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革命，人类是专业的。
    帕勒塞文明再次被内战战火席卷，而且这一次的矛盾更难调和。
    梅卡托克原本都以为平定内战了，没有想到，风暴再起，而且势不可挡。
    之前，人类将“神性能量法案”作为矛盾的时候，梅卡托克觉得这个矛盾可以解决，只要修改法案就行。
    甚至，他当初和艾普西斯亲王谈话的时候，提出修改神性能量法案，都不是真的要推翻这个法案。
    而是修改法案，给底层族群看到一点晋升的希望，即便只是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能安抚底层族群。
    修改法案之后，效果也出来了。
    在圣堂神庙的信仰一代代的洗礼下，帕勒塞的底层族群，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忍受压迫同时幸福生活的环境。
    因此，只要给那么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晋升希望，底层族群就像是得到了恩赐一样，顶礼膜拜。
    梅卡托克修改神性能量法案，也并不是真的想为底层族群争取利益，他只是在为文明的命运努力。
    眼看内战就要平定，没想到更猛烈的风暴席卷开来。
    就因为那三条讨伐宣言。
    三条宣言，每一条的直击帕勒塞文明的要害。
    屠龙者终成恶龙。
    四大叛军的头领，始终是格局小了。
    毕竟生活的环境决定了眼界，眼界决定了上限。
    四大叛军的头领，眼界就在那里，一个公爵爵位的许诺，就能让他们接受招安。
    然而，当叛军头领变成贵族之后，身份发生了转变。
    他们不再是底层族群，而是属于贵族阶层。
    他们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手下叛军的对立面。
    贵族阶层和底层族群的矛盾，是一个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因此，四大叛军内部开始出现内乱。
    在这个时候。
    恺撒王庭宣布了推翻圣瑞斯王庭后的宣言，推翻贵族制度，改变文明现状，改变底层族群的命运。
    这份宣言一出，那一部分有理想的底层族群，和接受招安的底层族群，渐渐开始分裂。
    新的叛军出现，效忠恺撒王庭，要求推翻贵族制度的叛军，和接受招安的叛军，开始了厮杀。
    这场叛军内部的变革，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叛军所使用的大部分科技，都是碳基联盟提供的。
    在叛军内部发生动乱的时候，碳基联盟只需要切断招安派系的科技支持，让招安派系的战舰瘫痪，动乱很快就结束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
    四大叛军中三支叛军的头领换人，换上了理想派，继续效忠恺撒王庭，要求推翻贵族制度。
    只有西格玛保住了叛军头领的位置，同时驱逐掉了叛乱的那部分底层族群，导致军队规模缩水。
    三支理想派叛军，按照恺撒王庭颁布的战斗指导纲领，继续点燃着火，摧毁贵族领地的舰队。
    ……
    圣堂星。
    圣瑞斯王庭大殿。
    帕勒塞高层进行着紧急会议。
    圣瑞斯·瑟拉提斯震怒，质问梅卡托克：“不是说半个月前就平定内战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梅卡托克的神情有些萎靡。
    即便圣瑞斯·瑟拉提斯没有斥骂他，他都已经被内战的局面搞得心力交瘁。
    “我低估了人类的手段，他比我们预想中还要难对付。”梅卡托克低声回答，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没底气。
    他已经失去了几个月前的强硬态度。
    这一次平定内战失败，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就在半个月前，向四大叛军头领许诺公爵爵位的时候，他一度以为，已经成功平定内战。
    然而，事实证明，高兴得太早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提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你了。修改神性能量法案，处决安图迪尔公爵，每一件事都是动摇文明底蕴的事件，我全都答应你，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能够平定内战就行。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圣瑞斯·瑟拉提斯继续怒斥。
