大汗地走向货运电梯，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暗自咒骂。暖气输出从早上起就有了问题，真不知道那帮维修人员在干吗？他带着人下到负二层，刚拉开通往暖气中心的铁门时，就听见“咔哒”一声，坚硬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别动！”有些蹩脚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