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马后,伊稚斜笑对霍去病赞道:真是好箭法,好骑术!
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霍去病罕有地抱了抱拳,笑道:彼此,彼此。
捡雁子的人低着头上前回禀:白羽箭she死二十二只,黑羽箭she死二十三只。
众人蓦然大叫,只是有人喜,有人却是伤。
我的心咯噔一下,迅即又恢复平稳,只眼光柔柔地看向霍去病。他听到报数,嘴边仍然不在意地含着丝笑,侧头望向我,满是歉然,我微笑着摇下头,他笑点下头。
伊稚斜郑重地向霍去病行了一个匈奴的弯身礼,极其诚恳地说:请再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他以单于的身份向霍去病行礼,跟随着他的众人都是满面惊讶与震撼。
霍去病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汉人,只会做汉人想做的事qíng,愿赌服输,你不必再说。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只向我大步走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揽入怀中,半撩起我的面纱,低头吻向我,原本的喧闹声霎时沉寂。
寂静的糙原上,连风都似乎停驻,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切都在我心中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他和我。
短短一瞬,却又像绵长的一生。从与他初次相逢时的眼神相对到现在的一幕幕快速在脑海中滑过。
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在点点滴滴中,在无数个不经意中,他早已经固执地将自己刻到了我心上。
在即将失去他的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恐惧失去他,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得我整个人在他怀中簌簌抖着,但苍天无qíng,现在我只能拼尽我的热qíng给他这个吻,让他知道我的心。
我们第一次真正亲吻,却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他尽全力抱着我,我也尽全力抱着他。可缠绵总有尽头,他缓缓离开了我的唇,温柔地替我把面纱理好:玉儿,拜托你一件事qíng,护送我的灵柩回长安,我不想栖身异乡。那里还有个人在找他眼中几分伤痛,思绪复杂,忽地把没有说完的话都吞了下去,只暖暖笑着,一字字道:答应我,一定要回长安。
我知道他是怕我实践起先两人之间的玩笑话,追着他到地下,所以刻意嘱咐我做此事。
其实,我压根儿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但为了让他安心,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早定了主意。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万种不舍,我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成粉末,而那每一颗粉末都化作了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散入全身,全身上下都在痛,可面上仍要坚qiáng地对着他微笑,我要他最后看见的是我的笑容,是我的美丽,我不要他因为我而瞻前顾后。
最终,他在我额头又印了一个吻,缓缓放开我,转身看向伊稚斜的侍卫,大笑道:借把快刀一用。
匈奴人虽豪放,可众目睽睽下,我和他惊世骇俗的举动让众人都看直了眼。目达朵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我向她笑笑,跃到她身前把她腰间的匕首取下,又立即退开:借用一下!回头还要拜托妹妹一件事qíng。
目达朵猜到我的心意,面色大变,嘴唇颤了颤,想要劝我,却猛地一下撇过头看向伊稚斜,紧紧地咬着嘴唇,沉默着。
伊稚斜的侍卫呆呆站了好一会儿,铁牛木才迟疑着解刀,霍去病接过刀,反手挥向自己的脖子,我知道我该闭上眼睛,可我又绝对不能放弃这最后看他的时光,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憋在胸口,那把刀挥向了他的脖子,也挥向了我的脖子,死亡的窒息没顶而来。
等一下!伊稚斜忽地叫道,他的视线在拾取大雁的两人面上扫过,俯身去细看堆在一旁的大雁,两人立即跪倒在地。
我心中一动,再顾不上其他,飞掠到伊稚斜身旁,翻看大雁的尸身。
所有白羽箭she中的大雁都是从双眼贯穿而过,黑羽箭是当胸而入,直刺心脏。唯独一只大雁被双眼贯穿,却是黑羽。我心中有疑惑,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查清楚,除非伊稚斜自己
伊稚斜神qíng淡然平静,唇边似乎还带着丝笑,接过目达朵递过的手帕,仔细地擦gān净手,笑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
一道寒光划过,快若闪电,其中一人的人头已经滴溜溜在地上打了好几圈滚,围观的人群才啊的一声惊呼,立即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都惊惧地看着伊稚斜。
杀人对这些往来各国间的江湖汉子并不新鲜,可杀人前嘴角噙笑,姿态翩然,杀完人后也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姿态高贵出尘的却世间少有,仿佛他刚才只是挥手拈了一朵花而已。
一旁跪着的侍卫被溅得满头满脸的鲜血,却依旧直挺挺地跪着,纹丝不敢动。
伊稚斜淡淡目视着自己的佩刀,直到刀上的血落尽后,才缓缓地把刀cha回腰间,不急不躁,语气温和平缓,好像好友聊天一般:如实道来。
侍卫磕了个头,颤着声音回道:我们捡大雁时,因为一时狗胆包天,趁着离众人都远,就偷偷将一只白羽箭拔下换成了黑羽箭。
伊稚斜抿唇笑道:你跟在我身旁也有些年头了,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所有的侍卫都跪下,想要求qíng,却不敢开口,铁牛木恳求地看向目达朵,目达朵无奈地轻摇下头。
伊稚斜再不看跪着的侍卫一眼,转身对霍去病行了一礼,歉然道:没想到我的属下竟然弄出这样的事qíng。
霍去病肃容回了一礼:兄台好气度!
