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洋知道自己这一炸九死一生，却不得不拼一下。
    雷洋相信孟姜确实动了杀意，不知道他在装着遥控炸弹的背心上动了什么手脚，总之他是不会让自己和邵元忠轻松摆脱炸弹背心的，军舰上不比陆地，万一炸弹背心被引爆，整艘军舰都可能被炸沉。
    况且，雷洋也绝不甘心让雷格费尽心血抓住的库斯曼就这么轻松地放回去。
    将微型触发式炸弹扔到巴罗脚下，雷洋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能将巴罗炸死，即便炸不死，把他手中的遥控器炸飞也好。
    雷洋也想到过自己和邵元忠身上的炸药可能因为爆炸或强烈的冲击波而引爆，或者真正的遥控器并不在巴罗手中，而是在另外三人手中，甚至在孟姜手中，见他们跳海后立刻引爆，如果真是那样，他也只能认命了。
    好在命运之神一直眷顾着雷洋。
    雷洋和邵元忠跳进大海后使出全身力气迅速下潜，因为海水对遥控器有拦截效果，然而三天没吃饭，体力下降的厉害，两人只潜了五六米，速度便降了下来，爆炸造成的海浪直接拍在他们身上，所幸这样的冲力还不足矣引爆两人身上的炸弹。
    海浪将他们又向海底送了送，可惜海水对人体的浮力远大于人体的重力，如果不能继续下潜，必然会慢慢上浮。
    背着炸弹，不知道遥控器是否已经无效，雷洋和邵元忠万万不敢上浮。
    就在两人已经无力继续下潜时，雷格和同雷格几乎同时跳进海里的警卫连和尚连长高连成找到了他们。
    雷格拉着雷洋就要上浮，被雷洋用最后的力气阻止，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身上。
    雷格拽开雷洋的外衣，脸色一变。与此同时，高连成也发现了邵元忠身上的炸弹背心。
    雷洋之前就呛过水，此时觉得整个胸腔火烧火燎地疼，似乎随时会炸开，头也晕晕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快憋死了，却只能坚持着，因为浮上去万一炸弹背心被引爆，不仅他死，肯定不会离开他的雷格也会被炸死。
    在他们不远处，被高连成带着的邵元忠已经陷入昏迷。
    不是邵元忠的体质不如雷洋，而是雷洋拉邵元忠跳海的时候，邵元忠故意比雷洋晚了零点几秒。
    爆炸产生的火球很容易引爆雷洋和邵元忠身上的炸弹，故而他们跳海时需尽可能地贴着充气快艇下潜，可这样一来就容易被快艇的螺旋桨划伤。
    邵元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护在了雷洋的身后。那螺旋桨真就如邵元忠所预料的那样，在充气快艇爆炸后脱离快艇，高速旋转着划过邵元忠的背部，不仅划透了炸弹背心，在邵元忠的后背上也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邵元忠虽然硬挺这没说，但见到雷格和高连成游过来后，却再也坚持不住了。
    雷洋看着雷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感到自己的嘴唇被顶开，一缕空气从口中流入快炸开的肺里，他知道是哥哥在给他渡气，可他还是觉得胸部很疼，疼得快要死了，他不想吓到哥哥，却睁不开眼睛。
    雷格往雷洋的口中渡了一口气后，感觉到自己满口血腥，心中一沉，雷洋一定是伤了肺，如果不浮上水面很快会憋死。
    几乎没在犹豫，雷格抓着昏迷的雷洋上浮。
    高连成看着着急，却腾不出手去阻止雷格。
    好在带着氧气瓶的人已纷纷游过来，雷格为雷洋带上氧气罩，看着雷洋涨红的面孔渐渐退了红晕，终于松了口气。
    为了安全起见，雷洋和邵元忠又被带着下潜了一断距离，才开始拆除两人身上的炸弹背心。
    邵元忠的炸弹背心被螺旋桨划过，没有引爆炸弹纯属侥幸。但也是因为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爆破人员直接利用划开的口子，将炸弹背心脱了下来。
    雷洋身上的就麻烦了一些。
    孟姜果然没安好心。炸弹背心穿上后，根本无法从正面解开，爆破人员最终也只好比照邵元忠炸弹背心背后的那条裂口，小心翼翼地划开炸弹背心的背部，从前面脱了下来。
    罗稚言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神龙号正在返航的途中。
    “哥。”由于肺部充血，连带着雷洋的嗓音都变得十分沙哑。
    “嗯。”雷格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看着文件，听到罗稚言叫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罗稚言立刻明白雷格这是生他的气呢，唉，当时那种情况，他不得不使用炸弹，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库斯曼没有被交换走，他和邵元忠也没事。
    不过，跟在雷格身边这么长时间，罗稚言很明白雷格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解释的。
