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梵一紧手里的玉质九连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垂首默默地解着。
*
木木在玩耍的同时,楚王这个做爹的可一直没有闲下。
为承元帝念了一会儿奏折,承元帝便累了,将剩下的奏折交给楚王让他看,说等他醒来以后,让他禀给他这奏折里写的什么,以及该如何决策、批阅。
楚王从来不笨,自然明白承元帝这行举里代表是什么意思,便将奏折抱去一旁翻阅。楚王以前也不是没有处理过政务,但州郡的政务与一国政务却是两个概念,尤其他以前并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事情,对许多情况都不是很清楚,所以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待承元帝快到中午的时候醒来,听完楚王禀奏后,脸黑得吓人,将楚王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楚王即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拾起被承元帝扔在地上的奏折,承元帝瞥了他一眼,让内侍领着楚王去他的书房,又吩咐下去宣了柏荣海、刘冠策两位中书舍人从一旁协助。
“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硬梆梆的话后,承元帝便让楚王离开了,楚王不见颓废之色,反倒有一种跃跃欲试与蓄势待发。
中书舍人乃是正五品的官职,官小却位高,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等事,并兼管中书省内部事务,可就省内所讨论的军国大政及报上的奏状,发表自己的初步处理意见,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从连着多日帮承元帝念奏折,到如今可以参与朝政大事,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跨越。众皇子中,除了早年太子被承元帝带着处理过一段时间的朝政大事,楚王算得上是第一人,承元帝其行举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耐烦的挥退楚王,承元帝闭目养神了一阵,出声问阮荣海:“木木呢,快午时了,领孩子过来用午膳。”至于楚王这个爹,承元帝的亲儿子,却被他忘到角落去了,浑然不觉这时候让楚王去理事,用不了午膳的楚王以及那两个被连累的中书舍人该有多么的可怜。
阮荣海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啊,赶忙道:“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小主子马上就到。”
小木木被领去见承元帝了,偏殿中就剩了穆梵和穆弘两人。
成王和赵王两个将儿子送进来后,便离开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派人来领他们走,两人自是要继续留在紫宸殿的。
两人被领下去用膳,偌大的一桌吃食,精致而色香味俱全。没有人为两人摆膳侍膳,只有两个小内侍远远的站在柱子下。与方才在偏殿时,被一群人围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待遇。
穆梵有些食不知味。
穆弘方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慢慢便放开了,也不管穆梵如何,只顾自己大快朵颐。他素来精力旺盛,又陪着木木玩了一上午,这会儿自然是饿了。
穆梵复杂地看了穆弘一眼,觉得心里有点堵,不自觉眼中便显露出痕迹来。
“你有那么饿吗?”
穆弘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人。
他自然不是个傻的,能在娘死爹不疼的情况下长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是天真无邪。他十分瞧不上穆梵这人,说白了,他们就是来借着讨好穆晟,以期达到留在紫宸殿留在皇祖父身边的目的。相信他的父王是这么交代他的,穆梵的父王也是。可此人却是看不清自身处境,明明不受重视还喜欢端着一副架子,一副受了什么屈辱的模样,怪不得据说他在赵王府里并不怎么受待见呢。
穆弘才不会好心的提醒他。他们两人目标一致,自然同时也是对手,若是穆梵离开,他能留下,想必父王会更对他另眼相看吧。经过这一年多近两年的来的认知,穆弘十分清楚只有自己讨了父王,以及长辈们的欢心,才会有身份和地位,若不然他还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是。
穆梵看清穆弘眼中的鄙视,仿若被扎了一下也似,他想跳起来和穆弘争执一番,可忌惮着这是紫宸殿,旁边又有内侍看着,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忿。
“你就不嫉妒吗?明明他是小的,我们为长,还要这么捧着他!咱们同样都是皇祖父的孙子!”穆梵声如蚊吟,苍白的小脸儿泛起一抹异常的潮红,同时也有一丝扭曲。
穆弘又瞥了他一眼,将自己饭碗端的远些。这种人真是没救了,有多大碗吃多大碗饭,他就算嫉妒穆晟,也不会傻得在这里显露出来。看来不用他干什么,这人就呆不久。
小木木饱饱的在承元帝身边用了一顿午膳,然后就被人抱去了一旁小床上午睡。小床就摆在龙榻一边,可见承元帝对其恩宠。
承元帝这个人怎么说呢,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用白话点讲,你若是合了他的眼缘,他可以对你好到极致,参考他对太子。若是没有合他的眼缘,此人就冷酷得令人发指了。
看小胖孩儿睡着后,承元帝小声问:“那两个呢?”
