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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第218节

    玉纤阿心中有些慨叹。
    四年前,她见过这位隐居大贤,当时她还是和姜湛一起出城登山。之后在这座山中,在大贤的竹林院内,玉纤阿遇见了范翕和于幸兰在一起。当日范翕吐血,玉纤阿心肠寸断,六神无主,根本没心思再操心什么大贤。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位大贤,终是没有投靠卫天子,而是成为了范翕的谋士。
    玉纤阿和成渝二人沉默下山,玉纤阿想着自己方才和那位大贤所谈的事,那位大贤所分析的当今天下的局势。玉纤阿在心中默记着这些,打算回去后完整复述给范翕。忽然,成渝拉了她一把,轻声:“玉女,你看。”
    玉纤阿看去,目中一凝——崎岖的被雪所覆的山道上,有一个人正登山路行来。
    那人阴沉满满。
    抬目看人时,目中时而浮起几抹病态的焦灼。这分明不正常。但是他看到玉纤阿时,脸上表情还没变化,目中的强硬神色,却是一怔后,蓦地松弛了。
    玉纤阿唤道:“公子!”
    那在山道上的青年公子,自然是范翕。
    范翕抿了下唇。
    见玉纤阿向他走来,玉纤阿目光轻飘飘扫过范翕身后,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玉纤阿一顿,看向范翕的目中略有责备。范翕移开目光,成渝向他行过礼后,默默退后了。
    玉纤阿握住范翕的手,另一手抬起摸了摸他额头,柔声:“额头还有些烫。为何不在府上养病,却出来了?是来找我么?梓竹没告诉你我晚上就会回去?”
    范翕抿唇:“我不是找你。我是……随便走走。我正有些事想问老先生。”
    玉纤阿看着他。
    她说:“哦……那我要走了。你还要登山?”
    范翕轻而虚地:“嗯。”
    玉纤阿扬眉,让开路看着他。范翕便面容冷淡,极慢地从她身边擦过,继续向登山路走。他不情不愿,委委屈屈,走了几步,心中烦意更浓。他便皱眉,停下脚步,蓦地回头瞪她。
    范翕质问:“你为何不拦我?!”
    玉纤阿作惊讶状:“我要拦你么?”
    范翕便不说话了,只沉沉看着她。玉纤阿与他对视片刻,目光在飞雪中凝视对方。半晌后,玉纤阿轻叹一声,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她道:“我是看你生病,才不和你计较。不代表你如此多疑就是对的。”
    范翕固执道:“我当然是错的。但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他抱怨:“旁的郎君醒来第一眼都能看到妻子,就我看不到你。为何我看不到你?你不是为人妻么?你不是女的么?”
    玉纤阿含笑:“你现在都开始攻击我性别了。我是不是女的,你不清楚么?”
    范翕望她。
    与她怼了两句,他心中那股奇异的不安感便弱了下去。他也许正如玉纤阿说的那般,就爱受虐似的。明知她的放松状态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偏喜欢找她。她以前对他心眼那么多……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呢?那又不是真的爱他。
    范翕目中微软,他伸手,捏了玉纤阿脸颊一把,道:“你当然是女的。为夫都爱死你的身体了!”
    玉纤阿一惊,颊畔蓦地红了。她睁大明眸,不可置信范翕居然还会说这样放肆又轻浮的话。她惊讶地仰脸看他,范翕伸臂,将她抱入了怀中。
    而到此时,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才觉得玉纤阿在自己身边。
    ——
    范翕心中有些悲凉。
    他欢喜她欢喜得近乎绝望。
    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她,他牢牢抓着她不放,担心她离开自己。
    那么他离洛后,该如何熬过去没有玉纤阿的日子?
    ——
    范翕既然来了,成渝自然就退让,留范翕和玉纤阿二人并肩牵手下山。
    好在雪已经不下了,只是雪地路滑,走得慢了一些。
    下山中,二人初时没怎么说话。却是突然,玉纤阿开口:“公子,你是要离洛了,对吧?”
