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南辕北辙

    柳瀬优是当天下午就出院的。

    只是轻微的擦伤，已经处理好，而且因为打点滴的关系体力也很快恢复，他出院之后先去寿司店吃了一顿美味的料理大餐，再妥妥当当的回到家里，给老爸老妈打了个电话。

    千秋和羽鸟不知道他今天出事的消息，至今也没有电话打来，应该是有他们之间的事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吧。

    总之，一切都很安稳。

    身上的伤暂时不能浸水，优将就着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就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里，捣腾着自己的手机看新番动画，突然一个陌生来电响起。

    “喂？您好，我是柳濑。”满脑子莫名其妙的优接听了电话。

    奇怪，这个月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难道是哪个漫画家出了岔子要返工？

    “是我，你已经出院了吗？”

    “啊……是宇佐见先生！”听到短话那头的声音，优一个激灵，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直身体以便用比较清爽的声音和对方谈话，“是的，我已经没问题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和他多言，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柳濑，你是哪家书社的助手？”

    “呃……丸川书店……呃……可是您问这个是想……”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不容质疑，对方咣当挂掉了电话。

    优一头雾水地听着嘟嘟嘟的系统音，压力大得吞不下去。

    他的记忆回到了之前春彦离开的时候。

    “虽然知道有点失礼，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哈？”

    “那个……”春彦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不管怎样说，对于让你受到惊吓这件事我觉得很愧疚，想要给你一点补偿。”

    “不用啦，这件事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胡思乱想没注意信号灯，宇佐见先生已经做得很好，不用再补偿我什么东西了！真的！而且我几乎没受什么伤！”

    真是有钱人的交际能力啊，明明受害者是自己，然而目前，优内心里的愧疚感已经胜过其他“受害者”的某种心理了。

    “苹果……”

    又是莫名其妙的一个单词。

    “呃？”

    “你好像不喜欢苹果。”春彦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已经削好但还没人吃过的苹果上。

    “啊！？这个啊，这个苹果很好，嗯！谢谢你买苹果送我。”优赶紧把素描册放下，又重新拿起被自己冷落了好久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咽下去，表示自己对苹果的喜爱。

    “我知道了。”春彦看着满脸“欢喜”吃着苹果的优，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又开口道：“还有一件很失礼的事想问，请问你现在有恋人吗？”

    “……哈？”优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彻底无语中。

    这个已经不是很失礼，是相当失礼的问题了吧？

    然而，原本想要责怪的话语，却在看见对方那认真而专注的眼神后吞了回去，优想起之前在自己家发生过的事，有些沮丧，但还是强打着神笑道：“暂时还没有。”

    春彦一脸如释重负，“是吗？”

    “请问你问这个问题是……”

    优本能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不对劲。

    谁知对方压就不接他的茬，再度若有所思地问道：“苹果，是吗？”

    “呃……是啊……”优彻底茫然了，他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苹果吗？味道不错，很甜。”

    ……

    结果就是，到最后优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想说什么。

    这种困惑在刚才那通电话之后变得更加突兀。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优暴躁地掀开被子重新坐起来，顶着一头鸟窝挂着巨大的黑眼圈拨电话，电话拨通之后他开始后悔了。

    娘啊，现在都凌晨1点多了。

    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谁知道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

    “柳濑。”

    声音有些疲惫。

    优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宇佐见先生，很抱歉那么晚还打搅你，但有件事我还是想问清楚！不然我睡不着。”

    “问我？”

    “是的。”

    “想问什么？”

    “你白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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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

    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松开笔，坐在办公椅上舒服地转个圈活动一下自己的腿，宇佐见春彦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按摩睛明。

    “就是，白天在医院照顾我……还问我有没有恋人，还有刚才打电话问我工作地点之类的。”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满，有些困扰。

    “啊，你说那个啊……”春彦歪着脑袋夹住手机，随手用鼠标点开一个订购网站，再在对话框里输入“苹果”，“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想象着那个拥有一双像猫一样微微上挑的眼眸，琥珀色瞳孔的青年，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很多。