阮荣海用同样小的声音答:“成王和赵王两位殿下将两位小公子留下就离开了,这会儿两位小公子刚用完午膳,在偏殿里呆着。成王府的那位目前倒还好,赵王府的那位、心思有些不正。”
阮荣海说得比较含蓄,但承元帝是谁,自然心里明。
他冷哼了一声,阖上双目,“下作人,只会使些下作手段,竟然拿着孩子做筏子,给朕盯紧了。”其实在别人心目中,楚王何尝不也是拿着孩子做筏子的‘无耻小人’,若不然赵王成王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使出这招。
“是。”
☆、第167章
楚王一直紫宸殿书房里待到天黑,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还是木木记着天黑了,要回家找娘,闹着要找爹爹要回家,承元帝才命阮荣海前来召楚王。
楚王出了书房,面容可见疲惫之色,但双目奕奕,似乎精神很亢奋的样子。他与两位中书舍人道谢施礼后,便匆匆来到位于紫宸殿后方承元帝的寝宫,接了木木后,父子二人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另一边,穆梵和穆弘两人也被各自送到和鸾殿以及纯和殿,自有其祖母照料。
九娘早就等急了,正想命人去宫里那处探探,就听人禀报说楚王和木木回来了。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楚王前去沐浴洗漱,九娘则在儿子嘴里知晓今日他多了两个玩伴的事情。
将儿子哄睡后,让奶娘抱走,九娘回到卧房中,楚王正半倚在床榻上,并没有睡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九娘也没有打扰楚王,轻手轻脚去浴间洗漱回来,悄悄摸上床榻,去了里面的位置躺下。
室中的灯光暗了下来,是莲枝出去的时候熄了灯,只在室中一角留了一盏起夜灯照明。灯光晕黄,并不刺眼,透着纱帐投射进来,只有微微的光亮。
楚王往下躺了躺,将九娘圈入怀中,她这才开口询问木木那两个玩伴之事。
“不用在意,不过是赵王成王两人病急乱投医所玩的鬼把戏。”楚王淡淡的道。被下的大掌触到满手温软,似乎有记忆似的,在上面漫不经心的游移着。
“那木木和他们在一起玩,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儿子的事,不由得九娘不上心,尤其这次赵王成王明摆着别有居心。
“你别忘了那是什么地方。”
九娘顿悟。
是啊,那是紫宸殿,承元帝的地盘。以承元帝最近待木木的情形来看,他不可能也不会让木木在紫宸殿出什么事,所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样一想,九娘倒是放下心来。恍过神儿来才发现楚王在干什么,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堵住了嘴。
今日的楚王似乎特别兴奋,一场事罢,九娘只觉得腰间酸疼难忍,俱是被他大力撞的。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准备下榻去浴间净身,哪知又被他拉住压在身子底下。
九娘如今是不抗拒这种事的,说白了她也尝到了其中的滋味,且她与楚王大婚近三年,楚王一直只有她一个人,男人找其他女人为了什么,不外乎就是为了这事儿,所以她也是乐意之至的。
只是今日不免有些过了,待一场又罢后,她已经连起身去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了,临睡着之前,她嘟囔道:“你今儿怎么了,怎么如此兴奋?”
楚王抚着她汗津津的光滑脊背,狭长的双目在昏暗中灼灼发亮。
兴奋吗?也许吧。
*
次日,当木木跟着楚王来到紫宸殿时,穆梵和穆弘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承元帝没有发话,自然一切照旧,穆梵和穆弘又陪着木木玩了一日。
只是与木木相处越久,穆梵和穆弘两人越能感觉到其中的区别待遇,例如木木可以随意去后寝殿见皇祖父,中午还会被叫去用膳,并在皇祖父的寝殿里小憩,而他们除了昨日见了一次圣颜,之后再未被召见过,午膳也是两个人孤零零自己用的。紫宸殿的宫人内侍们并不怎么待见他们,虽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但两人还是能感觉出他们那种恭敬背后的冷淡与疏离,与待木木的讨好亲热全然不同。
穆弘倒还好,他从小在成王府里就不怎么受待见,奴才们的捧高踩低他见过太多。可穆梵就不行了,他虽在赵王府也不怎么受待见,到底还有个做姬妾的亲娘,他亲娘并不受宠但性格是个泼辣的,母子两个虽过得磕磕绊绊,但也是熬了过来。
不受重视的日子是难熬的,小时候他也会问阿娘,为何父王会不待见自己。他娘自然不敢议论皇家辛秘,只能安抚儿子说,他是赵王的长子,又是皇长孙,总有一日他们的境况会改变,所有人都会来捧着他。那一天终于到来了,穆梵享受到了被万人所捧的滋味,父王也一改早先冷淡,开始重视起他来。高高在上的日子过久了,他又怎么能忍受再度回到之前的状态,去低三下四捧一个小奶娃的臭脚。
他愤恨、不甘、憋屈、嫉妒,自然不会像那狗腿子穆弘似的,去讨好木木。如是几日下来,区别就出来了,木木待穆弘要亲热的多,与他却不甚亲近。
木木的态度自然影响到了紫宸殿服侍的内侍们,这些内侍不免对穆弘多了几分另眼相看,对穆梵却还是照旧。
就宛如恶性循环一般,穆梵心中的憋屈一日比一日更甚,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了。
木木被推到在地,当时他只是愣了那么一下,想不通为什么他给那小哥哥玩具,他不接也就算了,还推他。跟着他就反应过来手肘上和后背上的疼痛了,顿时哇哇地哭了起来。
“穆梵,你干什么!”穆弘一面斥道,一面着急去拉跌倒在地的木木。
这时,一旁站着的几个内侍也反应过来了,赶忙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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