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悬挂在天际。
    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哦，那就是地球。
    屠蛮收回视线，继续埋头赶路。
    他此时正穿着厚重的宇航服，艰难的行走在苍凉而荒芜的月面上。
    事实上，由于地月引力的差别，他并不觉得身上的装备沉重。
    只是这套古董宇航服的陋逼外型太过于笨拙，严重影响了屠蛮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也许只需要轻轻一跃，老子就能像武侠小说里的轻功高手一样，一跨十米远，施展梯云纵，辗转腾挪，飞檐走壁？
    想想，还是作罢了。
    这个时候，休斯敦太空中心正在对屠蛮的一举一动进行全球直播，要是不小心摔个跟头，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太阳系了……
    屠蛮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屠蛮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走着。
    很慢，很僵硬，像个乐高机器人，毫无美感。
    宇航局说这次登月任务事关重大，是能否重启阿波罗计划的关键之所在。
    但屠蛮对此只有两个字：
    呵……
    老子就特么是个打前站的小白鼠！
    否则，腐败的美军再怎么沦落，也不可能派出他这样一个殴打过海军中将，上过军事法庭，被判监禁十年的辣鸡中校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阿波罗计划都搁置了四十多年了，仪器设备，技术储备，理论支持都存在巨大的断层！
    而要弥补断层，重启计划，需要海量的资源！
    这就需要说服总统、国会、众议院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来为休斯敦太空中心买单。
    这次仓促的登月任务，就是说服本身——
    如果屠蛮能顺利完成计划中的一系列任务动作，总统就有可能同意重启阿波罗计划，太空中心就有可能拿到资金，阿波罗n号就有可能起飞，星条旗就有可能插满整个月面……
    然而，这些伟大的意义跟老子有个锤子关系！
    客观的讲，这只是个交易而已。
    十年监禁，或者登月。
    你选哪个？
    从这道选择题就可以看出，休斯敦太空中心对于这次登月任务的信心低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前苏联没信心的时候，好歹送了只猴子上去。
    美国佬够狠，直接上活人！
    这没办法，谁让怒火中烧的海军中将还没出院呢？
    据说起码得再做五次面部重建手术，他才能出去见人，而不会吓哭小盆友……
    中将兄其实已经后悔了：
    怎么没把那个该死的屠蛮发射到冥王星！
    屠蛮倒是想得开。
    与其在监狱里跟那些无恶不作的渣滓共度良宵，他宁愿死在月球上。
    保住了一身正气不说，还能在临死前吟一句：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那逼格……
    不过，总统没想到，休斯顿太空中心没想到，连屠蛮自己都没想到——
    任务执行到现在，居然出奇的顺利！
    四十年前的技术和设备，真的把屠蛮送上了月球，还支持他在月面安安稳稳行走了500米！
    看上去，咱还能活？
    屠蛮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只要平平安安的走完眼前这两百多米，把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50年前插在月面上的星条旗换成手中这面新的。
    然后，顺利回家！
    任务完成，重获自由，还能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据说有一百万……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到时候，真得买个花圈去医院看望一下可怜的中将兄——
    他真的太慷慨了！
    然而，就在屠蛮满怀信心的踏出登月以来，最潇洒豪迈，最六亲不认的步伐时，视线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屠蛮眨了眨眼睛，他确信自己并没有踩到石头。
    月面平坦，月尘很厚，很松软。
    他也并没有打软腿。
    屠蛮双腿粗壮有力，能踏着f35c连续后空翻外加落叶飘，怎么会打软腿？
    那么，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来自月面了。
    是月震还是陨石撞击？
    屠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不是真的要把这两百多斤交代在这了？
    对着通讯器大声喊道：
    “呼叫休斯敦，呼叫休斯顿！我感受到了月面震动，怀疑有月震发生，请求立即返航！”
    焦急的等待了足足十秒，电磁波终于从地球带回了休斯敦指挥中心冷冰冰的命令：
    “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屠蛮，请保持注意力集中，继续完成任务！”
    按照目前的地月距离，通讯延迟应该不超过三秒，这些家伙居然用了足足七秒做了一个如此没有菊花的决定！
    屠蛮摇摇头。
    他本来想“呸”的。
    看到面罩，还是算了！
    黏在上面咋办？
    难道用舔……
    放弃了这种恐怖的想法，屠蛮随即开始毫无顾忌的破口大骂：
    让老子集中注意力？
    放你娘的霹雳连环罗圈屁！
    些龟儿子，意思是老子出现幻觉了吗？