    在处决安图迪尔公爵这件事情上，其实有很多后患。
    因为安图迪尔公爵是贵族派系中，除了艾普西斯亲王之外，权势最隆盛的贵族之一。
    然而，就是如此地位尊崇的贵族，都被处决了。
    这对圣瑞斯·瑟拉提斯的统治，产生了极大的危机。
    帕勒塞文明的王权稳固，原本就是依靠贵族制度的维护。
    贵族维护贵族制度，同时也在维护王权。
    王权同样也会给贵族庇护。
    因此，帕勒塞文明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底层族群，而处决贵族的先例。
    贵族天生就拥有对底层族群生杀予夺的权力。
    然而，这一次圣瑞斯·瑟拉提斯处决安图迪尔公爵，这也就意味着，他动了贵族制度的根基。
    这会导致贵族派系，对圣瑞斯王庭产生敌意。
    因为能够处决安图迪尔公爵，就可以处决其他任何一位贵族。
    圣瑞斯·瑟拉提斯同意处决安图迪尔公爵，已经是赌上了王权稳固的根基。
    原本是想要付出这个代价，平定内战。
    然而，现在内战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一位和安图迪尔公爵地位相当的贵族塔特尔公爵，出声质问道：“梅卡托克将军，底层叛军提出修改神性能量法案，你就修改神性能量法案。
    “现在底层叛军，要求推翻贵族制度，你是不是也觉得应该推翻贵族制度？”
    这个问题问出来，顿时让大殿内变得死寂。
    因为这个问题太敏感了，这是一个牵涉到整个帕勒塞文明，贵族制度、王权制度的问题。
    一旦梅卡托克回答“是”，那么就代表着，他要推翻贵族制度，推翻贵族制度，也就意味着推翻王权。
    那么，这就是谋逆。
    梅卡托克的神情很难看。
    他应对内战的战火，心力交瘁，现在又要面对贵族派系的质问，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他如果回答“是”，那么按照帕勒塞王权的惯例，直接可以当他是谋逆，扔下弃誓者之渊和安图迪尔公爵作伴。
    他如果回答“不是”，那么过不了他心里那一关。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次人类发出的抗争宣言，击中的帕勒塞文明的命脉，不推翻贵族派系，就无法让底层叛军投降。
    这场内战已经变成了一场死局。
    梅卡托克现在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他不知道局势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半个月之前，他还用雷霆手段，招安了四大叛军，眼看就要成功平定内战。
    没想到，半个月时间过去。
    天，又变了。
    “人类文明比我预想中难对付，他们看穿了我们文明结构的弊端，而且击中了文明命脉。我现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梅卡托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说出实情。
    “这就是你的回答？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看着内战的战火继续燃烧，然后等死？”塔特尔公爵冷哼质问。
    到现在这个局面。
    贵族派系和梅卡托克已经形成了敌对。
    因为梅卡托克一直在伤害贵族派系的利益。
    即便梅卡托克的目的是想要拯救文明，但群体利益一旦遭到损坏，那么这个群体就会无视任何理由，敌视损害他们利益的群体。
    梅卡托克现在就是贵族派系的敌人。
    圣瑞斯·瑟拉提斯也十分愤怒，他眼看内战的战火越烧越猛烈，再听到梅卡托克的话，目光一沉，追问道：“梅卡托克，你什么意思？这是准备要向人类投降吗？”
    梅卡托克摇了摇头，答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想要平定内战，恐怕已经不可能。除非你们真的愿意推翻贵族制度。”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环视一圈，看着在场高高在上的贵族阶层，心里很清楚这句话只是说着玩玩而已。
    即便只是说着玩。
    贵族派系听到这句话，已经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身体的能量吞食掉。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对局面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激怒贵族派系。
