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左右唱歌，一听就是四年，从大二，大三，大四，到毕业一年后的今天。校园演出时从来都是前排占座免费听，演出商业化之后也是跟他蹭票。

    两手|进口袋弯着腰贴近了海报栏看华丽的宣传海报，怎么看都是一小受的脸，我辨析着他浓妆涂抹的眉眼秀气的鼻子还有感的唇形，神情柔又冷艳。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大学时候清秀的样子只是假象，或者说，是二十年的伪装。

    还是林左右教给我怎么辨认男人是不是gay，他把脸向我凑近了，气息没留意轻轻吐在我嘴上，“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跟其他男人的不一样？”

    一副炫耀的样子。

    我说我分不出来，他立刻从手边拿了本gq一页页翻给我看，“这个、这个都是直男……找到了，这个是gay.”

    他眼睛一亮，把几张人脸拿给我对比。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差别。

    “哎哎你看，我的眼神特别软。”他又贴过脸忽闪忽闪眨着眼睛。

    “你丫觉得这还挺自豪的？”我扭开脸转移话题。

    “当然！”他得意地坐上桌子翘起二郎腿。

    “妖媚的男人，那种美，你若见过，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他对着头顶吱吱转的风扇开始抒情。

    “我喜欢健气男。”我跟他唱反调。

    “健气男也可以妖媚。”他坚持他的说法。

    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宋小末，进场吧。”

    李直边说边递给我一瓶饮料，刚刚他去了趟超市，我嫌远没跟着。

    走到体育馆门口开始排队。

    “你怎么跟林左右熟识的？”李直跟我并排着，像是随意的一问。

    “听说有同志电影看，我跑进了人家的场，被他们当做拉拉了。”我拧开瓶盖就是一口。

    “看完电影稀里糊涂就参加了他们的party，就这么跟林左右认识了，他一直当我是拉拉，对我跟对姐妹似的亲，后来才知道不是，反正那时候已经很熟了。”

    他倒是笑了。

    “听上去怎么那么小说。”

    我用手指蹭蹭鼻子，“林左右整个人就是部传奇。”

    刚说完正好轮到我们检票了。

    检票的师弟接过票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我和李直，眼里充满探寻。

    “李直先生？”他认出李直之后貌似颇为惊奇。

    李直冲他微笑点头，“师弟你好。”

    “我是校友协会的，一直很崇拜您！”师弟星星眼说道。

    又是校友协会。

    校友协会在我印象里就是一人脉+励志社团。

    “原来您跟林左右关系那么好，这vip票是他特别定制拿来送的。”

    李直只是笑笑没说话，师弟把票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上是两张票。

    他不停把视线从李直到我不断切换，眼神透着狐疑。

    怎么啊，我一小市民就不能跟企业家站一块儿？trepreneur都可以放到同一部字典里呢，还是四级的！

    我从李直身后戳戳他，他很有默契地走进大厅，我小跑两步跟上他。

    穿过大厅，通过可以进入体育馆内部的门。

    对着号码走过一排排地上摆的椅子。

    有没有几千人？林左右每年都要来k大开一场演唱会，票价又很低，其实就是给母校和师弟师妹的福利。买票需要学生证，以防票流到外面。另外分到市场上一些票，会贵一些。

    找到了。

    是第一排靠右的位置。

    又是这里。

    我每次听他唱歌都会坐的地方。

    林左右你明明记得，那你给我两张票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聪明的林左右，做什么都会受到赞美的林左右。

