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从舒瓦瑟尔私立学院的礼堂遥遥传来。
老林瞧了眼光脑,提醒秦杏道:
“你还是早点过去,那个什么‘择选’好像要走一个非常冗长的流程。”
他只是这样说,就已经隐隐透出十分的不屑。秦杏知道他对这件事很不喜欢,点了点头,将那顶粗糙的蓝风信子花环戴在头上,不必老林多说,她已然明白这花环是他亲手制作,毕竟这样的花环,是没人卖得出的。秦杏又把先前的那顶杏花花环交由老林保管,她见他神色惆怅,旋即安慰道:
“我知道的,我一向低调,这次也不会去争什么风头,也会多多留意,不可能被选中的。”
老林摇了摇头,他看着她年轻的脸庞,这双墨绿色的眼眸还有着未经世事的单纯。秦杏对“钢琴事变”一无所知,这对她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是他的确没有办法为她出谋划策,毕竟那位的心思是没人能揣摩得出的。于是老林也只是重复道:
“你多加小心。”
“狂欢叁日”的最后一日,盛大和奢华被推到了最高潮。
脚下厚重的红毯柔软而考究,这猩红的色彩更是一路蔓延到礼堂的门口,开得正好的各式人造花卉毫不吝惜地点缀在这条路两旁,仿佛从未拥有过“奢侈品”的身份,只是微不足道唾手可得的装饰。
一切知晓的、能够想象的颜色全被倾洒于此,或浓或淡的花香与脂粉香融汇在一处。在今日的舒瓦瑟尔私立学院,艳丽与馥郁率先牵手跳了第一支舞。
“请往这边来。”
那位熟悉的金发碧眼的人造人向她走了过来,他在秦杏入学和搬入寝室时,都为她做过引领。秦杏点了点头,跟着特意在今日换上一身全新正装的他向前走去。
“您之前没有经过‘垂怜的择选’,有些规则您大概并不清楚吧?”
秦杏苦笑了一下,并不扭捏地回答他:
“不仅仅是‘有些’,而是‘全部’。您方便同我讲解吗?”
那人造人对她的全然不知晓并不讶异,他有着很好的礼貌。
“这没什么,很高兴为您效劳。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只是等您走到了礼堂内,需先在白色的纱帐内等待。如果点到您的名字,才能够再进入银色的纱帐,等沐浴更衣过后,再进入金色的纱帐,那位会在处于金纱帐的少女中,择选出一位垂怜。”
“沐浴更衣?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是要在银纱帐里?如果事先已经清洁过,这个过程可以略过吗?”
秦杏蹙起眉,这项规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并不能理解。人造人却习以为常地继续解释:
“是的,这个过程无论如何也不能略过。即是为了表示对那位的尊敬,也是为了那位的安全。”人造人压低了声音,“大帝对那位非常珍爱,容不得她有可能经受一点闪失,所以在沐浴更衣中,是不能够开启隔视屏障的。”
如果不是“垂怜的择选”必须参与,那么此时的秦杏早已转身离开了。纵然人造人的声音很平和,她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沐浴更衣的要求听起来明明并不过分,她却感到冰冷的被凝视感。
“那是不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银纱帐。”
“是的,只有很少的人能进入银纱帐。”他又紧接着补充:“但所有进入银纱帐的,最后都会进入金纱帐。”
秦杏立刻祈祷起自己不要是进入银纱帐的“幸运儿”。她甚至连忙把蓝风信子花环最简陋的部分转到最前面,今日秦杏穿着的本就是最普通的白裙子,她完全没有想要争风头的想法,一心只想着要把自己藏没在人群中。在今天这个时候,大抵每一位少女都做了精心的打扮,秦杏自顾自地安慰自己,站在这样的“花团锦簇”里,那位一定不会留意到她。
“是这里了。”
人造人在那道雾白色的纱幔前停住,他面上的微笑仍然如初完美。“祝您一切顺利。”
“谢谢您!”
