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请两天年假吗?”苏粒听了, 颇有点不满,嘴嘟起来。
姚安遗憾地摇了摇头,见朋友耷拉着脸,于是补上一句:“干嘛这么难过,以后还有机会的。”
“你一直这么说,五年都没回来过!不行,晚上必须得吃点甜的,不然我今天都不会好了。”
姚安说不过朋友,只能无奈地笑笑:“听你的。”
苏粒推荐的这间网红甜品店,离酒店有些距离。要先开车上10号公路,一路向南,几乎快到海边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苏粒停好车,颇有些得意地开口:“怎么样?”
一家网红店能火遍ins和推特,自然有它的道理。
装饰亮眼,走的是最近流行的火烈鸟主题。墙面一水的粉红色,挂着彩色线圈灯。餐厅边角立着翠绿的芭蕉叶,旁边垒起一个水池,里面贴满亮蓝色瓷砖。水面上浮着很多泡泡球,还有一只独角兽游泳圈。
“有点吵。”姚安指的是眼睛。
“拍照好看着呢,不信一会儿你试试。”苏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说着捡了个位置坐下来,熟门熟路地点起菜:“你要喝点什么?果汁,咖啡,鸡尾酒?”
“果汁就行。我昨天……”
姚安原本想告诉苏粒,昨晚她失眠,头疼得很。结果话还没说完,叮铃铃,对面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苏粒随手点开,一边把电话往耳旁放,一边等待姚安把话说完:“昨天怎么了?”
姚安顿时说不下去了。
初见朋友时的兴奋瞬间褪去,不安感涌了上来。她盯着朋友手里的iPhone,呼吸变得急促且艰难。
一秒,五秒,十五秒。
直到苏粒说:“我知道了,那明天吧,我这会儿正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电话挂断。
姚安端详起对方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有人找你?”
“对,劳伦斯。就是之前推荐你去姐妹会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她吗?我最近不是在做一个时尚品牌嘛,她想借一点衣服去拍照。”
又是虚惊一场。
姚安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而再次提起洛城大学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恍如隔世的同时,也点亮了姚安的思路——她好像找到了验证事实的方法。
“我还记得她。”姚安用叉子卷起一小撮意面,试探着问,“对了,我刚刚突然想到,瑞恩最近过得怎么样?”
“应该还活着,其他的情况不知道,我们蛮少联系的。”苏粒耸了耸肩,“不过前几年他家出了点事,倒是在学校里闹得很大。”
“听说是他的父亲去世了?”
“对,瑞恩为此抽大了,还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不得不延期毕业。杰西卡从他身上捞不到钱,就分了手,跑去纽约了。啧啧,这个女人。”
后半句关于杰西卡的话,姚安一概没有听清。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一件事上:所以钟浅锡说的全部是真的。
他没有骗人。
而苏粒回答完上述一通,又有点好奇,“是谁告诉你,瑞恩的父亲去世的?”
之前因为瑞恩和杰西卡在学校的走廊里给过姚安难堪,苏粒对这两个人简直深恶痛绝,上次去北京,都没和姚安提起过这件事。
姚安不方便解释,含混地回了一句:“一个朋友。”
“好吧。”苏粒用汤匙挖下蛋糕的一小角,“说到这里。他家建的那个礼拜堂最近也成了景点了。回程走i10的话还会路过呢,你要去看看吗?”
姚安才参观过,自然是不打算再去。
但那天深夜,她和朋友聊到嗓子发哑,被苏粒拖着拍了一百张合影,Ins上传了满满的九宫格。欣欣然从餐厅里走出来,轿跑一路飞驰,准备返回酒店的时候。
她们又经过了那间玻璃教堂。
谁也没有想到,凌晨时分,礼拜堂本该暗沉的灯却是亮着的。
尖顶折射出的灯火点燃了附近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又或是星星坠了下来,停留在温柔的海里,不肯离去。
眼前的景象美得惊人,让人无法呼吸。
不光如此。
苏粒像是发现了什么,把车靠在公路边停了下来。
“怎么了?”姚安愣了一下,问道。
苏粒关掉了广播,把车窗降了下来,指了指外面:“你听。”
公路建在悬崖的下面,头顶往上几十米就是礼拜堂。里面好像有人在歌唱,隐约能捕捉到一些动静。
如果仔细侧耳的话。
那些歌声是真实存在的,就混在层叠的海浪声里。徐徐落下,轻盈地罩住大地。
“他们在唱《奇异恩典》。”苏粒好奇心特别旺盛,一边跟着拍子哼唱,一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难道周四还在搞什么纪念活动吗?”
姚安没出声。
因为她觉得,她知道原因。
钟浅锡一定在那里。
这首歌远在马里布山庄里,姚安就听到过。歌词上讲,海上的风暴终将停止,罪恶和绝望都会被赦免,无助的灵魂会返回属于他们的家乡。
当时的姚安还很年轻,才刚刚从一场赌局里逃脱。
她以为,那首歌是在说自己。
但多年之后,钟浅锡却对姚安坦白。他用了漫长的时间、试过无数办法,却找不到那条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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