    太聪明，于是常常塞给别人他以为对方会喜欢的玩具。

    跟他越熟越亲近，他就塞更多这种玩具。

    林左右又一次的自以为是。

    身边坐下来一对师弟师妹样子的情侣，手里还攥着票。两个人说说笑笑，我把脸别开了。

    他们拿的是普通票。

    所以，这场演出没有固定的vip席，他只是给某些人保留了特定的位子。又用他独特的方式让这些人深感荣幸。

    特定的位置，就是心里的位置么。

    从舞台上看，我就坐在他左边，正好是心脏，我可以这么想吗。

    林左右啊你总是这么撩拨人。

    这舞台不像他的其他演出那么华丽，而他也忠于曾经大学时演出的风格，没有做太多装饰，完全就是一个典型的校园演出。他自己华丽就够了，他是这全场唯一的孔雀，没有什么可以盖过他的光芒。

    “我们gay就是骄傲的孔雀嘛，低调不是我的风格。”他总是拽拽地撅着嘴对我这么说。他真是女王。

    “林左右是个怎样的人？”李直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今天对林左右好像特别有兴趣？

    我出他买的饮料，拧开瓶盖又是一口。

    “是个值得深交的人。”想了想，最后却憋出这么句。

    真想用最短的话就把他概括清楚，可是我的现代文阅读里但凡有总览全文字眼的题目从来得分不高。

    就算喜欢上他还难过得要死，他也是个值得认识的人。

    有些人，是天然有可以极大地改变别人的力量。

    正想着，演唱会开始了。

    黑暗里一团火苗攒动，林左右从火里走出来。

    那勾死人的眼神，黑色的紧身服，黑色的高跟鞋，还有嘴角傲慢地微微翘起。

    他扫了一眼全场，眼睛逐一定格，到我这里时，我屏住呼吸，看到他笑意扩大，我不禁也回给他一个笑脸。

    他表情突然僵住了，没逃过我的眼睛。

    他还在看我这边，只是眼睛的对焦，好像不是准确在我身上。

    他很快恢复正常扭过脸去面对观众。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禁皱眉猜想。

    他刚刚的视线对的不是我。我看向右边，右边是那对拿普通票的年轻情侣，左边，是目光正锁着舞台上的林左右的李直。

    我曾经很多次在林左右面前提过李直。

    不知道聪明的林左右又会想些什么。

    那个曾经仰望师兄的女生，如今带师兄来听演唱会。

    一首新歌，他特有的妖孽风。

    我永远唱不来他的歌，旋律太诡异，而且装不出那种味道，带着点神秘和感。

    但是他的歌好听。

    下一首，是第一张专辑里的《荒岛》。

    不禁心跳快了一下，这首歌的第一个听众是我。

    那天我们去荒岛

    都说岛上有吸血鬼睡觉

    我们只看到小猫

    只有小猫夜里叫

    ……

    当年你小我装小

    你说我是sb你也要

    我跟着他的唱默默哼词，当年两个人一拍即合背上包就去荒岛旅游，小岛就在学校旁边，只是很少有人去。

    小岛太小又不好玩，两个人就在沙滩上晒太阳。

    我被他穿沙滩裤在太阳下扶着腰唱歌的样子眩到了。

    两个人躺在地上胡言乱语。

    “妹子，求爱。”他眯起眼睛懒懒地说。

    我沉默了五六秒，一是还在反应，二是在想该怎么反应。

    “我爱你啊。”我心如鼓跳地对太阳喊，完全是为了掩盖心虚给自己壮胆。汗顺着眉毛从太阳流下来到眼里很酸。

    手心手背手指全是沙子不敢揉。

    “如果我是sb呢？”他也对着太阳喊起来，声音亮亮的特别好听。

    “你是sb我也要啊啊啊——”妈的眼睛酸疼。

    “如果我是gay呢？”他起调高了，喊到后面哑了。

    我扑哧笑了，完全是因为他的声音好笑。

    “你是gay我也要啊啊啊——”我声音也哑了，喊得太用力。

    回到学校那天晚上，他把我从公选课上叫出来，在教学楼楼顶唱了这首歌的第一个版本。

    林左右，当年歌里那句“你是基佬我也要呢”？真想听你再唱一遍。

    “这首歌真可爱。”李直凑过来低声说。

    我点点头。

    是很可爱，可是我听了为什么隐隐觉得难过。

    歌一首一首地换，林左右没再看向我这边。

    他唱歌一向认真。

    演唱会已经到了快结束的时候。

    林左右却是穿了很清爽的一身从后台走出来，一如初见他的时候。

