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火。
    火舌十余米高，吞噬缠绕富丽堂皇雕栏画栋的庭院，多代伯爵家族数百年财力，无数心血在大火中燃烧，迅速化为灰烬。
    近在咫尺的火焰面前，橘红火光笼罩, 白固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有不舍。
    相比此前不断流浪逃命的人生，这十余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高据封地伯爵之位，美酒美食美人予取予求，珍宝金银应有尽有，更有君王看重，屡次召见问策。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能改变数郡甚至影响一州局势。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白固，我日你先人！”
    “你不得好死……”
    噼里啪啦的火焰中出现怨毒的大吼, 一名狰狞的火人从不断落下的房梁中奔出，皮肤在火光和高温下收缩变形，油滴冒出，恐怖无比。
    只看了一眼，数名附近的幼童就哇哇大哭，躲入母亲的怀里。
    许多妇人面色煞白，战战兢兢。
    白固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周围下属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许久。
    面前的火焰越发炙热，整个府邸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不时有房梁倾塌的咔嚓声，还有其中无数人影惨叫哀嚎声，混合在一起传出很远。
    “怎么，我说话现如今已经不好用了吗？”
    白固的声音很平静，脸上皱纹深深，左腿残疾，以木杖驻地才能保持平衡，毫无威慑力。
    四周下属身体却同时一颤，似乎遭受到莫大的惊恐。
    “头领恕罪, 是夫人下的令，而且其他的贵族也同是如此……”一名披甲的魁梧罡气境武者小心翼翼道，不由自主地将称呼换回白骨盗的时候。
    白固冷冷地看向自己身侧一位丽色美妇。
    年方二十余岁，身姿妖娆起伏，让人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面孔却清纯可人，我见犹怜，更难得的是武道修为也不差，先天境。
    这个年纪，这种修为，虽然远远比不得那位麾下的天骄，但说一声天才当之无愧。
    家境也不俗，雍国没落伯爵家族嫡女，先祖曾追随雍国太祖打下天下，可说是大家闺秀，家学渊源，自有一股雍容气质。
    如此佳人, 在以前当白骨盗的时候他是想也不敢想。
    得到后，明媒正娶, 功法、天才地宝予取予求, 连早年间搜罗来的诸多美人都一一遣散，只留下数人作为仆役服侍，专宠一人。
    夫妻之间如胶似漆，短短七八年的时间里生了两子一女，不出意料的话将来侯爵之位也必定是被她的第一个孩子所继承。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长子地劝说，拒绝放弃一切权势前往武道前途更加光明的白色中央，除了荣华富贵外，最大的原因就是此女。
    面对白固足以让等闲罡气境武者浑身瘫软的目光，美妇却毫不畏惧，冷哼道：“我的家，就算走了，却也不能留给一些贱民糟蹋！”
    “这些肮脏的贱民，身上没有一丝荣光之血，如同猪猡一般……”
    美妇语气怨毒，表情痛恨，歇斯底里。
    不过，不愧是大家闺秀，即使是如此也能保持很好好的仪态，不像乡野泼妇那样狼狈丑陋，反而更增添了一分美人薄怒之态。
    “救人。”
    白固心中一软，脸上的冰冷软化，挥手，苦笑道：“府邸烧了就烧了，为何还要将府中数千奴仆也杀了，你可知，这也许会招致那位的不喜……”
    四周属下一愣，但数十年的本能先于思考而行动，各色真气光芒覆盖体表，犹如一辆辆坦克撞碎残缺的院门和墙壁，冲入火场中。
    不多时，一个个浑身焦黑的奴仆便被带回，大片皮肤溃烂，惨嚎声不绝于耳，很多人直接没有了呼吸。
    这些被放弃的奴仆是没有多少武艺在身的，他们擅长的是服侍主人。
    骄兵悍将们不管这些，严格执行头领的命令，不管是死是活，都将这些奴仆丢在地上，重新扑进火海。
    只可惜火势实在太大，初时救出来的人还有一口气，后来就只运回来一节节焦炭了，浓郁的肉臭味在空气中飘荡。
    “不喜又如何？这些暴民杀我族人，今日又让我不得不背井离乡，他又待如何……”
    在美妇发泄式的漫骂中，白固没有再说什么，杀意也没有再次泛起，因为无用，只是微微叹息。
    “传令，放弃抱团，分散前往奉真帝国，我们在帝国镇龙关汇合。”
    话刚落音，四周将领面色大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毛病了。
    “头领？”
    “不可啊，如此别说十不存一，我们的起家老底子能剩下百一就算天幸了！”
    “您是否被妇人所蛊惑……”
    一干罡气境将领反应极为激烈，甚至把手放在刀剑上，满脸杀意地看向美妇，吓得对方一个哆嗦。
    他们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是什么部队。
    敢打敢拼，悍不畏死，核心老兄弟甚至敢在十死无生的局面下向强敌发起冲锋，拥有同时围杀数名意境武者的能力。
    可称天下强军！
    这点，所有将领都有自信。
    但那是在保存建制的情况下！
    一旦失去建制，以十人、数十人的队伍分散行动，甚至在强大的白色中央大军追杀下突围到指定地点，横跨数万里海域，期间遭遇不知多少死亡和牺牲……
    哪怕他们再自信，都不敢在梦里做这个梦。
    或许，也只有在他们从白骨盗骤然登上高位后解禁的许多历史资料里，传说中的那支早已消亡的部队能够做到，但是他们自己绝不可能。
    数万大军，最后能剩下五十人抵达奉真镇龙关就不错了，甚至有没有十人都不好说，许多将领本来就不是贵族，对爵位的执著没有那么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白固没有因为命令被质疑而生气，拐杖指了指东方的天空。
    鸦雀无声。
    所有激动的将领犹如一盆冰水浇下。
    “不至于吧？”
    有将领迟疑，低语道：“他是一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和路边的灰尘和柳絮一样，甚至我们的离开都是他乐见其成的，免得干扰地方治安，耽误建设。”
    四周武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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