秦杏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她指尖触着那纱幔,回头对着人造人轻声道:
“谢谢您,麻烦了您许多次。”
他并没有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在银河时代,作为工具的人造人一向是无足轻重的,收到道谢其实也并没有太稀奇,只是他没有想到,她还记得他前几次的服务。
“您客气了。”
听他说过了这程序设定一般的话,秦杏才撩开那帘子,进了那白纱帐里去。
他明明接到了任务,却并不像往常那样立刻赶过去。那人造人,金发碧眼的人造人足足毫无意义地望着那白纱帐叁秒钟,说了一句同样毫无意义的话:
“真的很像啊。”
白纱帐内像是迁居了缤纷的花园。
大朵大朵的花被锦缎似的好头发衬着,花瓣按照精心设计的角度舒卷,颜色鲜亮得让人疑心她们是在清早采撷了霞光做染料,才教花朵有了这样明艳的色泽。那些花环上明明只有花,在诸多巧思的加持下,在稀世的镶嵌宝石的首饰面前,这种自然而纯粹的美却丝毫不因嚣张的珠光宝气而逊色。
戴着花环的少女们神色都是欢快的,她们叁叁两两地聚在一处,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不同的话题,眼眸里寻不到一分忧愁的痕迹。她们很注重礼节,完全不必刻意提醒,声音都自觉地放得很轻,以至于交汇在一处便不像是人声,更像是风拂过弦琴,或是莺雀在枝头啼鸣。
秦杏没有加入这些谈论的想法,她既和她们算不上很熟悉,又生怕说了什么引起“她”的留意。当下好容易找到一处人稍微寥落些的位置,正准备走过去略微避一避,便听到有人在唤她:
“秦杏同学!”
虽说是呼唤,声量也有意控制得并不大。秦杏循声望去,见是橘红色头发的奥蒂莉亚。她今日戴着一顶金丝桃花环,那花应该是经过了改良,纤长的花蕊在光下泛着华贵的金色,致使花环更仿佛王冠。
奥蒂莉亚见秦杏瞧见了自己,便正微笑着朝她走过来,才在秦杏近前站定,就毫不吝惜地夸赞:
“昨天我们都去了。你的琴真的弹得棒极了!中心咖啡厅能请到你,都可以说是他们的荣幸。”
“您太客气了,我没有这样好,是您过誉了。”
秦杏连连摇头推辞,尽管她知道自己弹得不差,每次被夸奖她还是免不了有些诚惶诚恐。奥蒂莉亚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坚定地夸赞她:
“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认为,诺玛她们也很喜欢!贝琳达家有一架货真价实的钢琴,你知道的,不是仿制钢琴,如果你愿意,她随时欢迎你来做客。我们都很盼望听到你的下一次演奏。”
奥蒂莉亚那双水蓝色的眼眸望住她,她的面颊泛着健康而美丽的瑰色,这既显得奥蒂莉亚有几分难以消减的稚气,又教她言辞之中原本就很真实的恳切更深刻几分。
去还是不去?
还没等秦杏考虑好这个问题,决定好如何回答奥蒂莉亚。原本气氛平和的白纱帐内,气氛却忽地紧张起来。
不知是老林训练带给她的机敏还是她与生俱来的机敏,促使她不假思索地朝着某一处望去。果然瞧见那处的纱幔被人掀起,一位穿着白色斗篷、将面容完全遮在兜帽之下且异常高大的人走了进来,那白色斗篷上零星缀着的几颗金色珠子在白纱帐里异常地闪闪发光。
那白斗篷径直向着秦杏走过来,步子没有任何的迟疑。白纱帐一时间静得可怕,一切上一刻还在进行的话题都被不约而同地停止了。
秦杏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逃避的冲动,她很清楚,她注定是避不开的。
直到走到距离秦杏叁步的位置,那白斗篷才堪堪停住,那兜帽之下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以巨大的音量郑重地宣告道:
“秦杏。银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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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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