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曾对一个女孩子说,等我三年,我会给你幸福。
三年后,我又对一个女孩子说,等我一年,我会给你幸福。
幸福是什么?我想了三年,然后得到了一个叫“无解”的词。
她们不是同一个女孩,我想我,也不会再是同一个我。
我还能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能把活人晒成木乃伊的阳光高高的悬在天空中间,残忍而炙热。有五彩的汽车像风一样飞快的穿过马路,于是激起数不胜数的尘土飞扬于空气之中,打在憔悴而丑陋的樟树上,然后无声的落下,碎片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城市,这也是一个让人失落的夏天。我于是顶着太阳推出陈旧的自行车,自己一个人跑到离市区很远的一个游泳池。
如果说没有记错,那么我应该是在游完泳,上了岸之后才碰到她。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稍稍带着裙摆的游泳衣,身材很好。微风轻轻的从她身边滑过,我能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风铃一般清脆的声响。瓜子脸,右下巴的地方长着一颗美人痣,黑色而柔顺纯天然的头发像瀑布一般的垂下,散出淡淡而温和的发香。
我不是一个好色的人,我也不明白那是否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但那一天,我真的看呆了,因为她的身边,站着我另外的一个朋友——一个认识她的女孩。
我平静的站在樟树荫下,让细碎的阳光打在自己还湿漉漉的肩头上,嘴角微微上翘,淡淡的微笑。
她终于看到了我,出于礼貌一般的回了我一个笑脸。我兴奋起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她愣了愣,似乎意识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胆大的流氓。我依旧微笑,但她终于还是没有握住我僵硬而瘦细的手,而是不好意思般的把头扭到了一边。我叹了一口气,懊恼的把手晃下,所有臆想回落到了失望的终点希望的起点。
我朋友终于认出了我,她惊讶的问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消瘦,为什么会大老远的从市区跑到郊区,问我为什么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和她联系。我摇了摇头,然后淡淡的笑。她不知道,我曾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走出过西二路。那是一段让人回味无穷的记忆,而我,在那一段记忆里,像是一朵渐渐凋零的花,流离失所!
我用下巴指了指她,然后转过头等待我朋友的答案。
我们相互的从别人的声音中知道了对方了名字,紧接着在同一时间放声笑起来——所有的尴尬与无语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就像是一杯浓烈的美酒,有着难忘的回味与沉醉!
她伸出手把我的手握住的时候,血色的残阳瑟瑟的从我们之间穿行而过,碧色的水波上,映出两条长长的影子。一切像是演戏,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然后我心跳加快!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饭,话很少,音乐也很轻。淡红色的灯光温馨而妖艳,能给人一种回家却又失落的感觉。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微笑着对我说要喝酒。我点了点头然后招呼服务生把酒送上。
喝完两杯啤酒之后,她双颊绯红眸子却清澈如水,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的声音细碎而轻柔,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那些类似于童话小说一般的故事像是流水一般潺潺的从她薄薄的嘴唇有秩序的走出来,然后又如洪水一般将整个饭馆蔓延,淹没。
所有的忧伤像是夏季窒息的风,在悄无声息之中笼罩住了整个城市
饭馆外是笔直的马路,路上有呼啸而过的汽车,有艳丽得让人害怕的霓虹和搂搂抱抱亲密无间的红男绿女。
她开始流泪,泪水大颗大颗的陨落在桌子上,四溅开去,消失在空气。我吓将起来,慌忙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忍着泪强装笑脸,指着我手中的烟说给熏着了。朋友把我手中的烟夺过,狠狠的把烟掐灭,咬着牙齿瞪了我一眼。
我笑着说对不起,然后示意她把故事继续。她不再说话,泪水却依然不停的跌落在桌子上,抽泣声尖锐而让人心疼。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整个饭馆只是剩下了她凄厉而嘶哑的哭泣。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因为抽泣而一起一伏的背影上,而她,依然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无所顾忌,肆无忌禅。
我们很在很晚的时候才离开饭馆,因为她哭的时间太长。我把她们俩送上taxi的时候已经临近子夜,她抹干眼泪之后笑着对我说失礼,脸上,依然是满面的忧伤与落拓。
送走了她之后我又自己一个人度到酒吧里要了几瓶酒,当所有的酒瓶子都清空了之后,我开始思考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烟雾弥漫了我的思维,然后我想不明白她哭泣背后的深仇大恨!