    “库斯曼的人虐待人质，把我抓去这些天连口水都不给，更别提食物了，哥，有没有现成的吃的，我要饿死了。”转移话题，扮可怜是罗稚言对付生气中的雷格的杀手锏，虽然用过很多次了，还是屡试不爽。
    然而今天好像不好用了。
    雷格头都每抬，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饿吗？”
    罗稚言也很奇怪，他确实三天，哦不，四天没吃东西了，昨天还感觉饿得快死了，现在却不觉得怎么饿，难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哨子呢？受伤了吗？我去看看他。”既然不能用扮可怜打动雷格，罗稚言只能想办法先溜走，等雷格气消一消再回来。
    “你还关心他的死活吗？”雷格冷冷问道。
    罗稚言皱眉，雷格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哨子真受伤了，炸弹背心没拆下来？
    罗稚言记得自己昏迷前，高连成已经游到哨子身边了，那个时候，哨子还好好的。
    “哨子真受伤了？严重吗？”罗稚言担心地问道。
    雷格终于抬起头望向罗稚言，目光中毫无温度：“充气快艇是你炸的？”
    罗稚言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到过后果？”
    罗稚言再点点头。
    “很好，邵元忠在隔壁船舱，你去看他最后一眼吧。”雷格冷冷道。
    罗稚言脸上的血刷地退干净了，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想过后果，他想到过他的这个决定会让两个人九死一生，但真的听到邵元忠牺牲时，他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悔意如十米大浪，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是他的决定害死了邵元忠，是他逞强，是他自作主张，是他过于自信，是他不愿意输给孟姜，不愿意被孟姜牵着走，没有依靠组织，依靠团队，呈个人英雄主义。
    库斯曼被换回去了，还能想办法再把他抓回来，爆破专家也一定不会让炸弹背心爆炸，他们是一个团体，不是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为什么要逞能，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不，他只是虚荣心在作祟，他喜欢看到大家赞赏的目光，喜欢大家把他当成英雄。
    可英雄的代价，却是牺牲哨子的生命。
    罗稚言觉得胸口又开始闷闷地疼，接着喉头腥甜，一口血涌了上来，他想咽回去，却因控制不住地连声咳嗽将血带了出来，顺着捂在嘴上的手掌蜿蜒而下。
    “小言。”雷格立刻扔下文件冲了过来。
    罗稚言抬起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满了脸庞。
    “小言，对不起，哥哥误导了你，邵元忠只是受了伤，一会有飞机接他走。”雷格急忙解释道。
    罗稚言愣了愣，忽然放下心来，一把抱住站在床边的雷格，充满内疚地唤了一声：“哥。”
    雷格只是想吓他一吓，省得他做事不顾后果，他当时看到罗稚言所在的充气快艇爆炸，心都快吓出来了。
    却不料这一吓有些过了，罗稚言还在控制不住地咳嗽，时不时带出些血丝，脸色也仍然苍白得厉害。
    “小言，胸口很疼吗？”雷格拍着罗稚言的后背担心地问道。
    罗稚言点点头。
    雷格脸色一变：“我去找医生来。”
    “哥。”罗稚言忙拉住雷格的手，“不是胸口疼，是心疼，是我不好，我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哥这几天一定吃不好睡不好，眼睛都塌下去了，哥哥担心我，我更心疼哥哥。”
    雷格越听越不对劲，目光一沉盯着罗稚言，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叫道：“罗稚言。”
    “我知道我错了，哥别生我气，我写检查，三万字，不，五万字，哥哥我真的错了。”罗稚言一边说，一边断断续续地咳嗽，心里还一边不断鄙视自己，快奔三的人了还撒娇卖萌，幸亏是顶着一张雷洋的娃娃脸，不然真卖不下去。
    罗稚言想到这里，忽然回忆起雷格一直在叫他小言和罗稚言，带着雷洋面具时，雷格从不叫他小言。
    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若是在以前，光靠摸是摸不出来有没有带上雷洋的面具，但被孟姜抓起来这几天，连喝的水都没有，当然也没有洗过脸。整个人在海水里泡过后，直接被捞出关在房间里，衣服都是一点点靠体温捂干的，身上和脸上以及衣服的里里外外全是盐碱粒。面具敷在脸上也能摸出突兀不平，连手感都不对。
    而现在的脸上十分光滑，一点异物的感觉都没有。
    “我的脸皮呢？”罗稚言紧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