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开始沿着道路向黑暗前进。北风呼啸,雪片如刀。这孤零零的二人,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走了好久,小姑娘抬头看着玄武令,说道:“哎,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玄武令此刻正是心乱如麻,经此提醒才想起来,于是说道:“那你叫什么。”
小姑娘一拍手,说道:“我叫东方澈,你可以叫我小澈。”
玄武令叹口气:“你果然姓东方。”其实他早已经明白,既然徐友常拼死保护,这姑娘必然就是师父的女儿。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希望是一场误会。
小澈说:“当然了!我爹姓东方,我也姓东方,这不是最起码的道理吗。”
玄武令说:“是,是。”
小澈问:“你在烦躁什么?是害怕护送我的路上被人追杀么?”
玄武令说:“不是。小澈,你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么?除去那些你娘不让说的。”
小澈说:“当然可以,可是很遗憾,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我和我娘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隐居着,生活一直非常平静。后来我娘就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徐叔叔来了,我娘临死前让他把我送到我爹身旁,就这样。”
玄武令问道:“你娘是怎么和徐友常认识的?”
小澈说道:“那我也不知道,反正徐叔叔常来我家串门。”
玄武令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和卫长青打起来的呢?”
小澈说道:“本来我们的行程很隐秘,但是估计是被蓝衣人偷听去了些东西,他知道我是神灭峰的人,便在几天前,我和徐叔叔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暗算了我们,然后一路追杀了过来。”
玄武令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澈问道:“我听见那个蓝衣人叫你玄武令,对么?”
玄武令点点头,小澈说道:“玄武令,玄武令。想来,必然还有朱雀令,白虎令和青龙令喽。”
玄武令说:“没错,朱雀令和白虎令是我的师兄,青龙令,则是我背上的这把剑。”
小澈说道:“有意思,你的这把剑好厉害,是用什么做的?”
玄武令道:“我也不知道,它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爹当年闯江湖时得到的宝物。”
小澈说:“是么,我爹的?能给我看看么?”
玄武令取下青龙令剑,说了声:“剑很利,小心。”递给小澈。小澈显得很激动,从内到外的细细观看,抚摸。剑体内的色彩也似乎很兴奋,发出的幽光照亮了小澈红扑扑的脸庞。她也学着玄武令的样子舞了几下,问道:“玄哥哥,你能告诉我我爹是个怎样的人么?”
玄武令心中疑惑,说道:“这么说,你不认识他?”
小澈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我自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我娘也从来不对我讲,更不允许我问。”
玄武令叹口气,想了想,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个大侠客,武功天下第一,为人侠肝义胆,世人敬仰,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小澈一脸的质疑,说道:“你骗人,我这一路以来,听到所有人都说神灭峰是魔教,说我爹是大魔头!”她从小没有任何来源可以知道父亲的信息,一直靠幻想爹的形象来慰藉自己。她见娘长得倾国倾城,就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爹想象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继而把爹的人品和武艺都想得高山仰止。直到她自己踏入江湖,才刚刚几十天,就引得血雨腥风。而在一连串的厮杀中,她不停的听到人们把神灭峰称之为魔教,把爹称为大魔头,这严重动摇了父亲在自己心里本来的形象。
玄武令答道:“这……那是他们胡说,是他们误解了师父。”
小澈说道:“是么?那怎么会每个人都误解?我爹他做了什么使得人人都误解他?”
玄武令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何向一个初涉江湖的小孩子解释这一切,烦躁又涌上来,便说道:“现在给你说你也不懂,等你慢慢长大了就知道了,总之你记住,师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澈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撅起嘴:“哼,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总喜欢作出一幅老江湖的嘴脸来?”说完顿了顿,又低沉的说道:“他要真是个好人,又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母女呢?”
玄武令说道:“这个……恐怕只有师父和师娘知道了。我估计,师父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心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神灭峰的规定吧。
小澈眼眶里渗出了点点泪花,她问道:“这么说来,我爹他从来没有向你们提起过我,你们也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么?”
