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弹片硬是插在了渣神左腿膝盖下的胫骨上。
    罗稚言犹豫了片刻，还是为渣神打了局麻，将弹片硬是拔了下来。
    从这里到指挥中心还要走很长一段山路，即使用担架抬着渣神，也免不了晃动，用手拔弹片造成的创面虽然比在手术台上拔造成的创面大，但移动中晃动造成的伤害也许会更大。
    虽然打了麻药，渣神还是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得毫无血色，紧闭着嘴唇连骂罗稚言的力气都没有了。
    用甲板固定好渣神的伤腿后，罗稚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渣神似乎又恢复些活力，瞟了罗稚言一眼后说道：“对不起有屁用，回去写三万，不三十万字检查，一周内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是我计算不周，没算到导弹会飞向你这边。”罗稚言低头继续道。
    渣神半天没说话，罗稚言小心翼翼抬起头时，猛然对上了渣神充满怒火的眼神：“和着我骂了你半天你还不知道你错哪了？！你是没听到我骂你呀，还是故意装着没听懂，我也不管你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你滚，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检讨也不用写了，滚！”
    因为愤怒，渣神悲凉的声音出奇得沙哑，听在罗稚言耳中仿佛一把根本没有开齿的锯子，丝丝啦啦地锯着他的心。
    “对不起！”
    “滚！滚远点，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渣神低吼。
    “我错了。”罗稚言再次低下头。
    “滚！”渣神挣扎地要站起身。罗稚言赶忙上前搀扶，渣神用力推开罗稚言，吼道，“滚！”
    鼹子和小龙惦记渣神这边，战斗一结束就从半山腰跑下来，跟地面特种部队的队长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向渣神这边跑来。
    刚跑上半山腰，就听到渣神怒气冲冲地让罗稚言滚。鼹子小龙对望一眼，加快了脚步。
    “渣队。”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伤？”
    “小猫你没事吧？”
    “渣队你伤哪里了？严不严重？”
    两人边快速跑近边七嘴八舌地问道。
    “我没事，渣队伤了二十多处，好在都是体外伤，不过他左小腿胫骨骨折，还有就是有点失血过多。”罗稚言说道。
    “滚！听到没有，带着你的装备跟山谷的特种部队一起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渣神冷着脸淡淡地说道。
    战斗结束后，大家都把耳麦摘了下来，渣神和罗稚言最初的对话鼹子和小龙都没听到。
    “渣队，小猫是新人，做的不对你说他，别生气。”鼹子赶紧劝道。
    “我说他，我说他他也得听啊，我骂了他半天，他居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这样的兵根本无药可救，让他滚，我看见他心里堵得慌，他nnd，我不想将来某一天我渣神不是在战场上被子弹打死，而是被这小子吓死。”渣神借着鼹子的搀扶勉强站着骂道。
    小龙瞥了罗稚言一眼说道：“小猫当时是太担心你了，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担心？！担心我没被导弹炸死直接吓死我是吧。滚滚滚让他滚，老子还不想死。”
    小龙悄悄拽了拽罗稚言的衣服。
    罗稚言会意道：“渣队，我真的知道错了，回去我就写检讨，三十万字一个字不少。”
    “让他滚！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是不是？”渣神根本不看罗稚言，直接冲着小龙咆哮。
    “渣队，你先休息会，喝点水，我们去给你弄个简易担架来，山路太陡，一个人背不安全。”鼹子岔开话题道。
    “不用你们背，我能走。”渣神立刻反对。
    “你走的太慢。”小龙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鼹子一拉罗稚言，三人向山上有矮树的地方爬去。
    “别怪渣队生气，他那一枪稍微慢0.1秒或偏一毫，你就死了。”鼹子低声道。
    “我知道，是我的错。”渣神不愧为枪神，那份反映速度和准头，估计整个东西联盟再找不出第二个。
    “渣队之前已骂了你半天了，按说不会再生这么大气，你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小龙疑惑地问道。
    罗稚言舔舔嘴唇道：“我说，是我计算失误，令渣队受伤。”
    鼹子脸色一沉：“你道歉了？”
    罗稚言点点头。
    “靠！”“靠！”
    鼹子和小龙同时骂出口，一起瞪着罗稚言看了半天。
    鼹子摇摇头：“不怪渣队让他滚，他太让人生气了。”
    小龙则叹气道：“反正任务也完成了，你还是听渣队的话，跟地面的特种部队走吧。”
    “我知道我犯了低级错误，不该在战场上，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但导弹飞向渣队，确实也是我的错，为什么不能道歉？”罗稚言十分不解，为什么他道歉反而罪大恶极似的，一个个都赶他走。
    “这孩子还没想明白。”小龙叹口气，继续向上爬。
