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可能还不如你多。”
    ……
    宫殿中，“优雅龙”说道。
    何悠顿时沉默了下来。
    坦白说，他有些拿捏不定，对方的话是否真实。
    虽然，不知怎么的，伴随着对方的叙述，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条龙态度上的诚实与诚恳，然而，这也有可能是伪装。
    关于仙界的一切记忆都失去了？
    这听起来，总是令人生疑的。
    “坦白讲，我很怀疑你这番话的真实性。”何悠略换了个姿势，平淡开口。
    龙魂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重新用两只短短的前爪捧起茶杯，说：
    “可以理解，建立信任本就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你应该注意到，我是魂体的状态，所以，很难对你撒谎。”
    “什么意思？”何悠疑惑。
    龙魂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感慨与意外：
    “看上去，你的确对灵魂层面的知识了解不多。
    恩，也对，我听说，母星的人类修士，在识海未开前，学习知识还是以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啊，抱歉，说回正题。”
    “事实上，灵魂体因为失去了躯壳，所以，思维与记忆一定程度是暴露在外的。
    因此，更加难以掩饰情绪的变化……
    我做一个比方，一个善于表演的人类，可以操控躯体动作，微表情，来掩饰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与情绪。
    比如明明内心很愤怒，恨不得杀掉对方，表面上，却是笑容满面。
    亦或者，明明内心中十分紧张，外在表现却十分沉稳淡定……”
    桌子对面。
    何悠闻言默默端起茶杯，心下有些古怪。
    总感觉……有被内涵到……
    “……总之，拥有躯体的情况下，人可以用掩饰情绪。
    可如果失去了这层躯壳，就很难欺骗旁人，我指的是情绪上。
    所以，你应该可以感应到，我的情绪波动非常明显，清晰。
    如果我想要欺骗你，就必须将自己也彻底骗过才行。
    否则，情绪波动就会立即表现出来……我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
    龙魂说完，动作文雅地又品了口香茗。
    何悠短暂地沉默了下，终于道：
    “虽然我对此仍保持怀疑，但接受你的说法。起码，它听起来有些道理。”
    旋即，他便看到对面的龙脸上浮现出微笑，类似的情绪也弥漫开。
    “那么，下一个问题，”何悠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按照你说的，你遗失了相关的记忆，然而，你却对很多……技术很了解。
    比如夺舍的流程这些。
    知识也是记忆的一种，没道理记忆失去了，知识却保留了下来。
    尤其，你说你是在仙界出生，而非母星移民……恩，在我的理解中。
    所谓的移民，指的是生长在地球，后来通过星门转移进入仙界生存的修仙者，是这样吧？”
    “这个理解没错。”龙魂点头。
    何悠微笑，身体微微后仰，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既然并非移民，那么，成长至今，所有的记忆应该都与仙界深度捆绑。
    更不应该存在，记忆与知识脱钩的情况。
    我想听听，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这便是他从对方回答中捕捉到了漏洞。
    然而，听到何悠的话，龙魂的表情似乎越发微妙了些许，沉默了下，才道：
    “看来母星，这些年的确有了很大变化。”它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才叹了口气般，说：
    “你说的没错，知识本身就是记忆的一部分，难以剥离，事实上，在我的身上，两者也并未进行剥离，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共存。”
    “恩，这样说吧，我作为龙族，与人类修士有所区别。
    比如，人类修士虽然从生下来就有识海，但未经后天开窍，和修行，往往处于封闭状态，且比较孱弱……
    而龙，年幼的时候，识海就可以承受一定外力了。
    事实上，一些其他的妖族也是如此。
    因此，在仙界，为了节省一些时间，我在年幼的时候，就主动吸收了一部分数据，也就是公开的，基础知识。”
    龙魂又小口喝了口茶，道：
    “这部分基础知识很纯粹，不涉及到我自己的记忆。
    恩……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可以理解的。
    毕竟，我们身边这个数据库，就植入在你的意识中，不也不涉及你的记忆么？”
    何悠听到这里，怔了下，继而醒悟。
    的确。
    自己的脑子里不只是塞了个数据库，还附带了一个系统。
    人家一个堂堂“仙二代”，又是龙族，脑子里只塞个数据库，很难理解么？
    很好理解啊！
    “说起来，你的情况好奇怪啊，按理说，你的修为应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数据容量。
    还有，这个……
    恩，太微系统竟然可以在你意识中运行，这也怪怪的……”
    “停，”何悠眼看着话题要跑偏，赶忙叫停，道，“好吧，你的解释我大概理解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脑子里的基础知识……有多基础？”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直接涉及到何悠对这条龙的估值。
