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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发落
姜安孟本就心中有愧,虽然如今被连降了数级,心中一片苦涩,但也觉得是自己咎由自取,于是出列跪地应道:“臣遵旨,臣叩谢皇上隆恩。”
看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的姜安孟,皇帝心中也有些不忍,这个人虽然怯弱了一些,且立场不够坚定,有些风大随风雨大随雨,平日里也跟几个朝中权贵走得太近,但除此之外,这人还真没什么大毛病,贪污舞弊什么的,都是控制在自己和百姓都能接受的范围内的,如果不是今日之事,让自己着实地恼了他,自己也不会一下子把他连贬数级,贬出京城去。
天子之怒,总得有人承担的。
罢了,将他贬去任上磨练个几年,让他明白一下做人的道理也好,皇帝暗暗地叹了口气,对姜安孟道:“至于你府中一切,暂时维持原样,你若在任上表现得好,自然会有再回京之日。”
要知道,朝中官员的住宅都是皇帝按官职品级赐下的,一品大员住的宅子和四品官员住的宅子,那规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姜安孟从前是一品,如今贬为四品,那宅子不知道得缩水多少倍,如今皇帝一句话,保留了他的府邸,这样一来,府中的老老少少便不必凄惶地搬家了,还可以安安稳稳地住在原处。可见皇上是念了旧情的。
姜安孟双目通红,伏地叩首道:“臣多谢皇上隆恩,臣虽万死无以为报。”
皇帝摆了摆手道:“朕也不用你万死,好好做你的官,对得起百姓,便算是对得起朕了。”他说罢又转向姜氏,沉声道:“至于宋夫人,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姜氏不准皇帝问这话的用意,只得伏地应道:“回皇上,臣妾有罪,可那李氏原本就是戴罪之人,臣妾虽然有罪,理当罪不及家人,还望皇上明察。”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罪不及家人?姜氏,你可真是说得出口你可知被你害死的李氏,乃是朕的救命恩人,当年曾于李皇后手中救下朕与子文兄弟二人,此事不仅有朕知晓,便是太后娘娘,也是知晓的,你谋害了朕的救命恩人,还敢说罪不及家人?朕诛你九族都算是轻的。”
姜氏被吓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诛九族,多么可怕的字眼,当年李氏一族谋反,所获之罪也不过是诛三族罢了,那李玉卿何德何能,竟然是皇上的恩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可能会被自己连累,命不保,姜氏顿时觉得手脚发麻,浑身无力,只伏在地上哽咽道:“求皇上开恩,有道是不知者不罪,臣妾原不知她是皇上的恩人……”
皇帝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嘴角却微微勾了勾道:“不知者不罪?好一个不知者不罪。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朕就告诉你,你犯了什么罪。姑且不论李氏是不是朕的救命恩人,只当她是个普通的罪妇吧。即便如此,你的罪行也不轻。往小了说,你是犯了七出之条中的妒忌这一条,你妒忌她才学人品胜过你良多,便处处加害于她。姜氏,你可承认?”
姜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哆嗦着半跪半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皇帝也不等她应答,又冷冷一笑道:“再往大了说,先帝曾有明确的圣旨,除开李氏本族的女眷,其余三族以内的,发卖为官奴,你竟敢因为私怨便将充作官奴的人卖去了青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置先皇的圣意于不顾,这是欺君罔上你还敢说你不知者不罪吗?若不是你出于妒忌,害她命,朕必然已经寻到了她,也能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了。姜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给姜氏罗织的罪名不可谓不重,但却字字句句在情在理,让一向喜欢诡辩、且素来爱把责任都推倒别人头上的姜氏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臣妾无话可说。”半晌后,姜氏才低声地应了一句。
皇帝把目光转向宋元义,又道:“至于宋卿家,治家不严,知情不报,按理你与姜氏本应以同罪论处,不过朕念你事发时人在任上,又不是主谋,所以只要你立即写下休书,朕便不治你治家不严之罪。”
宋元义听闻皇帝此言,心中乱作一团,休妻,他的确是早就想过,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休妻,他却是万万没想过。不知为何,他此刻脑子里只回响着姜氏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偏不各自飞,就算是死,我也得守着你。”
此生,他已经负了一个对自己深情一片的女子,难道还要再负一个?思虑片刻后,宋元义把心一横,叩首道:“罪臣多谢皇上隆恩,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求皇上准罪臣与拙荆同罪。”