    然而，梅卡托克已经不想去稳定局面了。
    他压抑了太久，太累了，所以他就是想要挑衅贵族派系，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崩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对手太强，恰恰相反，对手越强，他的战意越高昂。
    让他濒临崩溃的原因是文明内部的矛盾，仿佛整个文明，只有他一个人在为拯救文明而努力。
    其他的贵族、文明高层，仿佛只能看到他们的利益。
    修改神性能量法案，即便只是用一点晋升希望，欺骗底层族群，这些贵族都不肯同意。
    现在底层叛军，要求推翻贵族派系。
    梅卡托克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这个要求，根本不可能成功。
    因此，梅卡托克一眼已经看穿了内战的解决，根本不可能平定。
    只有底层叛军和贵族派系，两者之间，死一个，这场内战才有可能停下。
    然而，到那个时候，帕勒塞文明也就没了。
    “梅卡托克，你是想谋逆吗？！”贵族派系的众多贵族，同时大声喝斥，声音震彻整个大殿。
    梅卡托克自嘲一笑，道：“我不会解释，我用尽了我的力气，如果注定无法挽救圣堂的命运，那我最后也只能献上自己的生命。”
    “好了，我相信梅卡托克将军的忠诚。”艾普西斯亲王打断贵族们的质疑，关键时候挺了梅卡托克一把。
    梅卡托克抬头看向艾普西斯亲王，心中忽然多了一丝慰藉。
    这一刻。
    他无比坚信一点，艾普西斯亲王才是整个帕勒塞皇室之中，真正站在文明之上看世界的人。
    他突然觉得，如果当初艾普西斯亲王坐上了圣堂的王座，或许文明的命运将会走向另一条道路。
    只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现在，坐在王座的是圣瑞斯·瑟拉提斯。
    虽然贵族派系表现出了对梅卡托克的敌对，但艾普西斯亲王已经开口，作为贵族派系的首脑，他开口之后，其他贵族自然就闭嘴了。
    艾普西斯亲王看了一眼圣瑞斯，提醒道：“现在应该讨论的是，应对现在局面的策略，不是推卸责任。”
    圣瑞斯·瑟拉提斯深吸一口气，强制收回情绪，出声道：“梅卡托克，现在的局面，你有什么应对策略吗？”
    会议终于回到了正规上。
    梅卡托克收拾心情，很快冷静了下来，沉声说道：“目前，除了西格玛叛军之外，另外三支叛军已经由废制派控制，宣誓效忠恺撒王庭，要求推翻贵族制度。
    “这群废制派的要求，应该不用我多解释，在场诸位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因此，现在文明和废制派叛军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即便矛盾无法调和，那就没有选择，只能镇压，尽可能降低废制派叛军对文明底蕴的破坏。”
    “镇压？当初安图迪尔公爵镇压底层叛军，可是被你处决了，现在你却说要镇压？”塔特尔公爵语气中推着嘲讽。
    梅卡托克看都没有去看塔特尔公爵一眼，冷声说道：“我只在当下环境，做最优的选择。
    “如果可以安抚底层叛军，当然要安抚。
    “既然不能安抚，那就必须用雷霆一击，将叛军击溃，将对文明的损害降到最低。”
    他的语气冰冷，说出的话，却和半年前截然相反。
    艾普西斯亲王听完，不像其他贵族那样嘲讽，他反而更加看重梅卡托克。
    作为一位战争统帅，要的就是这种决断力。
    梅卡托克决定镇压，和安图迪尔公爵决定镇压，两者看上去做了同样的决定，但是时间不同，结果却完全不同。
    “既然要镇压，那就应该果断、迅速。陛下，可以传令了。”艾普西斯亲王看向圣瑞斯。
    圣瑞斯·瑟拉提斯皱了皱眉，他不想就这样同意梅卡托克的策略，出声问道：“内战打下去，对文明的根基损害会越来越大。你确定，还能扭转局面吗？”
    梅卡托克语气冰冷的回道：“内战已经持续将近一年时间，真空零点能研究即将完成，虽然内战伤到了文明的底蕴，但及时镇压住叛军，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不过，想要翻盘，难度比之前更困难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能不能走过去，就看文明内部能不能齐心了。”
    他说完，目光朝在场的贵族老爷们看去，目光中有嘲弄，也有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