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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消息永远比人快

    一行人下了山，宋仕子的死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惜谷大用不行，他还掂记着那个被江彬带走的小太监。下山路上，他便唤来自己的亲信，再三确认上次去吴家酒楼看严公子气绝的那个小太监是不是真的被解决了？

    他的亲信叫陈祥云，那天在诗会上看到原该是死人的小太监他也吓了一跳。这个小太监是他特意从浣衣局里调来的当年才入的小太监，而且还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才入还没来得及改名，还用着在家乡时的小名陈皮。

    用这样的一个人，陈祥云觉得，除了容易取信于陈皮外，更可以设计成意外杀死陈皮灭口后，以陈皮长辈的身份再向里领一份抚恤金。所以，当他看到陈皮才出乡下的胆小样子后，满意极了。等他自酒楼回来，将严公子死状向陈祥云复述了一遍之后，就突然被屋顶上掉下来的瓦片砸中了脑袋，最后还没送到太医院就一命呜呼了。陈祥云是亲眼看着他断的气，又卷了一席草席送出的，怎么可能又这么完好的回来了呢？

    现下谷大用问起，他虽然心里也打鼓，却只能言之凿凿的表示，一定不会有错。还说，只怕仅仅是长得相似的人，请谷大人不必担心。若是他现在也怀疑那个人没有死，不用谷大用动手，自己也可以找个南墙一头撞死了。

    谷大用听他这么肯定的回复，才算松了一口气，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一个小太监，穿上太监服都差不多。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京城里，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同期就传了回去，当然只是高层的极少几个人知晓。这些信息却带给两个人不同的心境。

    其一，当然是刘大总管。他几乎把屋里所有摆放的古董都砸了，弄得满屋子都是碎片，小太监一个个躲在帷幕后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张鹤——”刘谨喘着气，叉腰长嘶一声，叫来曾替他传信给吴琣的亲信。

    躲在一旁的张鹤一看都被点了名了，只好陪着一脸的笑跑了出来，点头哈腰的询问刘谨有何吩咐。

    “去把谷大用给咱家叫来，若不是他出卖了咱家，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刘谨都快气炸了，从吴家的事开始，他就件件事都不顺。吴家的人都囚在手里了，最后竟然被小皇帝一句话就给放了，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接着，只不过动了江南道上的一点点银子和粮草，竟然就被人发现了，还当朝参了他一本。要不是他先想了办法勾住了小皇帝的心，让他没心情去听贾御史说了什么，一定就折在这一道上了。如今贾御史虽然已经死了，可那些银子和粮草短期内都不敢再出手。最要命的是，原本与那边谈得好好的，事到如今不能运去，那边都快催死了，整件事连接下来让刘谨很是心烦。他至少要先让谷大用把这边的事顶上，自己才有心情去处理那边的事。

    张鹤点头退下，快步的向门外赶去，才出了门，刚好与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是轻呼一声退了半步，张鹤定睛一看，是新来的医师。他心里一顿，面上却是显得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怎么，才进，没学过规矩呀？”

    新来的医师却是微微一笑，手捻胡须歉意的一笑，道：“不好意思，下官光顾得拿在手里给刘公公送的降火茶了，哪里知道您这么拾急忙慌的要赶出去呀？”

    降火茶？

    张鹤打量了一番新来的医师，皱眉道：“你们医师是归外廷管理，咱们内务的太监可没有这个福气喝你们的降火茶。你还是快走吧，茶，督公也一定不会喝的”说着，就要让小太监们把他轰了出去。

    不料，新来的医师却是一笑，和气的道：“看公公您的脸色焦黄，眼白泛黄，只怕最近……这里一碰就痛吧？不少字”说着，抬手轻触张鹤的右上腹部。张鹤没留神，一时没有躲开，却被他按了个正着，果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窜了上去。

    “唉哟，你这是施的什么妖法？”张鹤被吓得一步跳开，嘴里大叫着。

    新来的医师依然笑道：“公公日夜劳，这是伤了肝经，若不及时用药石调养，可是会要命的。”

    这一下，张鹤是真的吓的不轻，他前些天一直觉得身体里好像有气在来回窜，窜来窜去就汇到右上腹处，不留神就痛两下，原来是肝经受伤了。他立时换下刚才那幅嘴脸：“您说的还真对，最近就是不太舒服，敢问医师的大名，咱家忙完了一定去寻您。”

