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说,你不该来这里的,先生。
他梗在那里,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才说,这碗牛肉面能给我么。
我抱着碗,警惕地向后挪了几厘米,我说这可不行,这是给我的西瑞尔先生。
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了我熟悉的眉眼,他说,但最初你是为了我学会的煮面条。
他这话说得我特别莫名其妙,我不太懂他的逻辑,在我看来,我和西瑞尔结婚了二十年,跟他也断了二十年的联系,都是五十郎当岁的老头子了,上一次见面也是好几年前了,他突然这么出现,总不会是做噩梦想起我了吧,而且这种话,不该说的。
我用筷子挑起了面条,开始很优雅地吃,面条凉了,味道不太好,但我一边吃一边沉浸在了西瑞尔的记忆里,我记得他第一次送我的花,他可真是狡诈透了,愣是逼得我收下了花,还说我可爱。
【别吃了】
有人像是在这么跟我说话,但我没理他,他像是又喊了几句,好烦,我不想理他,然后【啪——】地一声,我的牛肉面连同面碗都被摔在了地上,我维持着一个挑面条吃的可笑的动作,我吞咽下了口中的面条,放下筷子,揪起了他的衣领,摁在地上开始揍。
他一开始还能反抗一下,但后来就是单方面被我打,围观的人有人试图报警,像是被他拦了下去,我的意识有点错乱,说白了,我的理智在他中断了我的仪式的时候,一瞬间就被烧没了。
到最后我停止了揍人的动作,扔给了他药瓶,我关了店,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我看着他,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把玩着手里的药瓶,他说,看看你怎么样了,有一些话,想跟你谈谈。
我抱着手臂,靠着隔断板站着,我说,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然后他问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和西瑞尔先生结婚,而不是他。
这个问题没什么不好回答的,我说因为当时的我恨你,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也因为我不爱你了。
他将药瓶放在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贝克汉姆的纪念币,他说那年你走后,我又去踢了一下购买的机器,这枚纪念币一直在我的身边。
我哦了一声,然后告诉他,他送我的纪念币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在哪里去了。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钱夹,里面的合照尽管保管良好也有些泛黄,他说属于你的一切,我都保留着,我当年没想过你会拒绝我,更没想过你会和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闪婚。
我神色大概很冷淡,因为我的确起不了什么波澜,我看了一眼照片,我说你是来跟我回忆过往的么,这没什么意义,人总要向前看。
他收回了照片,开始神经质地咬自己的手指尖,这个毛病他年少的时候就有,他第一次跟我告白的时候,就是咬遍了自己的指尖,才说出的口,那时的我狠狠地把他的手抓下来,告诉他板着一点自己的毛病,又恶狠狠地低头去亲他。
但现在我很麻木,甚至觉得他这样做太神经质,而且太不卫生了,于是我说,我现在不恨你了,我们都过去了,其实说到底,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年轻的时候我爱犯贱是我的事,如果你需要原谅,我原谅你,如果你需要理解,我理解你,如果你需要怀念过去,很抱歉我不想跟你一起,我就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想我的西瑞尔先生。
他放下了手指,他说,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一直深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
其实这话我大概能相信,因为他一直没结婚,自从出轨后一直没有交往对象,国内那边甚至给他安上了一个为祖国奉献终身不愿娶妻所有遗产决定上交国家的美誉,但问题是,我开了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但这话我说出口,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不爱所以不必留情面,因为多年未见所以不必留余地,我和他早就散了,即使他告诉我当年的微信不是他发的又能怎样,即使他告诉我他是被迫的又能怎样,即使他告诉我他一直爱的人是我又能怎样,爱情没那么多误解、纠缠以及对与不对,一句不爱就足够了。
他的神色像是很狼狈的模样,在他精致的外表下,终于露出了一丝老态和慌张,我不觉得心疼或者心爽,只觉得怜悯,我尽量放柔了语调,我说我一直非常感谢你,你实现了我们当年所有的梦想,我也一直记得我们年少时度过的美好的时光,我们曾经彼此相爱的日子,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被我格式化遗忘掉,但也只能到这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你早就成了过去了,我爱过你,也爱过沃特先生,但现在以及未来,我爱的只有西瑞尔先生,我深爱着他,以至于即使想一想别人,都觉得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他在我说到了一半的时候,就戴上了墨镜,我看到了他鼻梁两侧滚落的水痕,但我装作我没有看到它。
我听着他可笑地提议两个老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我听他说没有爱情也无所谓,我们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他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嗓子沙哑。
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发尖,他停了话语,我知道他在期待地看着我,在那幅墨镜的后面,我说,大概不行,西瑞尔先生知道,他会气疯的。
他打开了我的手臂,他扯住了我的衣领,他冲我咆哮,他说你醒一醒,西瑞尔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我挣开了他的手,将衣领重新抹平,我指着我的胸口,我说,西瑞尔永远活在我的心中,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他永远陪伴着我。
他摘下了他的眼镜,他的脸上都是水,我漠然地看着他,我才发现其实我也是一个心硬的人,我说,该醒醒的是你,我们分手将近三十年了,早就没可能了,或者说,我离开体校的那一天,我们就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他靠着墙壁,边笑边哭,他说,王萌啊,王萌,你把所有的理想丢给了我,你逼着我一路前行,但到最后,我什么都有了,你却不见了。
我不想再和他争论谁是谁非,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发疯,他失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到最后他戴上了墨镜,匆匆地离开了。
我收拾了残局,我的眼前像是出现了西瑞尔先生,于是我笑着对西瑞尔先生说,520快乐,我的爱人。
103.
一转眼,十年的时间又过去了,李铭没有死心,还是隔几个月会过来找我一次,但我们也无话可说,死灰复燃说到底还要有火星,但我对他大概是寒冰,是决计不可能对他再产生一丝一毫情爱了。
丹尼尔学业完成后进了西瑞尔的公司,从职业经理人手中一点点接回了他父亲的产业,干得不错,我们大概一个月能见上一两面,他是个孝顺孩子,有让我搬去和他同住的想法,但我比较偏向一个人独居在西瑞尔曾经在的房子里,不太想换一个环境。
十年,足够我把所有的悲痛稍稍放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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