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时远紧绷的神情终于略有缓和,他想,或许江单接下来就会解释为什么他要去见龙尧了,然而下一秒,江单却说:“时远,算是帮我,你回英国去把书读完好吗?”
一瞬间,天地骤变。
时远眼神里刚刚融化的冷意瞬间又凝成冰霜,他难以置信地侧头看着江单,他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你想让我走?”好像有一簇火苗在时远的眼睛里倏地熄灭了,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到了唇角却尽是悲凉的冷笑,他深吸口气,眼眶在发热,又对江单说:“第几次了?江单,我说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会对你、对感情负责,可你从来都不信我!这就是你想到的解除威胁的计划?我走,然后呢?有人答应你只要我走他就帮你摆平这件事是吗?你宁愿跟我分开、也不愿意公开跟我的关系,是吧?”
江单怔愣地皱眉,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时远打断了,也没有料到时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有些磕巴,问道:“什么帮我摆平?我是要自己摆平,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也不用太……”
不用太久,要是时远实在不愿意读书,那就当是出国玩一圈也好,给他一点时间,他要先拖住龙尧,然后就是反击。
刚刚江单从工作室拷贝回来的东西便是他的筹码,自从上次大赛被龙尧从中作梗之后,他便重新捡起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老话,这段时间里也收集到一些可以制衡龙尧的“好东西”。
有些事情也是他刻意追踪才知晓,原来龙尧成名以后,从来都不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有些黑点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只是江单还需要一些更为确凿的证据,他有把握能找到,然后反威胁回去,只要给他时间。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佯装低头,“离开”时远,是某种意义上的卧薪尝胆。
又因为时远一向是一听“龙尧”两个字就炸,江单想了一路,打算让时远轻松一点,暂且让他以为事情解决了就好了,所以才决定不过多解释。
谁知一切的溃败恰恰就始于他的善意的隐瞒。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究竟能说什么、能说多少,向来都是现实中的难题之一。相处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你确定吗?”时远心里一阵抽痛,他克制着,再一次问道:“江单,你想好,你确定要想让我走?”
江单从小马上站起来,皱眉道:“只是暂时的,我保证。”
“先说暂时分开一阵子,等过段时间一定如何如何,然后就再也没有后文了——这种分手方式我见得多了,恰好个个儿都是跟你一样的性格,不喜欢当面拒绝别人,就来这些迂回婉转的!”时远说道,语气起伏不定。
江单咬着下唇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却卡在这里,他思索着究竟如何说才能让时远理解他的本意,但时远却后退两步,像是随时要隐匿于黑暗之中。
“好啊!”时远道,声音有几分哽咽:“真好笑,我一直是在欺骗自己吧?当你不愿意别人知晓我跟你的关系的时候,我就应该醒悟,你不接受的,其实就是我!算了,既然如此,你真的不必贴心为我找后路,坏人让我来做好了,你没这个意思,都是我的意思,拉拉扯扯的算什么,要分手,就干脆利落地分开好了!”
时远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肺腑中的氧气被抽空,心脏处岔气一般的刺痛。
最令他难过的,原来不是隐瞒不是欺骗,而是从未被接受过。
他深深地最后看了江单一眼,在他错愕的眼神里转身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四周顿时显得空荡荡的,江单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他在时远离开的那一瞬间徒劳地伸出手,喉咙却哽住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重新变成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酸痛而轻颤的手臂砸落下来,时远仿佛连着他身体里的东西也一起带走了,他感觉自己在夜晚的风里摇摇欲坠,轻的像是只剩下一具皮囊。
怎么会这样?
江单抬手擦了擦下颌,几分钟前他还想着这可怕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可以让人喘口气了,可没想到等待他的是突如其来的……分手。
分手了吗?
就这样……分手了?
这个字眼每每在脑海里晃一次,就刺痛他一次,江单一个人呆了许久,期间有一对母子路过他,小孩困惑地看着江单问他妈妈,为什么大人也要骑木马,好奇怪。
江单才猛然惊醒。是了,他早已是个急于赶路的大人了,他不该这般生涩的面对感情里的相聚离别。
头顶上坏掉的路灯忽然比啵作响,几丝电流滑过的声音过后,闪烁两下后居然顽强地亮了起来。
江单眯着眼睛抬手挡了一下,然而从指缝里泄露下来的光线依旧刺得他想要流泪。
他终于还是一个人,步履缓慢地走回了家。
家里有许多绕也绕不开的时远生活过的痕迹,鞋架上一半的运动鞋,沙发上乱丢的短袖,浴室里的双人牙刷……江单每看见一样东西,心便向下沉一分。
几十平米的空间因为突然少了一个人而显得空旷,江单无所适从地倒在床上,过了片刻,垂在床沿的手忽然感受到一阵湿热,江单一惊,转头看见垂着耳朵的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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