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预言呢？
    姜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听在周琳耳中，却让她悚然一惊，脱口反驳道：
    “那不可能！”
    她有些激动，接连罗列着反对的理由：
    “我确定他已经受了重伤，他留了片神魂在你这里，他肯定受了伤，就算他躲到冥界去养伤，可那么多起失踪案……”
    周琳说到一半，逐渐冷静下来，先是露出沉思的表情，旋即有了猜测：
    “……莫非他让那些被他控制的信徒绑架了那些官眷？”
    她说到这里，无声地看向姜屿，目光中似乎在问：
    ‘你不是也能控制植入那些人身体里的‘种子’吗？为何不试一试，问一问呢？’
    姜屿挤出几丝苦笑：
    “我试过了，没有任何回应，要么就是这个推论错了，要么就是那些信徒的‘种子’不是在那个石洞里被种下的，所以我没有办法……”
    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解开疑惑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疑惑增加的速度。
    就在姜屿沉默时，突然间他听到一阵清丽婉转的鸟鸣。
    少微传信来了？果然在那边的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姜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青鸟卷轴，读出上面的文字：
    “……死者魂体没有回归冥界，而是完全消散，极有可能是借由祭祀被吞噬了。不对，”他低声说道，“是祭祀前就被吞噬了。”
    有了这条线索，接下来的结论就不言而明了。姜屿和周琳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三个字：
    “窳魂兽。”
    “真的是……”周琳望向前方出神，表情少见地怔怔。
    姜屿站到“月白”的对面，挡住了周琳的视线：
    “你认识……知道究竟那个先天神是谁？”
    “能穿梭冥界，能驱使窳魂兽，能拿‘种子’控制人心……同时具备以上能力的先天神应该不多吧。”
    周琳的眼眸活动了一下，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是啊。”
    “我所知道的，似乎只有‘泽氏’才有这样的能力。”
    “‘泽氏’？发明‘泽刻’的泽氏？”听到这个名字，姜屿的呼吸霎时间变得有些沉重，就连精神状态都有些恍惚：
    “人族的始祖泽被天尊？跑来夺舍我？”
    他心中涌现了一种古怪的情绪，这就像是在说天庭日层那五位仙尊其实在密谋策划怎么干掉他一样，透着一股“杀鸡却用宰牛刀”的荒谬。
    听到他的问话，周琳的精神状态骤然恢复，很是认真地说道：
    “‘泽氏’的……嗯，首领，就称‘首领’吧，也就是泽被天尊，早就已经陨落了。”
    说到这里，她好气又好笑地补充一句：
    “而且他老人家肯定也不会干出‘夺舍’这等下流没品的事，你居然敢这样‘编排’他老人家，当心啊……”
    当心什么？说话别说一半啊，这样关键的节点你居然“笑而不语”，太坑了吧……姜屿在心中哀嚎两声，旋即声明道：
    “我对他老人家是很尊重的。”
    他说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使用泽刻的仙人，哪个不感念泽被天尊的恩德……当然了，大部分仙人不知道那是泽刻，统一称它作“畴昔文”。
    我记得周琳对此的态度也很古怪……话说回来，周琳提到“泽氏”的态度一直很古怪，不过她适才说到“泽被天尊”的时候，语气倒是敬重又亲近……
    说起来，她也是先天神的后裔，该不会就是“泽氏”这一脉的吧……姜屿脑中念头纷呈，他眼眸微凝，好奇地问道：
    “是你说的，只有‘泽氏’才有这样的能力。就算不是泽被天尊，也是他的子孙后代吧？”
    他本以为这个问题是切中肯綮了，即便周琳不能直说，也会默认。没想到周琳听了后，直截了当地否决了他的说法：
    “不可能。泽氏一族……已经亡了。”
    姜屿：“？？？”
    他敏锐地把握住了周琳的情绪，在说到“亡了”二字时，悲痛中蕴含着一丝的嘲弄，伤感中又有两分平和。
    这是何等复杂的情绪啊，比什么“又爱又恨”可驳杂多了。姜屿体察着周琳的反应，瞬间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充斥着爱恨情仇的故事。
    但不管有多少故事，周琳亲口阐明“泽氏”一族的情况，也使得先前的推论又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周琳看了姜屿几眼，抿了抿嘴唇后，主动说道：
    “之前你和刑罚司的人交谈，你不是觉得，那两场祭祀是‘灵始天尊’的信徒的手笔吗？怎么又……”
    她省略的半句话是想问姜屿，怎么又突然觉得是“夺舍”他的先天神了？
    死者是那些失踪的官眷，负责清除灵始天尊余孽的‘桐阴会’一直在追寻那些人的下落，再加上现场的布置分明就是血腥祭祀……这些线索结合在一起，我当然会觉得和‘灵始’有关……姜屿回顾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觉得得出这样的结论是符合逻辑的。
    但不可避免的是，这个合逻辑的推论却有一个难以驳倒的大前提。那就是：
    “可灵始天尊明明已经陨落了啊！”
    再次说出这句话时，姜屿的态度更近乎于不肯轻易相信的挣扎。
    毕竟他上次那么说的时候，少微给他的反应是“莫名其妙，谁告诉你的？”，让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常识性的错误。
    都有了那样的“前科”，姜屿不知道为何还是无法从心底摒弃这个结论，所以他当着周琳的面又说了一次，想要再做一次验证。
    而周琳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因为她既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姜屿的说法。
    “死了？”
    周琳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一先天神乎……”
    看着画上的周琳，再联想到那句“死而不僵”，姜屿扯了扯嘴角，无声地说了句“现成的例子”。
    说了两句含糊的话后，周琳像是突然间醒了过来，正色说道：
    “灵始天尊遭遇几大仙尊联合一齐对付，据说是被‘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