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小二在门前停下脚步。
    “em……”
    那么，现在就要闯入这间魔窟了。
    一旦推开这扇门的话，就会被异样的眼神所扫视。
    但如果在这扇门前逗留太久的话，就完蛋了。
    如果装作走错的话，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又或者说……我只是来找人的，也不会被盯太久。
    事实就是这样，社区心理咨询室的大门总是那么难进。
    进来的一定是心理有问题的人，又或者说，是精神病吧。
    所谓精神病，就是类似抑郁症，精神分裂症，臆想症这样的人群吧，王小二认为这类人其实是所有患者里第二惨的，仅次于艾滋病。因为如果是癌症啦残疾啦什么的，那起码是无辜的，但是精神病很容易被认为是“咎由自取”、“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之类的评论，艾滋病更是令人不敢想像。染上那种东西实在是太糟了。
    话说回来，精神病也很绝望啊，比如抑郁症这类人，天知道他到底在抑郁个什么，很多人会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你到底是难受个啥啊？”“好好过日子不就完了吗？”“都是吃饱了撑的。”这类看法。
    王小二确实很烦恼，尽管这还只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但要找心理咨询的话，一定跟精神病关系很近的啊。
    更可怕的是一旁的海报：“关爱儿童，温馨成长。”
    这就是王小二最纳闷的地方，他已经是高中生了，很难想像平成少年到了令和年仍被称为小朋友。
    虽然想说不过只是开扇门而已，为什么非得要这般地鼓起勇气不可，可是这种地方就是这样。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需要疏导，这简直是耻辱的。
    王小二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耻辱过，尽管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他一出门就是一副死鱼眼。
    “……呼。”
    一看时钟，时间已经指向11点半了。
    因为过了12点就得等下午了，所以不能再继续犹豫下去了。
    好，进去吧！
    ◇
    一番聊天后，穿着白大褂的女咨询师有些无奈。
    社交是骗局，一种误导。这就是王小二的结论。
    “其实你没到社交恐惧症的程度，只是有些宅而已。”
    “额。”王小二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想法的孩子。
    是的，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犯病的迹象，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或者胸闷，一点症状都没有。
    但如果能拿到一份社交恐惧症的诊断确认书什么的，那么假期里不交朋友而是宅家打游戏，就成了顺理成章的行为了。
    所以，心理咨询就到此结束了吗？
    不，当然不是，王小二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你的情况也很不妙啊，如果跟外界没有交流的话，很容易压抑自己的。”松萝按住额头深深叹一口气，“你还记得你上次跟别人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是昨天。”
    “哦？昨天？做了什么？”
    “我去超市，问店员买了个打火机。”
    “……这个不算。我是指出去并且有活动。”
    “前天，投篮去了。”
    “几个人？”
    “我说的是投篮，不是打篮球，老师。”
    “……那你有结伴外出过吗？”
    “打真人cs算吗？和初中同学，不过打完就散伙了。”
    “是嘛？”松萝漾起微笑，“说说具体情况，你是恐怖分子还是警察？”
    “那个其实没有区别的。”
    松萝老师又叹一口气，像是伤透脑筋似地抓了抓头发。
    王小二看到这一幕就好笑，他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要叫一棵植物的名字，也不明白这个城市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花名……其实称呼松萝确实比较好玩，但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偷笑，想象一棵植物在面前的样子。
    下一秒犀利的眼神就杀了过来。
    “给我认真听，你的情况还是挺严重的。”
    “是。”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老是有气无力的。”
    “我一直这样。”
    松萝老师漾起微笑。
    “那这么说吧，你的眼神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别人看到你一点话题都没有知道吗？说得难听点，这就是目中无人的眼神！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说的好的话，下次也不必交咨询费了。”（未成年人第一次咨询免费。）
    松萝认真地看向王小二。
    这个女咨询师确实超出王小二预料的。
    松萝老师其实刚刚毕业，如果把眼镜摘下，她算得上是美女，视线中和蔼透着锐利，很难想像这仅仅是个社区工作者。（现在招基层公务员都这么看脸了吗？）
    “还好吧，看人的话，我有认真看别人啊。而且现在的高中生不都这样吗？话说松萝老师，你真的是咨询师？咨询师都是这么挑毛病的吗？”
    说完这话王小二有些紧张，好像说错话了。
    毕竟仔细想想，对方就算是社区人员，可也是公务员编制啊，万一以后做了大官什么的，后果简直不敢想……更何况对方并没有年长太多。
    松萝老师推了推眼镜，“是你自己找上来的，而且你压根没毛病，作为过来人，那我就有义务斧正你的行为。”
    呵呵，王小二顿时明白社区大妈是怎么进化来的了。
    不过骗不到诊断报告也好，能忽悠到类似的东西也好。
    王小二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三年没有和一只年轻的雌性动物聊超过五句以上了。松萝老师姑且算之。
    “也好，那就请老师给我斧正吧，我一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
    松萝老师取出一份表格，一边填一边说，“别不正经，你首先是未成年，我嘛也算你的长辈，心理咨询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最好形成习惯，该听的我会听，该说的我也会说，你也得认真，这是为你好。”
    “也是，确实隔一代。”
    这时，一股气息直面扑来。
    是杀气。
    一记肃杀的眼神毫无预兆地扑过来。
    “下一次就是直死魔眼咯。”
    额……直死魔眼？
    老师的眼神非常认真。
    “老师，直死魔眼不是这个用法。”
    “……”
    “好吧，我会认真对待。”
    王小二的语气表现出足够的歉意。
    不过，松萝老师似乎还不够满意，挑着眉看他。
    因为……王小二还是一对死鱼眼。
    什么啊，难道我得鞠躬下跪才能表现出朝全国人民谢罪的诚意？
    得，王小二低下头。
    “这么说吧，我跟你非亲非故的，犯不着这么为你着想，但你既然诚心诚意的来了，也正视了这个问题，一定是心里有烦恼说不出，所以帮你疏导心理是我的职责对吧。”
    哎，又是这种话。
    讲这种话的人最装了，和“我大可以不管你们随你们玩，为什么还要敦促你们给你们压力？还不是教师的天职？身上肩负的责任？”一样装。
    王小二活到现在，还没见过真的舍己为人的人。
    不过意外的是，松萝老师的眼神好像真的没有那种装逼老师的架子。
    至少她没有因为王小二的眼神不爽太久。
    毕竟，这个青少年心理咨询室已经连续一周没接待客人了。
    王小二没说话。
    松萝老师埋头写着什么，突然从“呼”地一声吐出气，最后一本正经地看向王小二。
    “你没有参加兴趣班？”
    “没有。”
    “课外辅导？”
    “不存在的。”
    “社团活动呢？”
    “不可能的。”
    “有玩得好的朋友吗？也没有对吧？”她发问的同时也回答了。
    “当下来说是没有……”
    听到他这样回答后，松萝老师竟然两眼发亮。
    “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
    看着王小二一脸茫然的眼神，松萝老师频频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又看着他的脸，委婉地问道：
    “……那么，你肯定也没有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