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煞兴之言,“此时正值芙蕖出水时节,大人若得暇,午后便去映妆湖一走可好?”
☆、晚凉暗透,荷桨歌余,凭谁慕清颜(中)
菡萏香连十顷坡。
偶有舴艋轻舟拨开碧叶,水风穿过,微微清凉。
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
映妆湖,莲影欲出照浅塘。
江晚亭立在绿杨阴下,入眼尽是浅红淡绿,轻轻摇头:“怪道游人只合江南老,这梨州风光,岂是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漠北可相比的?”
心中却并无感慨,侧头看身旁手攀柳条的人儿,幽深如潭的双瞳稍稍清澈,唇角微勾,似乎心情亦是不错
正自出神,忽觉楚凝微微一动,放了柳枝,向远处招手。
船头翘起的画舫缓缓滑近,船上立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眉弯两月,目闪双星,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见楚凝招手,女孩咯咯而笑,遥遥唤道:“楚公子今天带客人了?”一面移船近岸,一面伸出手。
露出一段小臂白如玉藕。
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袖空中举。
楚凝上前半步又让在一旁:“江大人,湖中一游可好?”
女孩引二人上船,举棹一点,画舫悠悠荡开。
划得几下便交与艄公,女孩跪坐在船板上,顺手采下莲蓬,回舱分与二人时,一对杏眼不住打量江晚亭,末了,笑问楚凝:“楚公子的客人真好看,他是谁啊?”
她问得其实颇为唐突,但语调轻快,言笑晏晏,毫无失礼之意。
也许是头一回听到别人如此夸赞自己相貌,江晚亭面上微红,随即复了常态,微笑道:“我本为游玩,因曾与楚凝公子在鋆歌相识,便来此一会故人。”
女孩点头,似感叹:“本来的,楚公子的故人原该不平常些的,不过,这位公子可真好看,又这般风度,竟似画中仙家似的。”
楚凝在一旁剥着莲子,见江晚亭面露忸怩,亦不由失笑。
船行至湖心,日色将晚。
暮云合璧渐渐苍茫,莲花已远而藕风尚自拂袂,余晖中隐隐露出几点翠微青山。
舟尾水上几声“啾啾”相和,伴着羽翼扑朔。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女孩从舫中探出半个头,学着水鸟叫了几声,哼上一句小曲儿,莺声燕语似仍有不足,回身向楚凝笑道:“我不会唱,鸟鸣的又着实好听,楚公子替我酬它一曲好不好?”
楚凝一怔。
但听鸟声清脆啼啭,似是出言相邀般,心下颇有逸兴,便缓缓站起。
见壁上挂了笙箫之物,摘下只笛子,问那女孩:“可会吹奏么?”
“这个……”女孩眼光溜转,瞥瞥笛子,瞅瞅楚凝,不住的摇头,脸儿却愈发红了。
楚凝扬扬眉,欲挂回笛子,却被按住。
“我来。”
江晚亭接过笛子,略过楚凝眼中诧色,置于口边。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
深深浅浅的音浪无比轻柔的丝丝拂过,抽出一缕心字。
月下小江南,杨柳堆烟。
眉宇间浸透了细细碎碎的温柔,又因本身的隽逸愈发清远,仿佛谈笑浮生的抛书才子,横笛信手,惊起落红似醉也凄迷。
似为笛声感染,楚凝眉尖若蹙,怔了怔,终是吟成一段淡至刻骨的哀伤。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很淡很淡的韵味,却分明是透过了几瓣莲华,将那两泓秋水,生生望穿。
盈盈一水间,樱桃落尽的时节,是谁伶仃伫立,久久地倚门。
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整个映妆湖都似充斥着一种若有还无的悲。
似不堪承受这静静袭上的寂寞,不知何时,那一堆水鸟已悄然飞去,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江晚亭放下笛子,默默注视着那个倚立舱门,被暮色抹成暗影的人儿。
黑发婆娑,也难缱绻也难羁,双眉之间,尽是轻愁。
爬上东山的月倾泻光华,皎色流霜映上他如画的眉眼,那清冷竟如此纯粹,仿佛天地间,只此一月,只此一人。
深吸一口气,用尽力压下将那单薄的人儿抱在怀中的冲动,心下却仍是钝涩,一下下,挫伤般疼。
好半晌才勉强抬起头,却见船早已拢岸。
再次深呼吸整顿好表情,向船家女孩微笑示意后,拉着楚凝回到岸上。
☆、晚凉暗透,荷桨歌余,凭谁慕清颜(下)
天终于完全暗下来,夜集上的商贩早早挂好花灯。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漫步夜集,目光溜过奔忙笑闹的人群,落在身旁安静的人儿,落在他轻轻执着他的手,江晚亭心下念出这样的诗句。
嘴角微微上扬。
来自指尖的冰凉纤柔,将他一颗心不经意间融化成水。
他竟这样任他拉着信步徐行?而不是躬身退步连声告罪道“草民失礼”?
今天唱的这支曲儿,当真触着他什么心事了么……
江晚亭心下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突地升起一缕酸意。
所思在远道?同心而离居?
如此冷淡防备的他,竟是心中念着另一人么?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平静如楚凝陷在一首思妇吟中,久久无法回神?
江晚亭神色黯了黯,又倏地明亮如星。
毕竟,他也不是无情的么……
眼下看那人弃他而去,自己,还是有些信心打开他的心防的。
想法一出,江晚亭自己怔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纠结于他,还要打开他的心防?
真是……
知道异样,江晚亭决定顺着心思行事。
此事本应随心而为,只要最后无负于人便可了……
好容易摆脱了心思七七八八,却觉掌中已空,楚凝不知何时抽开手让在一旁,而面前站定的二人笑嘻嘻地施了一礼。
“小云?小漪?”
并未告知他们自己所到何处,此刻却寻过来,江晚亭心下颇诧。
“嘻,公子,您在外好恣意地游赏江南好景流连忘返,小漪在客栈可急得望眼欲穿,我又见不得他寝食难安,没奈何,只得带他寻出来了。”流云拍拍流漪,笑道。
一如其名,流漪的眸彩清澈如水晶,安安恬恬地站着,听了流云打趣,也不开口,只微微一笑,任他取谑。
早已习惯,江晚亭修眉一挑,道:“天色不早了,既如此,小漪同我回客栈,小云,你送楚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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