    “我要把一首歌献给某个人。”他朝台下一笑，干净没有修饰。

    一晃神，这还是当年的林左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过来我这边一眼。

    旋律响起，居然是《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绷直的身体软下来，安静坐回原位。

    这歌不可能与我有关。我还是那么自作多情。

    他只是简简单单在唱歌，唱别人的歌，他重感情多于形式。他说过有一些歌真好，比他自己的歌还能贴切地表现心情。

    他不冷情，但很少哭，虽然他说自己不怎么坚强。

    其实我总觉得作为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gay必然是坚强的，但安全感的缺乏也是必然。

    他不会哭，但是我知道他怎样的表情代表难过，哪种眼神是孤独。就像唱到高|潮时他微微的皱眉让我想替他哭出来。或者说，是触动了我心底的某个点想发泄自己的难过。

    林左右一直在看某个角落。他对着那个角落唱歌。我没去看，不管那里是否有人。

    唱得这么难过，是心里某一块空了吧。

    那个vip位置，应该是没有人的。

    一曲终了，他把手抄进口袋。

    习惯翘起嘴角，刚才略带些撕裂的气氛一扫而光，“最后一首歌，《温柔》。”

    这个习惯还在。从某一天开始他的每场演出最后都有的保留曲目。

    大二那年，跟他熟悉更多。有天我过生日，烂俗又狗血的情节是，他打电话来问我想听什么歌，晚上有演出。

    我想起那个太阳下的沙滩裤男生，脱口而出“《温柔》吧”。

    这首歌不是他的风格，不论旋律还是歌词。他从来不会像这首歌这么豁达，从来不是默默在背后爱对方。

    他对没有兴趣的东西连看都不看，而如果有幸成为他的猎物，不是被他轻易得到就是最后破碎得惨不忍睹。

    这么多年我还是这么觉得。

    天边风光

    身边的我

    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

    藏着什么

    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

    你的世界

    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

    是我的温柔

    这段，好像是我和他的最好诠释。

    我宅缩，我花痴，我胆小，我喜欢美男，我喜欢yy，我重口，我有色心没色胆，我喜欢浮云，我不是好员工。

    你是gay，你很帅，你可爱，你囧的时候很喷饭你毁了我多少键盘，你有品味，你家教良好，你爱得直接强烈，你是遥远的一颗明星，你从不乏仰慕者。

    我知道我们绝无可能。

    所以我能做的只是不打扰，这已是我最大的温柔。

    林左右从来没有在唱歌的时候说把这首《温柔》送给谁，他只会保留它作最后的曲目，如果我在的话。

    其实我很怕，他某一天，在演唱结束，不再唱这首歌。

    那我就彻底被抹去了。所以我愿意单纯做朋友，来留住这张vip票。

    我看着舞台上的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但唱这首歌的感觉一直没变。

    听过这首歌的太多版本，我知道我最喜欢他的版本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只有从他的歌里我能听出太多的内容也是因为我了解他。而且听过那么多遍，每一次的微小差别都无法错过。

    每一次唱，其实都不一样。就像说“我很好”，用不同的语气来说。

    所以，我真的不想听他唱歌了。每次听都会沦陷在那眼神那声线里。

    再努力爬出来慢慢治愈。

    他不时看向我这里，眼神温柔里透着恶搞。

    现场的演出让人更容易感动，哭或笑会变得很容易，全场的人都被那个小小的亮亮的人引导着、情绪着。

    我需要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尤其是听到歌词的时候，认真听，这歌词很刺激泪腺。

    宋小末你争气点。

    她去听他的演唱会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