    范翕怔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玉纤阿含笑,轻轻揉着他的手掌,温声:“公子这几日不断带我见你的人马,我便觉得公子是要将这些人都留下给我了。你当是自己打算离开了。”
    范翕便淡淡说了卫天子的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阴鸷道:“我当然要离洛!当然要回燕国!不管天子是何想法,他想要搞什么,反正我这次是打算解决齐国的。我要让齐王死,要让齐国乱!龙宿军在地下住了那么多年,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玉纤阿听着他说话。
    只轻声:“我对公子别无要求,公子照顾好自己就行。请公子为我保全自己。”
    范翕向她看来。
    他停了步,握着她的手,低声:“我恨不得带你一起走!但你跟着我,其实没什么用,反而来回奔波。你留在洛邑,有成家照看,我也留人给你。你当安全很多。”
    玉纤阿道:“我还会帮公子呢。”
    范翕不以为然,他对这个没什么想法。
    他伸手抚摸玉纤阿面颊,出神地凝望她,温和道:“我不指望你折腾出什么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留人给你,也不是为了方便你做什么。而是若是有人针对你,你足以自保。玉儿,如今洛邑局势极乱,天子指明不让你跟我走。我疑心他对你有什么心思。”
    玉纤阿望着他。
    范翕怅然道:“我是不担心这些的。谁算计你,都没有过什么好下场,我知道你能应对。我对你的嘱咐,不过与你对我一样——保全自己便是。”
    “其余的,都没什么可说。”
    玉纤阿垂目。
    她轻声:“你我少年相识,夫妻一场,各自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提醒也说了,担忧也说了。更多的话,实在没必要累述了。公子啊——”
    玉纤阿往旁边行了两步,背影袅袅,裙裾曳地。她走到一丛梅树下,伸手折了一枝花。火红的花映着她眉眼,她回身,手持花枝,向范翕含笑。
    这瞬间,花下美人灼灼其华,何等明丽耀目。
    范翕看得痴住。
    直到玉纤阿手中花枝向外一洒,花瓣零落,从她手中飞出,洒向半空。而女郎轻声吟哦——
    “你我,且看这春光如何吧——”
    ——
    花枝簌簌飞花,花瓣迎着飞雪,穿越山河,在天空中飘荡。
    花从枝头落下,从美人的手中飞出,芳香满天地。
    范翕与玉纤阿一起看去——
    看那雪消融,水破冰。
    他们听到遍山的“咔擦”细声,是冰川裂缝之声,是春神重回大地之日。
    百花绽放,雪水消退,万物复苏——
    新一年的春光,到来了。
    ——
    入春后第二月,范翕向天子辞行,离开洛邑,回返燕国。范翕人一走,带走了吕归、梓竹等人,将成渝和一些谋士留给了玉纤阿。出洛后,齐国和卫天子的人就开始动作,务必要将范翕困在燕国北荒。
    而出了洛,范翕自己,也在琢磨着,如何走一趟齐国,弄死那个年迈的齐王。
    他要齐王死!
    要齐国乱!要齐国王室、军人尽出事。
    要齐王为自己曾经的决策付出代价。
    他不光要杀齐王,还要将齐王的死推到卫天子头上。要卫天子和齐国彻底决裂。
    如今争时夺刻,双方各自有筹谋,都在拼时间。
    而身在洛邑,玉纤阿感觉到的情势,并没有范翕那般严峻。
    ——
    虽然燕王离开了,但燕王是领命去攻打九夷了,过不了多久,燕王战胜之时,仍会回来洛邑向天子请命。既然如此,尚留在洛邑的燕王后的待遇,自然不比昔日差。
    且有意无意的,卫天子还会多多照看燕王府邸一二分。
    玉纤阿心中有数。
    但她知道范翕介意她和男人走得太近,是以虽然玉纤阿有心会一会卫天子,但她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付诸行动。她自己自然问心无愧,却只怕范翕多想。范翕如今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要多体谅他一些,不该多刺激他。这种小事,不值得范翕为此心焦难安。
    所以卫天子几次召见玉纤阿,玉纤阿都寻借口躲了开。
    这一日,玉纤阿出府去大姊夫家拜访。姐姐成宜嘉生了一个儿子,夫家欢喜无比,成宜嘉正在坐月子,玉纤阿自然要去看望。不过这一次,身边跟随的人除了成渝外,侍女中并没有跟来姜女。因姜女近日身体不适,便留在府中休养。
    玉纤阿见到了姐姐成宜嘉,温温柔柔地和姐姐说起了闲话。
    成宜嘉见到玉纤阿身边没有跟着姜女,舒了口气,偷偷和玉纤阿说:“你那个侍女。眉目妍丽,看着就十分不安分。我之前就觉得你将此女留在身边不好,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爬上燕王的床呢?”
    玉纤阿温柔道:“姜女不会那么做的。她有些怕夫君。姐姐不必为我担心了。”
    成宜嘉恨着拿手戳玉纤阿的额头:“我见你对其他人也就那样,怎么对范飞卿你就那般信任?你傻么?”
    玉纤阿微微一笑。
    她出神一下,怅然道:“姐姐你不懂,我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若是还不信他,便是我和他白好过一场了。姐姐你只看到现在的他,不知道以前的他,有多好玩……”
    她慢慢说:“虽然他自己说他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但我不信。我心中信他的心从未变过,他如今再阴郁,心底也是温柔的。我始终记得他对我的好……我如何会不信他呢?”
    姐妹二人说着这些闲话,百无聊赖。
    成宜嘉又疑心:“我见天子关照你们府邸……你如何想?”
    玉纤阿含糊地敷衍过去:“天子当我夫君是忠臣信臣,多关照一些是好的。”
    成宜嘉道:“玉儿你若有什么难处,告诉我与你哥哥便是。不必一人扛着。”
    玉纤阿含笑说好。
    成宜嘉却是望着妹妹美丽的面孔,轻轻一叹。她觉得玉纤阿虽然答应得好,但玉纤阿太过自我独立,恐一直学不会依赖他们……不过,想到在这世间,起码玉纤阿是信任范翕的,玉纤阿到底是有一人能让她相信,这已经让人宽慰了。
    姐妹二人说着话,突然,成渝在外拍门,声音急切:“君夫人,天子私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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