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哦——”……两名天兆教徒顷刻发出的怪叫不像正常人类。
话说这真是咒语吗?还是理智被癫狂侵蚀前的征兆?
当幽娜踌躇止步之时,断桥下有了某种反应,亦或说类似鬽乱爆发前的震动,无数残缺不全的尸骸、骷髅从深渊中飞出,衔接、拼凑成一条“尸骨之桥”。
目睹这一幕的两名天兆教徒几乎同时向后退缩了一步,魂扰面具眼孔中的两双明眸因惊恐变得极为暗淡,像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到,眼看就要抬脚往深渊迈去。
“喂!你们俩没事吧!”幽娜边做好应战准备,边小声嚷道。
两人听罢,僵在原地不动了,接着抬起机器一般的右手指向对岸,示意幽娜要独自一人过桥,最后转身迈入一片浓雾之中,不管她如何呼唤,他们都毫无反应,仿佛被某种东西夺去了五感,控制了心灵。
幽娜曾经也有那种体验,凭借这具元神抢来的身体,经历了本不属于她的事迹,这一切虽非她所愿,但某些人的误会、错认却因此而起,纵使她有口难辩,还不如表现出自己最纯真的一面。
至少她不会迷失自我……不会走到一半还问:在奧诺学院女生宿舍提醒她不要回头的人是谁?话说……到底是谁?她为何这么在乎?直至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护送她过桥的两名天兆教徒已经不是人了,变成两团缓步前行的肉瘤,惊得她立即召唤出天笠,瞄准其中一个肉瘤鬽人。
她刚举起枪又放下,只因不愿徒增无谓的杀戮了,一想到某些魔物其实是兰泠湘内心世界的痛苦,她也就释然了,“肉瘤”象征着兰泠湘长期遭受疾病折磨、积攒下来的压抑,那是一种死亡的恐惧。
唯有暗潮湮灭才能让兰泠湘得到超度,即使被幻影迷惑又能怎样?这世上很多自认为清醒之人,在死后总要让家人、亲属为自己歌功颂德一番,碑文内容太多荒谬不堪,他们可曾有过半点羞愧之感?所以……怎么好意思指责前来观摩“杰作”之人呢?
不过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根本不配称为杰作,何况街道尽头右侧仍有大量无人管理、朴素无华的坟墓,以至于幽娜捡起摆在入口墙上的地图,进入墓园后,感受不到任何攫摄人心的力量,褐土夯实的墓穴内仅余空虚。
整座墓园笼罩在阴晦之气中,为了看清路面,她把手电筒调至最亮,沿着光线前进。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一块小土凹绊倒了,跌入一片铁栏围成的豪华墓地内,眼前正对着一口空棺材,门上的铁牌标明此墓地属于赦冥江家。
另外三大世家:紫雾茉家、赤魄赵家、隐阁晏家的墓地分别从北、西、南三个方向,与东面的赦冥江家相邻或相对,形状酷似一个“十字架”。
然而,唯独隐阁晏家的棺材没暴露在墓穴之外,不同于其他三家,隐阁晏家的棺材里很有可能装着尸体,难道某位家主下葬于此?细思恐极,溜之也不见得大吉,干脆继续调查一下其它线索。
四大世家墓地中央有一座喷泉,底部石台上刻着其历史:
为纪念历代献身于人祗之祭的四大世家后人,此泉于荧星纪元……建成。
后面的字迹看不清了,可见该喷泉年代久远且疏于修缮,无法让人重拾敬仰之情,连丰碑都算不上。
石台凹槽中摆着一块半圆形石板,上面记载着一句谶语:
人生于世并不完整,
必须寻找另外一半。
两者结合时须谨慎,
否则必将引发灾厄。
另一块石板应该藏在墓园某处,按照谶语之意:当两块石板合二为一时,将开启喷泉机关,说不定里面有她要找的东西。
幽娜决定随便在四大世家墓地周围转一转,直至被一道墓门挡住去路,透过装饰物间的缝隙,看到远处有一个拿着铁锄的老太婆在掘墓,碍于雾气太浓,辨认不出这人是谁,她低下头正要推门,才发现铁门上有附锁,需要找到钥匙方能打开。
可是通往二期墓区的道路只有一条,幽娜只好返回刚才搜索过的墓道,结果脑袋开始发懵,于是她停下脚步整理思绪,过了片刻,脑内“嗡嗡”声被一阵狗吠所取代,附近白雾亦渐渐散尽。
阴暗角落里突然窜出一只没有皮肤的狗,向空地处一具只剩上半身的尸体奔去,它贪婪啃咬腐肉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幽娜正逐步靠近。
枪响瞬间,她整个人愣住了,不敢相信这只“狗”竟有一张人脸,如同戴着一副双眸发紫,凶神恶煞的人皮面具一般,咆哮着向她扑来。
所幸幽娜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后,把枪切换成天笠,对准鬽人头部连开两枪,彻底结束了它的性命。
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又出现一种鬽人,既然它长着人脸,就叫它“人面狗”好了。此鬽人像狗一样敏捷,若非得益于偷袭,此番战斗过程肯定不会轻松,以后再让她遇到,还是小心为妙。
相较于新型鬽人,旁边半截尸体更令人在意,这人乃一名男性,脸部血肉模糊,无法辨别年龄、容貌,但凭一张从破烂衣兜中翻找出的请帖足以证实其身份:
尊敬的天兆教众:
为祝贺兰瞬毅先生八十大寿,定于7月1日在紫瞳高地庄园举办生日晚宴,届时,将向大家演示抑制魂扰面具依赖性的方法,敬请光临。
虽然请帖十分简短,但是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呃……对了!听说宛阳城富商兰瞬毅正是兰泠湘的父亲,他怎会在这里?竟然加入天兆教了?