    鼹子已经相中了一个树杈，取出匕首准备削下来。罗稚言走上前帮忙。
    鼹子看了罗稚言一眼问：“还没想通？”
    罗稚言郁闷地点点头。
    小龙已拖了一个树杈回来：“告诉他吧，不解释清楚他不肯走。”
    鼹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罗稚言认真道：“很简单，你那一枪打在导弹上，导弹受力后会往哪个方向飞是随机的，没有人可以判断出来，飞到渣队方向，只能说渣队运气不好，跟你毫无关系，你却为不该由你负责的事情向他道歉，他能不生气吗，这还是其次，重点是。”
    鼹子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方继续道：“重点是，当时蝶式直升机挂了两枚综合热成像寻的制导导弹，会发射一枚还是两枚，目标是你还是渣队，谁也不知道，而且从发射到击中你们，只是瞬间，如果今天发射两枚，或仍是发射一枚但目标是渣队，渣队那一枪将制导系统破坏了，导弹却向你飞来，你怎么办？你觉得渣队是看见导弹向自己飞来，才拿出手雷将导弹引爆？不，渣队早就将手雷准备好了，才能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将手雷扔出，你连手雷都没有准备，如果今天你和渣队异地而处，你已经死了，用你的理论来说，是渣队没有计算准确，所以害死了你？”
    “我……”罗稚言张口结舌，他才知道自己今天犯的最严重的错误原来在这里。这虽然不是低级错误，却比低级错误更让人无法接受。
    鼹子拍拍罗稚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渣队一开始没有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我和小龙也没想到，今天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们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因为我们没有提醒你。”
    罗稚言一直想向大家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比肩，现在才知道，自己与他们差的太远了，差到了他们以为是常识的事情，自己居然连续犯了两次，并且犯了错还意识不到。
    “小猫，你的狙击能力很强，判断准确，枪法准，敢打敢杀，这些都是你的长处，但你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差了，今天你犯的这两个错误我相信你的教官都教过你，若是坐在考场上我相信你能拿到满分，战场上却一犯再犯，在战场上答错了题不是得零分，而是丢掉生命，你自己的和你战友的。我们是特种部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任务，不要以为自己牺牲了不会影响大局，恰恰相反，少了一个人，轻则可能导致任务完不成，重则连累战友牺牲，就说你今天犯的第二个错误，我知道你担心渣队，特别是当你认为渣队受伤是你造成的时，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保全不了，谈何帮助战友，营救战友？”
    小龙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深深触动了罗稚言的心。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曲教官说过，雷格也说过，字不同，意义却相同，罗稚言觉得自己听进去了，其实并没有听进去，才会在今天犯下严重的错误。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三十万字的检查，我一个字不会少。”罗稚言神情严肃地说道。
    “真的知道错了？”小龙问。
    罗稚言点点头。
    “三万字检查也好，三十万字检查也好，不在于多少字，在于你是不是真的接受这次教训，这次你运气好，有渣队在你身边护着你，下一次，你还有这样的好运吗？好好想想我的话，渣队今天真的差点被你吓死了。”鼹子说道。
    “求你们帮帮忙，不要赶我走，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罗稚言恳求道。
    鼹子看了小龙一眼，见小龙微微点头，拍了拍罗稚言的肩头：“我会帮你说情的，不过渣队的脾气你也了解，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会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原谅我。”罗稚言态度坚决地说。此时他非常庆幸自己顶着一张雷洋的娃娃脸，若是用自己原来的面孔，快三十岁的人了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他真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见人了。
    想到四十公里外指挥车上的雷格，罗稚言又是一阵发愁，估计这个时候渣神已经向雷格汇报过他今天的表现了，雷格怒气绝对不会比渣神小，只是雷格越生气，越向外散发冷气，指挥车会不会被雷格的冷气冻上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十多个小时后见到雷格，他一定会被雷格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