    老子是王牌飞行员！
    王牌，晓得不？
    屁股限制了脑壳的瓜皮……
    反正隔着38万公里，你们牙那么尖，有种来咬老子嗦！
    屠蛮站在原地没动，命令于他如浮云。
    愚蠢的人类！
    你们对自己的认知一无所知！
    作为美军最强战力象征的杰拉尔德?r?福特号航空母舰上最骚的王牌舰载机飞行员，屠蛮对自己强悍的身体有着近乎盲目的信赖。
    老子没有嗑蓝色小药丸，也没有吸“嗨出太阳系”，怎么可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出现这么严重的幻觉？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月震，陨石，还是火山？
    屠蛮最担心的是：
    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个破旧的老古董返回舱还能正常起飞不？
    执行任务是不可能执行的了！
    必须往回走，起码要离返回舱稍微近一点，现在这段距离太没有安全感了！
    刚刚转身，正待往回走。
    屠蛮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破裂声：
    “咔……”
    面罩上出现了一小段裂纹，头发丝一样细微，充满了艺术感……
    我艹，这下完蛋了！
    麻卖批，这尼玛啥质量？
    一个小月震而已，老子都没裂，你着急裂个屁！
    屠蛮强大的心脏猛的攥了一下，又疯狂的蹦跶起来，肾上腺素开始狂飙，冷汗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跑吗？
    怕是跑不脱！
    距离返回舱还有五百多米，就算博格特那小子来，恐怕半路上面罩就炸了！
    到时候面目全飞，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一定会！
    那怎么办？
    记得《火星救援》里面，马特·达蒙用随身的透明胶带粘住了头盔上的裂缝，成功保住了狗命，活得吃嘛嘛香……
    屠蛮下意识的摸了摸，绝望的发现：
    他并没有胶带！
    宇航服外面很光滑，连个兜都没有！
    其实就算有胶带，屠蛮穿着宇航服的指头粗的跟萝卜似的，他也搓不开胶带。
    退一万步，就算能搓开，还能贴上。
    人家火星稀薄归稀薄，好歹有大气，胶带或许能撑一会儿。
    但月球可是真空！
    真空了解一下！
    在超高的负压面前，胶带弟弟恐怕一点点延迟的作用都起不到……
    这么看来，横竖都是个死啊！
    “神特么胶带！”
    屠蛮嘟囔着吐槽了一句，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
    伸手关掉了供氧系统，他还考虑给宇航服释压，或者压差会小一些？
    然而，裂纹不等人。
    要命的“头发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咯吱”、“咯吱”的轻响如死神的召唤……
    这时，通讯器中传来休斯敦太空中心的催促：
    “屠蛮，请尽快完成任务！”
    完成你大爷！
    这些瓜皮居然完全无视了屠蛮的辱骂，还继续用这么中正平和的腔调发布命令？
    小白鼠就是小白鼠，真尼玛丧！
    屠蛮嘴角弯起一道嘲讽的笑意，把手伸向空气阀。
    “嘭……”
    面罩突然炸开！
    无数碎片向前方激射而出！
    巨大的反作用力把屠蛮推了一个倒仰，后背重重撞到月面上，又弹起来，再砸下去，月尘四起，沙石飞溅……
    屠蛮眼前一片黑暗，耳中嗡嗡作响，口鼻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往外喷射！
    但他已经无力挣扎，似乎力气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只剩下躯体由紧到缓一下一下抽搐着，像极了一条濒死的鱼……
    一轮巨大的蓝宝石挂在天边，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寂静无声……
    麻卖批，早知道有这么一场华丽到掉渣的月葬，老子当时就不该用拳头把那混球海军中将送去见整容医生！
    就特么该送他去见耶稣那个糟老头子！
    在痛苦的折磨中，屠蛮的意识逐渐陷入混乱。
    变得模糊和混沌，一点点的消散……
    突然，他觉得身子一轻。
    所有的痛苦竟然完全消失了！？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渐渐的，屠蛮看到自己的脸越来越僵硬，眼神一点点涣散……
    咦？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再重复一遍：
    渐渐的，屠蛮看到自己的脸越来越僵硬，眼神一点点涣散……
    屠蛮看到了自己的脸！
    卧槽，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会看见自己的脸，这也太特么诡异了吧？
    屠蛮踉跄后退，看向脚下——
    他没有脚！
    哦不，他没有下半截儿……
    惊恐的抬起头。
    哦不，他也没有头！
    “啊！救命啊……”
    屠蛮下意识的，就要这么喊一嗓子。
    但是，他并没有嘴。
    只剩下无声无息的嘶吼！抓狂！不甘……
    折腾了许久，屠蛮总算是死心了——
    那就这样吧！
    啥都没有，总比留着一个眼睛，半只耳朵什么的好吧……
    想一想就觉得怪瘆人的！
    那么，谁能告诉我：
    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坨可以自由移动的——
    视角？
    或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