从北门离开隐墟墓园便是一片荒芜的农田,地势由低向高攀升,形成一个小丘陵,该庄园建于开满紫瞳花的山坳与平原之间,并由此命名。
在确认过行进路线无误后,幽娜收好地图踏上田野,此地与她想象中的农村风光很不一样,嗅不到泥土的芬芳、嫩草的清新、鲜花的香甜,连蛙声虫鸣、流水潺潺都听不到,每两块相邻的田地间放着用于驱赶鸟类的稻草人。
总共四个稻草人,面朝不同方向露出狰狞地微笑,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她猜不到……也不想猜。
从稻草人身边经过时,她明显感觉到它们眼角的余光在注视着自己,让人毛骨悚然,非常不安,等她加快脚步经过后,又要面对更加阴森的庄园,心态很容易炸裂。
唯有尽快调整自己,以适应白釉色木栅栏、棕漆色二层宅邸,饲养家畜的木屋等,草料堆旁尽是生锈的农具,木桶内有一根衔接蓄水池的胶管,杂草丛生、粮袋堆积,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农场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庭门没有关上,幽娜稍微一用力,便可进入屋内。
刚进门,她就被所见之物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一具栩栩如生的鹿头标本,它双目圆睁,像刚死没多久一样,类似的动物标本客厅内还有很多,有的被割下头颅挂在墙上,有的被制成枕巾、地毯等物用以装饰家具,还有的仅剩骨架摆在玻璃展示柜内供人观赏。
主人收藏的标本种类丰富多样,有象牙、鹰首、貂尾……餐桌上摆放着一把长管双喷猎枪,只可惜早已损坏无法使用了,不然仍会有更多生灵命丧于此枪之下,可见他对狩猎的热衷多于对妻女的关爱。
怪不得兰泠湘成为祭品时,没有任何关于兰瞬毅的消息,这种人简直愧为人父。
未等见到兰瞬毅,幽娜就根据以往事实作出如此判断,会不会太主观了?也许楼上某间房内的物品会让她改观也说不定。
问题是二楼布局跟泰安居过于相似了,两户人家像是商量好一样,大部分空间用在主卧室和副卧室上,但该宅邸二楼走廊尽头多了一个独立房间,墙上挂满全家人的照片,每张都封存着兰泠湘幼时的笑容。
如今这份天真已不存在,让她怎能轻易宽恕兰瞬毅的所作所为?在那间独立房间内,她还找到其它罪证。
这间房和胧泰公寓内的面具房间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之处,墙上的面具并非人脸和鬼怪,而是各种动物,包括一楼标本种类的那几种飞禽走兽,由于动物没有喜怒哀乐,用动物形象做成的魂扰面具显得更为怪异。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动物面具,但幽娜确实在隐树前见过头戴这种面具的天兆教徒,而且替天兆教制作魂扰面具的人明明是茉龙博士,为什么兰瞬毅也会?
只有一种可能,兰瞬毅也是偷学来的,比起人脸,他更喜欢动物的脸。
最佳作品摆在一面幕墙内,那是一副小型牧羊犬面具,狗脸上每一颗斑点、每一条花纹都经过精雕细琢,色泽光鲜,如果把人面狗的人脸和该面具交换一下的话,就会还原出一只真正的狗。
搞不清是巧合,还是兰瞬毅故意为之,人戴上面具变成了狗,还是狗戴上面具变成了人?
幽娜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正要转身离去时,门口已被一个老头堵住,他身穿一条连体吊带裤,右手拎着一副未完工的魂扰面具,左手拿着铁锤。
“你是谁?干嘛要擅闯民宅?”老头的目光凌厉无比。
“请问你是兰瞬毅先生吗?”幽娜拿出天兆教徒尸体上的请帖,递给老头。
老头点了点头,然后撕碎请帖,示意幽娜跟随自己下楼。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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