    新来的医师笑呵呵的道：“下官也是初来乍道，今天是来各各码头拜一拜，姓李名言闻，还望公公以后多提携。”

    张鹤笑了笑，回了个礼，道：“原来前些日子新进医馆的医师，听说，是首辅引荐的您？想必医术不错，日后还有要麻烦您的时候。对了，在下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督公就在里面，您里面请吧”说着，回身拿眼神示意小太监引路，自己却一路向外跑去。

    方才听到大名，张鹤心里是一跳的，他可还记得，前两天刘谨让他派人去杀掉这个游医的。结果，被派去的人一去不返，也不知任务是否完成。当张鹤再派人前往李言闻落脚的地方，就发现吴琣已经回府，府外皇帝派去保护她的人暗里藏了一个营，再也无法下手。后来，他原打算安排人在路边，等李言闻落单时再下手，不料，李东阳求了一纸口谕，升了这个游医做里的医师。这下倒好，人一下没法动了，还自己跑到门头上来了，说是要拜码头，可这架势却分明是来挑衅呀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李言闻的背影，叹气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让刘谨自己去搞定吧

    李言闻在二门外又等了一刻钟，才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跑出来，对他道：“督公有请。”于是，他便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路行到二门内。进了院，小太监把他领到一处东厢房，直接带到内室门前，隔着皂青色的棉门帘对里恭敬的道：“督公，李医师带到了。”

    隔了半晌，听到里面有人哼叽着应了一声，小太监把门帘挑开，让李言闻进了去。

    李言闻进去后，只见临窗处设了一张宽大的暖榻，上面委顿着一个身穿锦紫色华衣的白发老者，神色仄仄。有三四个小太监小心的伺候着，看那个架势应该就是刘谨了。

    他急忙对着床上的人施了个礼，却并不跪下。

    因为他是医馆的人，暂时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医师，可若是日后得到皇帝的喜爱，还是很有上升空间的。到时，哪怕只是做个院判，也有从三品的官职，可不是刘谨这个最高只能到五品的太监可企及的。当然，品阶并不代表手里的权势，只不过礼数上还要讲究一点。

    “刘公公安好，下官李言闻是昨儿个才入的，今天日来各处走动一番，以后还少不得请刘公公多担待。”李言闻说着，把手里一直托着的一个油纸包递上。小太监接过，小心的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转身朗声对李言闻道：“先生有心了，多谢您的惦记，小的在这里代督公谢过。”

    “行，行。”李言闻也感到屋里气氛冷到极点，床上的那个人连头都不抬，眼见着是不爱搭理他，便抽身准备撤，又闲说了两句，急急的便离去了。

    他前脚刚迈出东厢房，刘谨后脚便自榻上一跃而起，一把将小几上的那包降火茶扫到地上。小太监吓的诚惶诚恐，跪在地上扫着溢了一地的药草。

    “好你个李东阳，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跟老子对着干是吗？行，我看看倒底是我的手长，还是你的手长”刘谨气咻咻的骂道。李言闻此举，分明就是来挑事的。他是李东阳举荐请旨进的医馆，现在入了名册，虽然不能像刘谨这样居于内，每天还是要回家的，却已经算是里的人了。若是刘谨再下暗手杀人灭口，就要由专人进行调查死因。当然，也有回旋的余地，这个当口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督公，有位姓陈的汉子求见，说是……自北方而来。您见吗？”。门外有位传事的小太监见他正在发牛脾气，停了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问出来。

    刘谨着脸把情绪调整好，哼了一声，让带去正厅等着。他自己则回身更衣正冠。

    李东阳此前的种种到李言闻这里终于都浮出水面，他才是那个明面上什么都不管，暗里却在下手使绊之人。刘谨现在想来，那些他原想赶尽杀绝的人，都是到了最后又有了一线生机，如今看来都是李东阳搞的鬼。可惜，现在刘谨手里还有一桩更为要紧的事要办，若是办成，莫说你李东阳，就是这个天下才都是他姓刘的说了算。

    想到这里，刘谨冷哼了一声，一拂前襟下摆，转身向正厅走去，那里，他还要会一位重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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