那一天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见到她,没有她的任何一丝消息。后来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她的icq号,然后听说她已经离开这一个炙热的城市跑到长沙上大学。
我回归到自己宁静而自私的生活,偶尔上网碰到她的时候,也会像其它大学生一样幼稚的畅谈着所谓的理想与希望,信念和激情。
虚拟中的她和现实有着很大的区别,她告诉我说她要坚强,不会再哭泣。我回忆着那个夏季里的她,将信将疑的假笑。
生活只有在虚度的时候才会显得光荫似箭,所有的季节不管是繁华或是寒冷,都会在一个人安静的胡思乱想之中如过眼云烟一般的转瞬即逝。可我们,究竟还有多少年华,能够在苍翠的呐喊之中挥霍?
寒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有些不可理喻和莫名其妙。
生活就是一笔交易。我尽着全力把自己所能承受的痛苦折换成了自由,不回头,也不后悔。我时常能在睡眠中梦到自己像一只快速挥动翅膀的飞鸟凌越于云朵之上,俯视一切。解梦的人对我说,我不过是在等待,奋不顾身,傲视一切而又假装毫不在意!
我在等待吗?我在等待什么?不——知——道!
她在西二路出现,我也在西二路徘徊,于是我们碰了面。一切并不是缘份,而是我事先给她打了电话。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想她了。整整一个冬天,连路边的樟树都在瑟缩之中洒下了枯黄的叶子,草木尚如此,人何以堪?我不相信自己能孤独的熬过整个冬天!
我们像情人一样肩并肩的走,靠得很近。我捋起衣袖的右手不时碰到她粉嫩的左手,然后我的心头,会一阵狂热的跳动。
她话很多,也一直在笑。不再像夏至时候那样的矫情与青涩。我会把双手插在口袋抬起头看电线上面灰色的天空,然后她,会陪着我安静的走,一步又一步,悄无声息就像是各走各的路!
半年的时间,其实可以记起很多东西,也可以忘记很多东西。我问她为什么没有把我忘记。她笑将起来,突然停在路上安静的看着我,然后反问我为什么没有把她忘记!
我愣了一愣,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却不敢告诉她是因为喜欢。
她没有像其它女生一样打破沙锅问到底,快步的跟上我然后把手从口袋抽出来,在空中不停的比划说,因为我很瘦,因为我的名字很奇怪,居然叫城!
她不知道,其实我就是一座城,一座孤城。头上只要灰色的天空,脚下,则是龟裂的黄土地。
尔后我们开始聆听道路两边店面播放的歌曲,没有说话。我听到了我最喜欢的sound of silence,而她也听到了她最喜欢的nemo。再接着我请她吃一种叫做龟灵膏的小吃,她的话又开始多了起来,话题漫无边际并融合着她的微笑。但我还是很快的感觉出,她依然在讲述着夏季那个还没有结束的童话。
我从上衣口袋把香烟拿出,问她是否还会在让烟熏着的时候流泪。她笑了起来,不示意可否,继续着自己苍凉而残缺的故事。
我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托着下巴看着她那张完美的脸蛋,安静的聆听着一个可以延续半年的故事。
她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十分的喜欢吃豆腐脑,每一天当卖豆腐的阿姨打她家楼下经过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的小头伸出窗外歇斯底里把她叫住,然后奶奶颤颤巍巍的赶下楼,乐呵呵的捧着豆腐回厨房张罗。
她说她曾经有过很美好的童年,她会和年龄相似的小朋友一起在高大而苍翠的樟树下玩游戏。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从小学到大学。但她还是很喜欢上学,因为那样可以不用考虑未来,不用想着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她笑着说她本来有一个很完美的家,然后一切在她十三岁,父母决定离婚的时候渐渐像画布让手撕毁一般的破碎
笑容凝固的时候她的泪水又开始坠落,我快速的把手中的香烟熄灭然后忙乱的说对不起。她抬起头对着我摇几下然后又重新趴在桌子上。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夏天!
她很快哭完。我把钱付过之后她早已经笑着在一棵很大的樟树下等我。
我们又并着肩走了几条街,天空由灰色缓缓的变成黑色,然后她说要回家收拾行李去长沙,不能再陪我了。我说送她的时候,她早已经自己钻进了taxi,像一阵风般消失在街道尽头,剩下我站在空气中。
心头一阵绞痛——那个我只见过两面的女人,走了,勾走了我的魂!
等我一年,我会给你幸福。我心中默念。为了一个可怜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想起三年前那个女孩,我抱了她一年,但我至今还在恨她。而我只见过两面的她,我们甚至没有牵过手,悄无声息中,我却爱上了她!
冥冥之中天注定?!
错缘,前世一滴泪!
原来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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