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府内,侍女带着小项羽在小花园玩耍,夫人在花园里的房子里织锦。那个时代男耕女织,而项夫人出身寒微,不过项府的女眷都有一段时间会织布织锦,不是因为缺少什么,而是一种传统,为了让所有人记住,不要忘本。项家也是从平民一步一步艰难起家的,所以项家一直保有这个传统,大宅子后面有大块地,也是由项家男子耕种出来的,只是最近项家武将频出,男子更多的是参加武场较量了,然而那块地却也从未闲置。中午时分,夫人累了才出来,也陪着小项羽玩耍了会,项梁在小花园碰见,“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现在就走可能更安全一些吧。”
“嗯”夫人点点头,“这几天小项羽也和你熟识不少了,你先带他走也是个好的方法,只是,和他相处时间又会少了一些。好东西,女人一向是很贪的……”
“夫人不打算一起去吗?”项梁试探的问道。
“怎么会!谁不想活下去,”夫人不加思索的回答,打消了项梁的疑惑,“只是如果孩子他爸要是突然又回来了,就会有些遗憾了,而且,和所有留下来的人一样,我们都希望不要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发生,我们不都是为了希望而生的吗?所有人?”
“我也想看看结果……,唉!”项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有那一声叹息。“我先忙去了,给我们铺好今后的路。”
“真是辛苦你了,你忙吧,我再陪会小项羽吧,今后可能走向未知,做好现在,也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了。”
几天之后,楚军战败,项燕战死,楚王献城,秦最终完成了一统六国。秦军只有少量部队入城,其余都在城外驻扎,由于楚王献城,寿春城并未遭到屠城,在那个遍布屠戮的时代,已经算是很庆幸的事了。秦国忙着庆祝统一天下的伟业,楚都的百姓忙着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庆幸,都城由惶恐逐渐转为平静,这份平静,然而却有了太多的不自然。
入夜,两队秦国骑兵一前一后同时将项府团团围住。还未下马,已将项府守门人射杀。一句“秦兵来了!”划破了长空的宁静,倒悬之剑最终落下。
项府顿时乱作一团,有些人匆忙向后门跑去,等待在那里的,只是秦军的无数弓箭,秦军下马,封门,无数火箭向项府内漫天飞去,项府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只是,这计划本身,只是屠杀!
项梁听到响声,马上跑到偏厅,一开门夫人就拉着小项羽的手迎了上来,看见项梁,赶紧把小项羽的手递了过去。“都准备好了?”夫人从容地问,脸上挂着微笑,那笑容甜美,宁静,恬淡,似乎还洋溢着幸福,和此情此景完全不搭调,项梁看着不禁愣了一下,小项羽的手紧紧的抓了过来,项梁回过神来。“走吧!”项梁拉着小项羽走出房门,后来直接把小项羽抱在怀里,朝大厅跑去,夫人紧紧跟在后面。此时院内响声大作,哭喊声,哀嚎声,风声,火声不绝于耳,还有火箭不时落向四周,项府转瞬之间被火光照得通红。项梁也试着想过最终的结果,然而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感觉到格外的惨烈,他不由得把小项羽的头往自己怀里靠,拼命往前奔去。
穿过围廊,前面就是大厅了,大厅的门窗已经着火,但几根支撑房屋的巨大石柱和屋顶的大梁目前算还完好,大厅的地下通道应该没有问题,项梁看到了希望。回头本想催促夫人,但是看到的是夫人已经倒下,腿上的一支箭深深地扎在肉中,艰难的向前爬行,看见项梁,焦急的向项梁使劲摆手。项梁意会,情急中几脚踹开木墙,先将小项羽抱进大厅,放在大厅没有着火的墙边,顺手翻过一张桌子挡在前面,低头说了句,“我去接下你妈妈,千万别动!”小项羽显然已经被这阵势吓坏了,木然的点着头,项梁便奔了出来,抱着夫人赶紧进入大厅。
这时大厅也慢慢陷入火海,除了与内厅连接的那堵墙,其余墙面都已经烧了起来,呼啸着的响箭不时击碎瓦片和瓦片一起落了下来,项梁不加思索立刻拉开桌子,揭开桌子下面的盖板,慢慢把小项羽顺着地道口的一边放了下去,小项羽踩在地道口的阶梯上。项梁转身准备拉夫人的手,夫人的手却缩了回去,“我会拖累你们的!”夫人摇了摇头,强装镇定的说“你们赶快走吧!”抬眼望向那边的石桌子,项梁明白,赶紧把桌子移了过来。看着夫人,项梁心里越是着急,“火越烧越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却不想夫人推了项梁一把,摇了摇头。“我一定能把你们带出去!一起!”项梁心急如焚,低声怒吼了起来,小项羽看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使劲推了项梁一把。而就在此时一只火箭从房顶穿空而下,正中夫人肩上,夫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紧皱着眉头,旋即转过头来,平静的说道“你们走吧,我和小羽儿他爸说好的,要在这里等他,这是我们的约定。”
“不!”项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双膝瘫软在地,头不断的摇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他现在才知道,夫人那份从容,那个笑容,还有她所做的那个准备到底是什么。夫人强忍着疼痛,用双手摇着项梁,“答应我,让孩子,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项梁深知夫人心意已决,含泪“嗯”了一声,夫人转头看着小项羽脸上露出了微笑,用手轻轻的擦去项羽的泪水。“男子汉不哭,羽儿已经是男子汉了啊!以后要听叔父的话,要乖!”低头看着项梁,坚定的说了声“走!”项梁无法,只得抱起小项羽,转头望向夫人时,一箭从夫人穿胸而过,血顿时喷在小项羽的脸上。“哇,哇,”小项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项梁不敢迟疑,抱着小项羽隐没在坑道中。
夫人艰难的站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倒了石桌,压住了坑道的入口,靠在石桌子上喘着粗气,“我在等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地道出口,项梁带着小项羽,慢慢摸索着爬出了地道。四周静悄悄的,宅院的人早已逃出城外,废弃的家园,荒凉的都市,冷清的夜空,一轮盈月孤独的悬在当空,唯有相府那边火光冲天,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项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头看小项羽时,小项羽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那片火光,眼眶充满泪水,不时滑落到脸庞,项梁走到小项羽对面,擦掉小项羽脸上的泪水。“妈妈再也不能,为我擦眼泪了吧?”小项羽哽咽着小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想哭却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眶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夺眶而出。项梁心疼的轻轻把小项羽搂了过来,在耳边轻声的说,“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能舒服点。”小项羽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含着眼泪看着那片火光。项梁拍了拍小项羽身上的泥土,顺便用手捧起地上的泥土,装进随身的小袋,在自己和小项羽的腰间绑好,抱起小项羽向城外走去。小项羽伏在项梁的背上,渐行渐远,不觉得伸出了小手,伸向火光的方向,想要握住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项梁转过头去看见了,“这是妈妈的方向……”小项羽抽泣着说道,之后一路逃亡,小项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会稽终点,项梁终于安顿了下来,然而小项羽却一病不起,高烧不退,在睡梦中的小项羽不时将小手伸向半空就像他在逃亡时看到的那样,高烧中的小项羽就这样昏睡了三天,项梁连着三天三夜没敢安心入睡。几天后,小项羽慢慢回转,身体也恢复了起来,项梁清楚,心灵深处的那份伤痛,只能靠时间慢慢抚平,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
会稽郡偏东,离郡守吴中也很近,项梁便在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安顿了下来,地处乡野,远离人群,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下来。全新的开始,只是这一次不只是为了生存下去,这份坚定,是他从前从来未曾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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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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