    听到他的询问，这条龙魂却忽然移开了目光，显得有几分心虚，语气稍稍低了些，道：
    “恩……大概就是，什么事都略懂一些。”
    “略懂？”
    “就是随便聊天说两句没问题，但细节就不知道了这种，行了吧！”龙魂显得有点“恼羞成怒”般回答道。
    何悠张了张嘴，然后有点无语。
    所以，真就是一些“基础知识”呗？
    类似十万个为什么。
    或者论坛里吹水的网友这种水平？
    哪个领域都能聊两句，哪个领域也都只能聊两句……
    看到何悠眼神的变化，这条龙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我原本肯定是很博学的，只是暂时遗忘了很多记忆而已。”
    “行吧……”
    通过交谈，何悠也大概摸清了这条龙的脾气性格，心中放松了许多。
    摇头笑笑，没有继续深入这个尴尬的话题。
    转而认真了些，问道：
    “那下一个问题，你说你的任务是寻找句曲仙宗？又是为了什么？是他们将你叫回来的？你是否知晓，对我们而言，仙界已经封闭了上千年之久？”
    宫殿中。
    回荡着何悠的话语。
    原本尴尬不已的龙魂也重新认真了起来，摇摇头，正色道：
    “我不知道。是真的，我只记得要寻找他们，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恩……如果非要解释，我自己倒有个猜测，我这次回来很可能是肩负着什么任务，我的记忆有很可能也是涉及到保密需求，才被进行了加密……
    这点很容易想。
    因为，我这样的灵魂体状态，其实非常脆弱。
    倘若遇到一些厉害角色，甚至可以读取我的记忆……所以，我猜测，只有当我见到句曲仙宗的宗主，才能解开记忆锁。”
    它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认真且坚定。
    并且，听上去，这也的确是符合逻辑的推断。
    仙界因为某种原因，陷入封锁。
    然后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将这条龙塞进了一个容器，弄回了地球，并坠落于申城。
    何悠高度怀疑，这与三百年前那群修士折腾出来的“聆仙计划”有关。
    至于为什么坠落在申城……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有几十公里的偏差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可惜……看这个状况，想要从这条龙身上解开仙界封锁的谜团，短时间是没什么希望了。
    念及此，何悠叹了口气，然后放下茶杯，神色为难道：
    “好吧，那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了。”
    “什么？”
    “句曲仙宗我的确很……熟。
    事实上，就在几天前，我刚把它们宗门总部炸了，骨灰都扬了，剩下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你我身边这个数据库和系统了。
    不过，既然你进入了这里，也没有恢复记忆……那么，看样子……”
    何悠摊了摊手：“恐怕，你的任务失败了。”
    龙魂：？？
    ……
    ……
    白氏秘境。
    别院中一片安静。
    距离这里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园林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颇为慵懒。
    园林深处。
    某间客房中。
    白枣与两位长老正坐在房间里，一边聊着这次申城之行的经过，一边看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蔡冬。
    “……当时，姜家那帮人都马上要动手了，蛮不讲理地，开始拔剑了，我想着说一说道理，结果那帮人根本不理。”白枣气愤道。
    坐在他对面的两位姨娘，也是家族三代长老一脸八卦地听着，闻言也同仇敌忾道：
    “什么东海姜家，还龙裔，我看就是一群强盗！”
    “就是，哎呀，小枣，你们当时人太少，要是早知道，咱们多去些人，也不用受那个气……对了，然后呢？你们怎么安全回来的？”
    白枣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得意地说道：
    “是何悠啊，他不知怎么的，就控制了那个所谓的龙宫。
    当时只是抬了抬手，整个建筑就都要垮塌的样子，直接把那个姜洪吓得脸都绿了……直接投降……然后我们就……”
    “咳……咳……”
    正兴奋地，手舞足蹈说着的白枣忽然就听到了一阵清咳，当即停下，扭过头，惊讶道：
    “蔡蔡！你醒了？！”
    床上。
    盖着薄薄的小被子的蔡冬正迷迷糊糊爬起来，还揉了揉眼睛。
    然后茫然地看向白枣与另外两个熟悉的人影，惊讶道：
    “大姨……芸姨……你们怎么在……咦，这是哪？！”
    说着，她一个轱辘掀开被子爬起来，然后仿佛没控制好身体力气一般噗通一声摔下床，直接来了个狗啃泥……
    却没有习惯性哭，只是极皮实地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愕道：
    “我咋感觉……自己力气变大了？！”
    正茫然着，富萝莉就只觉姨娘们和表姐都围了过来。
    然后那个被叫做“芸姨”的长老怜爱地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觉得顺手，又捏了捏脸，然后笑眯眯道：
    “因为你开窍了呀，蔡蔡，从今天起，你也是修仙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