玄武令说道:“是的。”
小澈心道:这样看来,我爹一定是非常心硬血冷,这个玄武令因为是他的弟子,被他管教的怕了,所以不敢说他的坏话。唉,我娘去世,非要徐叔叔把我送到我爹手里,他俩聊了好久好久,却一句也不肯让我听。倘若我到了神灭峰,我爹对我必然很差,肯定还会有好几个后妈,整天活着就是欺负我,我的日子得有多苦。越想越是难受,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玄武令瞥见小澈在哭,心想:真是奇怪,突然就哭起来了,刚才场面那么凶险,也没见她哭啊。
玄武令很小的时候因为天资过人,被确定为东方渊的三个徒弟之一,换句话说,既是掌门的候选人之一。所以他一直远离任何姑娘,女子的心思自然是一点也不懂。他本想就任小澈这样哭吧,可又看她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便说道:“哭什么,不要哭了。”
这句话虽然又生硬又无趣,但已经是玄武令能想出来的最能安慰人的话了。
果然,小澈哭的更厉害了。她把青龙令剑狠狠的向空中劈了俩下,用力还了鞘,塞到玄武令手里,不再说话。玄武令看见自己的话没有奏效,知道无计可施,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知不觉中,他俩到达了玄武令的家,虽然是在黑暗中,可是依然可看到这里是树木丛生,大多为杨树,在寒风中笔直且错落有序,只有一条小道弯曲穿过,在一僻静隐蔽之处,搭起一间小木屋,实在是悠然之极。
这小屋子看起来应该是自己动手做的,取材当然就是周围的树木,占地并不是很大,风格就像玄武令本人一样,简单素雅,房顶有着一层积雪,屋子后面有玄武令自己种的几颗桃树,屋子前面围了一圈矮矮的栅栏,已经被雪埋了一多半。
吱呀的一声推开单薄的木门,走进小房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玄武令打着了火折子,把屋里仅有的两根蜡烛点着,这才勉强可以看清楚。房间里摆设甚是简陋,靠着墙壁有一张木制的床,宽度只够一个人睡,上面放着一块枕头和一张薄薄的蓝色被子,虽然都有点破旧,可是可以看出来玄武令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被子被洗的都有点褪色了。靠着床有个柜子,足有小澈那么高,柜门紧闭。在房子的另一头,有一张木桌,桌上有俩分茶杯,两份酒杯,桌子下有两个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虽然很单调,但是可以看出来非常的精致,屋子里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这些东西在昏暗的烛光里显得古朴、安详。
小澈此时心里终于好受点了,毕竟还是孩子,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摸摸这里,拍拍那里,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玄武令说道:“你这屋子好特别啊,是你自己做的么?住在这里面就跟住在大森林里一样了。”
玄武令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小澈被盯的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心里骂着这人真是讨厌,一点也不害臊,就转过身去,慢慢的在屋子里走,但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那利剑一般的眼神,仿佛无数的针如细雨一般扎在自己的身上,她为了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无话找话的问道:“这么宽敞的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住么?你的老婆孩子呢?”
玄武令说:“没有。”
小澈略带惊讶,说道:“你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要是我早就孤单死了。”
玄武令说道:“习惯就好了。”
小澈揉了揉自己肉肉的下巴,说道:“我瞧你也有二十出头了吧,怎么的连个老婆也没有?是了,肯定是你这人性格太过古怪了,对不对?我猜啊,人家说媒的拉了姑娘来给你介绍,你肯定就像现在瞪我这样盯着姑娘一个劲的看,不管对方说什么,你都不好好回答,直盯的姑娘吓得跑回了娘家,再也不敢出来。你没办法啊,就只好盯着那媒婆看,看的那些媒婆也吓得逃回了家,再也不敢来给你说亲,你这才罢休,所以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说的对不对?”
玄武令单独生活多年,不苟言笑,江湖里若是有人敢这样开他玩笑,早被他把脑袋削掉了。可是今天面对小澈,却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他心里也诧异自己会这样,又不愿多想,就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赶紧去睡觉吧。”说罢,一指那床,心想:以后估计就没有这样安稳睡觉的日子了,唉,明天起来,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小澈瞄了一眼那床,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动身,说道:“你就让我睡这?”
玄武令也看了一眼那床,没发现任何异样,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小澈气呼呼的说:“你想冻死我啊,你家里连个取暖的东西都没有,这被子还这么薄,躺在这里和躺在外面雪地里有多少分别?我能活到明早么?我看啊,你就是嫌把我送到神灭峰太累,所以准备就这样谋杀了我,自己还一点罪名也不担,真是好妙招啊,你说,是也不是?”
玄武令这才明白过来,暗笑自己确实好笨。他习武多年,内力的浑厚,深不可测,春夏秋冬的变化对他影响很小。即使在冰天雪地里睡觉,气息也会自发的在身体上下流动,产生热量,驱走寒冷。可是小澈是个毫无内力的小姑娘,她若是也这样来,估计就真的活不久了。
第五章 玄武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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