    “我希望我不是在多想，但您的举动实在是像……”

    后边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但春彦却听清楚了，他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眯着眼睛，平静地问道：“像什么？”

    “像在追求我。”

    本以为对方会更加局促，谁料他却突然恢复了淡定，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男人和男人，有可能吗？如果你是美丽的女士，我或许会考虑。”春彦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到底是不是爱情，而且，就算这种感情是真的，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立刻就能接受。

    对于男人们之间的爱情，春彦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周围的朋友又偏偏存在着这种关系，他的弟弟秋彦，还有与他一起长大的朋友龙一郎。

    他曾经对弟弟的恋人美咲产生过萌动的心情，只是因为那个小家伙明明柔弱得很，却很勇敢很坦诚的在他面前维护自己的恋人和感情，也是那个家伙唤醒了春彦的本心，敢于勇敢直面自己，和命运对抗的勇气。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他的感情是纯粹的，是真诚的，就足够了。

    这或许就是那些家伙选择一个男人的原因吧。

    正当他陷入思索的时候，他恍然未觉对方也沉默了很久。

    半晌后，那边才传来一个语气淡然但咬字清晰的声音。

    “呵，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有那种人吧？那种彼此之间都不计较别的恋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爱上了就没办法不继续下去，一旦失去了，那种疼痛对于任何陷入爱情中的人来说都是一样。”

    笃。

    似乎有什么东西敲击到心灵的声音。

    春彦随地看着电脑荧幕上那些鲜亮的苹果图片，嘴唇弯成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那么，像你那样的人，能接受那种‘不正常’的爱情吗？”

    “不正常……吗？呵呵，如果您是这样想的，那么，就请您别开我的玩笑，宇佐见先生，如果您只是想玩一玩的话就选错对象了，我希望您以后不要抱着那种失礼的心态来打搅我的生活。”

    对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电话随即被挂断。

    打搅吗？玩笑吗？

    春彦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像他这样的人，从秋彦离开家的一刻起，就注定再也没有了自由，他的学业，事业，家业，都会由老爸一手包办。他将来要娶的女人一定是个会给宇佐见集团带来利益的角色，要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

    因为宇佐见春彦是长男。

    像柳瀬优那种每天呼吸着普通的空气、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自由自在生活的人，大概无法理解他现在的立场吧？他一口一个“你们有钱人”，显然是对自己的阶层存在抵触心理。

    既然对方觉得不舒适，自己也无需强求。

    不过……

    电话突然又一次响起。

    听着那个熟悉的旋律，春彦默默关闭了荧幕上的网页窗口，接起电话，“龙一郎。”

    “哎呀~春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很扫兴啊知道吗~小薰会不高兴的！~”

    是刚刚“活动”完，些许“亢奋”的声音。

    春彦闭了闭眼睛，平静地对着手机说道：“是你们书店的漫画助手，叫柳瀬优，你认识吗？”

    那个男人是春彦亲梅竹马的好友，井坂龙一郎，丸川书社社长的儿子，现任专务董事，如刚才提到的那般，也是个正沉迷于“不正常的爱情”中不可自拔的家伙。

    他口中的小熏是他的秘书，全名朝比奈薰，别，男。

    听了春彦的话稍做考虑，那边立刻有了结果，“啊？柳瀬优？我好像听说过哟！是个很出色的助手~很多老师都蛮依赖他的哦~”

    “是吗？有件事想拜托你……”

    “呀~春彦你居然也有拜托我做事的时候~说吧说吧~我一定尽力~”

    “嗯，关于柳瀬优……”

    春彦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凌晨2点。

    “他是个很优秀的画手，能不能找个时机安排他出道。”

    就算是他任□，希望那个家伙能飞得更高更远，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

    春彦想了想，续道：“另外，不要告诉他这件事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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