满面是血的侍卫对着伊稚斜的背影连磕了三个头,蓦然抽出长刀,用力cha入胸口,长刀从后背直透而过,侍卫立即仆倒在地,围观的众人齐齐惊呼,伊稚斜目光淡淡一扫,众人又都立即闭上嘴巴,全都回避着伊稚斜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伊稚斜回头淡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厚待他们的家人。
一场比试,竟然弄到如此地步,汉人虽面有喜色,却畏惧于伊稚斜,静悄悄地一句话不敢多说,甚至有人已偷偷溜掉。匈奴人都面色沮丧,沉默地拖着步子离开。西域各国的人早就在汉朝和匈奴两大帝国间挣扎求存惯了,更是不偏不倚,热闹已经看完,也都静静离去。
于顺拖着陈礼来给霍去病行礼道谢,霍去病冷着脸微点了下头,于顺本还想再说几句,但陈礼很怕伊稚斜,一刻不敢逗留,qiáng拖着于顺急急离去。
事qíng大起大落,刚才一心一念都是绝不能让他因为挂虑我而行事顾忌,既然心意已定,不过先走一步,后走一步而已。此时心落下,想着稍迟一步,他就会在我眼前呆呆望着他,只是出神。
霍去病也是只看着我,两人忽地相视而笑,同时举步,向对方行去,伸手握住彼此的手,一言不发,却心意相通,一转身,携手离去。
伊稚斜在身后叫道:请留步,敢问两位姓名?
霍去病朗声而笑: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姓名不足挂齿。
伊稚斜笑道:我是真心想与你们结jiāo,只说朋友之谊,不谈其他。很久没有见过如贤伉俪这般的人物,也很久没有如此尽兴过,想请你们喝碗酒,共醉一场。
霍去病道:我也很佩服兄台的胸襟气度,只是我们有事在身,要赶去迎接家中的镖队,实在不能久留。
伊稚斜轻叹一声:那只能希望有缘再相逢。伊稚斜命侍卫牵来两匹马,一匹马上还挂着刚才用过的弓箭,殷勤之意尽表:两位既然赶路,这两匹马还望不要推辞。
马虽然是千金不易的好马,可霍去病也不是心系外物的人,洒脱一笑,随手接过:却之不恭,多谢。
我们策马离去,跑出好一段距离后,霍去病回头望了眼伊稚斜,叹道:此人真是个人物!看他的举动,结果刚出来时,他应该就对手下人动了疑心,却为了bī我就范,假装不知,一直到最后一刻才揭破。此人心机深沉,疑心很重,手段狠辣无qíng,偏偏行事间又透着光明磊落,看不透!
我心中震惊,脱口而出道:可看你后来的举止,对他很是赞赏,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活脱脱一副江湖豪杰的样子话没有说完,已经明白,霍去病和伊稚斜在那一刻后,才真是一番生死较量,之前两人不过是斗勇,之后却是比谋,如果霍去病行差一步,让伊稚斜生了忌惮,只怕伊稚斜送我们的就不是马了。
一人策马与我们快速擦肩而过,他的视线从霍去病脸上扫过,神色蓦然大变。
霍去病立即扬鞭狠抽了我的马一鞭子,再抽了自己的马,笑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玉儿,我们要逃命了。刚才的人是以前汉朝的将军赵信,如今是匈奴的将军。他既然认出了我,总不能让我生离了此地,只希望此处没有匈奴的军队,几十个人倒是不怕。
我一面策马加速,一面苦笑起来:那个只怕匈奴有军队在附近,人数虽然不见得多,但肯定都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
回身望去,赵信跳下马向伊稚斜行礼后,伊稚斜一行人立即全都翻身上了马,霍去病笑道:果然如我所料,此人必定在匈奴中位居高位。
身后的追兵越聚越多。马蹄隆隆,踏得整个糙原都在轻颤。
我咬了咬唇,说道:他他的名字叫伊稚斜。
第六章逃命
霍去病啊了一声:匈奴的单于?
我点点头,霍去病沉默了一瞬后,猛然大笑起来:今日真是痛快,竟然赢了匈奴的单于,不过现在却只能落荒而逃了。
我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一面策马疾驰:此处都是一览无余的糙原,不好躲避,只要我们进入祁连山脉,我就有办法甩脱他们,有láng的帮助,绵延近千里的祁连山脉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
霍去病笑着应好。
伊稚斜送我们的马的确是万中难选一的好马,几个时辰的疾驰,虽已经有了疲态,可仍旧尽力在全速奔跑。可后面的追兵因为有马匹可以替换,与我们的距离已经渐近。
如果他们不放箭,我们还有希望,可如果他们放箭我心里正在琢磨,霍去病忽地伸手要将我拽到他的马上,想让我坐到他的身前,与他共乘一骥。
我挥手挡开他,怒道:两人两匹马跑得快,还是两人一匹马跑得快?你以为我是谁?你还在靶场练习箭术的时候,我已经在这片大地上亡命奔逃了。我不需要你用背来替我挡箭,我要我们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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