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掉缠着询问小老板为什么会给折扣的张念怀，霍海进了家面对着冷冰冰的锅灶、心说老妈要不要这么市侩啊？
    昨天中考才结束，今天的午饭就没了影踪，虽说他也并非是不会做饭、炒菜，但在还可以享用到老妈手艺的年纪、又有哪个做儿子的愿意自己动手？
    微波炉没有，冰箱也没有，想找点隔夜饭做个蛋炒饭都成了奢望，米缸里倒是还有米，可就着咸菜吃白米饭的那场面、想想都令人心酸，霍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搁在厨房角落里的羊肉孜然味儿的方便面。
    也不知道是老爹驻点的那食品厂的研发人员脑子进了水、还是其中另有隐情，总之霍海觉得还是填饱肚子才有精神头儿去琢磨那些个复杂的问题。
    香油拌面？
    荷包蛋面？
    榨菜冷水面？
    霍海在厨房里寻摸着，榨菜、泡椒、糟辣椒什么的都翻了出来，最终一袋快过期的酸菜让他有了主意。
    一个灶头煎荷包蛋、一个灶头烧水，等金黄的荷包蛋装了盘、方便面也顺利的下了锅，霍海一边翻炒着酸菜、一边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口舌生津之余、觉得老爹驻点的那食品厂应该是有救了。
    嘭嘭嘭……
    “海子！开门、开门啊……”
    刚摆好了碗筷、霍海就听见张念怀嚷嚷着在砸门，开了门见张念怀耸着鼻子、循着味儿就找到了那碗酸菜面，知道又是来蹭饭的、也就直接指着厨房让他自便！
    筷子没能抢着、勺子也被霍海给攥在了手里，张念怀盯着那冒着热气儿的海碗道。“这啥泡面啊？怎么这么香啊？”
    “想吃？”
    张念怀很老实的点头。
    霍海又指了指厨房。“自己去下！记住，千万别加酱包，闻那味儿你都会怀疑人生的……”
    张念怀不等他交代完就已经乐颠颠的冲进了厨房，最后这一句让他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海子，咋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呀？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都能被你说出花样儿来的，骂人不带脏字的，简直是绝了……”
    懒得搭理特别喜欢顺杆爬的张小胖，霍海尝了口汤、觉得稍微淡了点，用油煸过的酸菜似乎酸度也差了点，不过总算是有了些许记忆里的那味道。
    从未吃过的酸菜面的张念怀却是大快朵颐，满满一海碗的面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觉得肚子实在撑不下去了、他甚至都想再喝上一海碗的，倒在了沙发上抚着鼓胀起来的肚皮感慨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够味的泡面了，可惜煎鸡蛋没捞着，实在是有些遗憾。
    “鸡蛋就在篮子里、你懒得动手自然就没的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都不懂？”
    浑不在意霍海的调侃、张念怀见他开始收拾碗筷便道。“海子，这就是你爸驻点的那食品厂出的方便面？味道不错啊，怎么我爸说那厂子要垮了呢？”
    霍海脚步一顿，转过身道。“垮了？你爸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爸说新闻台播了个专题，食品厂的工人有小半年没拿到工资、直接把厂部给堵了，还有一些直接去堵了市政府，打出来的横幅是‘要吃饭’，新来的市长还挺有魄力的，慰问了工人的代表、还把轻工局、食品厂的全喊过去开了什么现场会，我爸说你爸也上了电视的……”
    霍海诧异。“啊？我爸上电视了？”
    “是啊，我爸说你爸还挺上镜的，而且一点都不怵那新来的市长、挺有气势的，轻工局的局长被训的跟灰孙子一样、可你爸还敢掏出文件跟市长辩论……”
    张念怀眉飞色舞的在形容着，可霍海却是有些懵圈了。
    老爹当年有这么厉害吗？
    记忆之中的老爹虽说一辈子正直、但似乎没有过如此辉煌的历史吧？
    “我爸说你爸就是太迂腐了，明知道是有人想要掏空食品厂、借着市里面企业改制的机会把厂子给吞了，却还跟人家大市长谈什么抽贷、谈什么追究责任……”
    霍海道：“抽贷？抽什么贷？”
    张念怀被问的怔住了、想了想便将双手一摊。“这词儿是我爸说的，啥意思我也不知道啊，你等你爸回来了、你问你爸不就知道了……”
    这个年代既没有机顶盒、也没有网络播放机，家里没网线、也没有电脑，在霍海看来纯粹属于是老年机的玩意儿竟然敢买三五千块，而且入网还要受三千简直就是抢劫，他缅怀着前世想要找什么电视节目、只要上网搜就能出来的便利，等到傍晚老娘回了家、便凑上去询问老爹是不是真的上了电视？
    霍妈的脸一沉。“你听到些什么了？”
    将张念怀所说的重复了一遍，霍海见老娘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可也就越发的奇怪了。
    前一世老爹驻点的食品厂最终是没熬的过去，两百多工人全都下了岗、老爹回了轻工局被彻底挂了起来，食品厂破产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霍海虽然不甚清楚，但他记得食品厂并非是六月底就出了问题，而应该是到了九月份、他上了高中的那段时间才爆发的。
    “小胖子他爸说的也没错，你爸是上了电视、但也就是那么几个镜头而已，你爸好不容易给厂子里搞了些钱、结果银行提前收贷，小半年没拿到工资的工人们哪里管这些个啊？先是堵了厂部、堵了财务科，跟着就去堵市政府，你爸还傻乎乎的去跟人家大市长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呀？真是的……对了，你考完试了、可千万别去招惹你爸了，他这几天烦着呢，真要是动手揍你、妈也可不敢拦……”
    霍海一怔。“不至于吧？”
    霍妈板着脸道。“不跟你开玩笑啊，你爸这几天火气大着呢，昨儿要不是你小舅跟他说了好多，又是夸你长大了、懂事了，又是夸你知道怎么处理事情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爸昨天就准备找张小胖他爸借藤条收拾你了？”
    霍海佯装苦恼。“我还想着帮我爸那食品厂脱困呢，至于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就你？”霍妈哈哈大笑了起来。
    霍海竖起了三根手指。“给我三分钟！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
    霍妈应了，见儿子还真就钻进了厨房、开始了鼓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哎？记得少糟蹋点，晚上还准备给你们爷俩做顿好的呢……”
    “妈，你就等着瞧好吧，保证让你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吃了第二碗还想吃第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