皇帝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是知道宋元义的秉,所以故意这么一说的,就是等他当堂激怒自己呢,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好个情深意重的宋卿家,如此,朕便准你所奏,来人,将宋元义和姜氏打入天牢,待朕想好怎么惩处了,再行决断。”
皇帝心中对宋元义到底是有气的,毕竟李玉卿是死在他府里的,若不是他治家无方,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要罚他吧,怕罚得重了,离了心可就不好收拢回来了,贬官吧,他一个三品的官职,再贬的话又得去任上了,三年后才能召回来,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把他扔去天牢里,好生吓唬吓唬他,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皇帝话音刚落,一直未曾吱声的宋元罡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且容微臣劝他一劝。”
皇帝点头道:“也好,宋爱卿再好生劝劝令弟吧。”
宋元罡又是一礼道:“谢皇上。”
说罢,这才行至跪在地上的宋元义身旁,弯下身叹道:“二弟,你可别在这种时候犯糊涂犯倔啊,这二弟妹做事向来冲动不讲理,你瞧瞧,这回害了她的娘家不说,还要害了咱们宋家,皇上开恩,不追究连带责任,你还不知感恩?再说,二弟妹这些年待娘如何,难道二弟心中没个分寸?除了你们新婚那几年,其余时候她有几天去晨昏定省过?这样不忠不孝的人,你还留在身边作甚?二弟呀,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切不可意气用事。听大哥一句劝,该舍的,就要舍。”
宋元罡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他素来习惯了说话不疾不徐,轻言细语,所以旁人倒听不出他话里的焦急和愤慨来,只有跪伏在一旁不远的姜氏,被宋元罡那一番看似温柔平和的话臊得无地自容。
宋元义也听得有些动容,姜氏对自己的母亲的确一直是阳奉违的,自打有了清雅之后,她便一直称病不去晨昏定省,论及一个孝字,她是宋家三个媳妇儿里头最差的,连庶出的三弟家的郑氏都比不上。
只是,她再有诸多不是,却始终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啊。
宋元义双目微红,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哽咽道:“大哥,以后母亲就要靠您来照顾了……”
宋元罡闻言一愣,顿时明白自己这位弟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于是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退回到了朝臣的队列里。
皇帝朝着大殿两旁的侍卫点头道:“把宋元义和姜氏先押下去吧,另外宋元义的妾侍和儿女,也悉数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姜氏突然抬起头来,高声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饶了臣妾的孩子们吧,他们是无辜的。”
皇帝被吵得脑仁儿疼,把手一挥道:“赶紧带下去。”
侍卫们不敢怠慢,忙连拖带拽地把挣扎不休、吵闹不停的姜氏提了出去,不过对一直沉默着的宋元义却十分客气,没有对他动。
清语自然也不能幸免,两名侍卫站在她的身侧,却又都抬头看向皇帝,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毕竟这位宋六小姐不是别人,是皇帝救命恩人的后人,兴许皇帝会区别对待也说不定。
皇帝却看也不看清语,朝着那两名侍卫冷冷地道:“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还不把人带下去?”
朱子文有些着急地唤了一句:“皇兄”
皇帝转头看向他,问道:“子文有话要说?”
朱子文只得将焦急按捺回了肚子里去,正色道:“既然宋六小姐是当年救命恩人的女儿,皇兄为何不网开一面?”
皇帝看了朱子文一眼道:“恩情归恩情,律法归律法,怎可混为一谈。”
朱子文神情一凝,显然不明白皇兄为何突然变卦了。
这时朱子优大声道:“皇兄所言极是,虽然那位李氏对皇兄和子文有恩,可她毕竟是叛逆的余孽,定然也是对大楚王朝的基业有诸多不满,指不定就是跟宋大人勾结在一起,图谋造反。至于这位宋六小姐嘛,自然是逆贼之后,按律当斩,岂能放过?”
皇帝冷冷地瞥了朱子优一眼道:“若说别人造反,朕倒有可能会信,若说这个人要造反,朕说什么也不会信,子忧说话还得有凭有据才行,毕竟她是朕的救命恩人,岂是任谁都能污蔑的?”
嘎……
朱子优哑了,方才是谁说“恩情归恩情,律法归律法”的?
这才真是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许点灯啊,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他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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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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