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恢复过来。
    “庄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行？”
    曲先生不说话，神情显然不太满意。
    “要不换个方式，可以便宜很多，不用一百亿，一百万就够了。”
    “什么方式？”
    “我给你写个以刘备为主角的小说，保证让他拳打曹操，脚踢孙权。如果统一天下还不够，可以让他冲出地球，称霸银河系。”
    曲先生的脸颊抽搐了两下，向后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庄，只是眼神不悦。
    老庄心跳加速，却强撑着，嬉皮笑脸地看着曲先生。
    两人互相看了很久，谁也不让步。曲先生叹了一口气，率先松驰了表情。“庄先生，你知道多重宇宙吗？”
    “听说过，不太明白。”
    “多重宇宙有一个观点，任何一个时刻，都会有无数个宇宙诞生，但绝大部分宇宙都因为物理参数不平衡，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坍塌了，能等到文明出现的宇宙微乎其微。”
    “所以呢？”
    “如今网络文学兴盛，每年出现的作品数以万计，但是能够照进现实的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你的《策行三国》是其中之一，原因就是你的设定相对合理。”
    “哦，多谢夸奖。”
    曲先生话锋一转。“可是你一开口就要一百亿，这就不合理了。就算这是一个游戏，也不能这么设定，否则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就会崩塌，无法正常运转，更别说照进现实了。”
    老庄咧着嘴笑了起来。“所以我给了你另外一个相对更合理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曲先生抬起手，挠了挠头，神情恢复了自然。“如果以刘备为主角，你打算让他怎么发展？”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不开挂，依然比较难，但总比杀死孙策容易一些。”
    “为什么？”
    “那个时代的社会逻辑如此，谁也不能例外。又要合理又要爽，当然难。”老庄本想摊摊手，奈何手还被绑着，只能耸耸肩。“所以你看，我一直扑街。为了生存，一百万的活也接。”
    曲先生嘴角一翘，想笑却又没好意思笑出来，连忙用手掩住脸。
    “我考虑一下。”
    老庄打了个哈欠。“你慢慢想，我先睡一会儿。大半夜的被你们拽出来，好困，脑子乱得和浆糊一样。”
    曲先生点头致歉，又让人松开老庄，放平了座椅。老庄侧身躺好，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曲先生盯着老庄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
    杜小鱼将车停在紧急车道上，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曲先生的声音有些弱，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
    曲先生只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耳机里只剩下老庄响亮的呼噜声。
    杜小鱼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猪”，切断了音频通话，删掉了老庄的微信号，重新启动汽车，汇入车流。
    ——
    老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洁白的床单，柔软的被子，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隔着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他看到一池清水，冒着袅袅的热气，池边摆着沙滩椅、桌子和雪白的浴巾，被灿烂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眼。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抬起手，手腕上没有跳动的数字。
    他愣了一会儿，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又是谁换的。
    “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老庄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门开了，曲先生走了进来，含笑看着老庄。“庄先生，睡得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饿。”
    “想吃点什么？”
    “烧烤。”
    曲先生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这个真没有。”
    “那就随便吃点你们有的吧。”老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曲先生打了个响指，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又听到说话的声音，很轻。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女仆制服的年轻女子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庄先生，你是在床上用餐，还是……”
    “外面吧。”老庄掀开被子下了床。女仆抢先一步，为他打开了门。老庄看了她一眼，惊讶地发现她有几分神似寡姐。
    “你们怎么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庄说道。
    “明星有肖像权，而且很贵。”
    “那我的肖像权呢？不受法律保护吗？”
    曲先生笑容不变。“我们已经买了你的肖像权，合约里写得很清楚，庄先生可能没注意看。”
    “是吗？”老庄有些遗憾，大意了。“你考虑好了吗，选哪个方案？”
    “考虑好了，我们还是希望庄先生再辛苦一趟，履行合约。”
    “合约里有这一条吗？”
    “有的。庄先生要看一下吗？”
    “不用了。”老庄摆摆手，出了门，在池边就坐。神似寡姐的女仆将食物摆了上来，老庄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他是真的饿坏了，一口气将女仆准备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还有吗？”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女仆神情怯怯地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摆摆手，示意女仆退下。“庄先生，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们希望还是由杜小鱼做你的助手，费用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都没有问题。”
    “为什么？”老庄皱起眉。“你们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曲先生含笑不语，但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却很坚决。
    老庄咂了咂嘴。“如果又因为她办砸了，算谁的？”
    “庄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曲先生垂下了眼皮，取出一份合同，推到老庄的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任务之所以失败，并不是杜小鱼的过失，而是庄先生你有意为之。按照我们的合同，你恶意违约，我们可以向你提出索赔。”
    老庄接过合同，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扔进了泳池。
    “庄先生？”曲先生沉下了脸。
    “合同里有同意你进我家的条款吗？”老庄语气淡淡的说道：“你在没有得我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我家，还用在游戏里，侵犯了我的隐私权，知不知道？”
    曲先生愣了片刻，随即笑了。“庄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更机警，更清醒。”
    “这是我唯一的缺点。”老庄微微一笑。“我们一直在游戏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