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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姬悠悠然醒转,她伏在地上超过半刻钟了,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更没有一个人来扶起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新月格格的身上。努达海拥着她,听她激动的重复皇上的旨意:“皇上好仁慈、好善良、好开明啊。他听了我们的故事,理解我们的感情,努达海,皇上放我出来了,我好高兴,你呢?你高不高兴?”
努达海揽着新月,深情款款的说道:“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啊。皇上这样仁慈,成全了我们的感情,我真的好高兴。”
老夫人听得晕头转向,不过却抓住了一个重点——成全。皇上知道努达海和新月格格的事儿了?而且还成全了他们?老夫人喜不自胜,难道他他拉家竟有这样的荣幸,娶回一位格格吗?
至于骥远,当他第一眼看见那个朝着他扑过来的女子时,就被那样高贵典雅、那样楚楚动人、那样清灵如水、又那样优美如诗的美丽给震撼的无法言语。骥远正值青春年少,顷刻间就在这种惊艳的、震动的情绪下,对新月意乱情迷起来。骥远无法形容出自己心中的感受,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强烈的感情。但是他相信,这一定就是爱了!他着了魔似的伸出双手,想要拥抱这弯新月。可是新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朝着努达海扑过去,然后紧紧的拥吻在一起。
唯一还有点儿理智的只有珞琳。至少新月的柔弱扮相一时半会儿还打动不了同为女人的她,所以她是目前全家人里仅剩的还能替雁姬考虑的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阿玛,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在额娘和***面前……”
听到珞琳嚷着,努达海这才恍然清醒,他一把拉过新月领到老夫人面前热情的说道:“这是我的额娘,新月,你快叫人啊!”
新月一脸的感动,哽咽着道:“额娘,我真的可以叫你额娘吗?天啊,我有额娘了,我真是好感动好感动。自从荆州一役之后,我终于又有额娘了吗?”
老夫人很不安抽了抽嘴角,算是给了一个笑容。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里面有太多问题了,且不说皇家会不会把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格格许给努达海这样半老的、又有儿有女了的臣子。单说这许配也和许配不同。格格便是要进他们家,那也该是堂堂正正的嫡福晋。可是现在,他们府上的嫡福晋雁姬还在啊。而皇家也没有下旨休妻,难道说是让他们自己处理下堂之事吗?老夫人转头看了看雁姬,刚巧,雁姬才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惨白的脸色,凌厉的眼神配上一身被摇乱的衣饰,虽然也算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但是和穿著红色华裳,头上簪著翡翠珍珠簪,耳下垂著翡翠珍珠坠,盛装之下又兼青春年少的新月比起来,不禁有些黯淡无光了。这么想着,老夫人本来就偏向儿子的心,更偏了。
雁姬看懂了老夫人的眼神,心下更冷。她努力挺直了腰杆,整了整衣裳,昂然走到新月面前,不卑不亢施了一礼:“给新月格格请安。我是努达海的福晋,舒穆禄氏·雁姬。”
“雁姬,你就是雁姬?我常常听努达海提起你,提起你们全家人。我好羡慕你们美满的家庭,也好高兴自己能够加入进来。”新月一脸激动地来到雁姬面前,用一种好姐妹似的神情上下打量着雁姬,私心里却是存了要把雁姬比下去的自负。因此当她看到雁姬雍容华贵,落落大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时候,不禁十分惊讶于她的美丽和年轻,怎样都看不出来,她有骥远和珞琳这么大的一对儿女。明明年过而立,看上去却竟然好似双十年华,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使得雁姬远比她的菟丝花似的模样看上去要美貌的多,新月不禁惶惶,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努达海,发现他完全没有在看雁姬,却把火热的目光全都投注在她的身上,内心安定下来,得意非凡。随即收敛了情绪,继续摆出努达海最喜欢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格格屈尊来到寒舍,奴才自是欢迎。不过这种加入进来的话,格格还是不要再说的好。以免让人误会奴才们委屈了格格。”新月看到的,雁姬当然也看得到。可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雁姬仍是强忍着咬牙道。
新月踉跄着向后退去,不敢置信的疯狂摇着头:“雁姬,雁姬,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是真心想成为你们一家人的啊,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好可怕的话?我的命是努达海救的,现在又到府里来打扰,我充满了感恩之心,把你们都当成家人看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见外?”新月悲哀的说着,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痕,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不解,却又强迫自己不去流泪。说实在的,这样明明柔弱却又偏偏强装坚强的神情,真的很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至少他他拉家的两个男人就都上了钩。
努达海伸手扶住新月,怒视着雁姬,两眼几乎冒出火来。而刚刚还极力维护雁姬的骥远也嚷道:“额娘,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太让新月伤心了,她这么真诚的想做我们的朋友,你怎么能用那些烂俗的礼节去伤害她?”
雁姬闻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骥远,当她看到骥远望着新月那痴痴的迷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阿玛正搂着新月的腰时,雁姬几乎摔到在地。这个新月,在清纯与天真的伪装下,掠夺了她的丈夫,征服了她的儿子!这两个男人,是雁姬全部的生命啊!失去了他们,她以后要怎么办啊?而且,父子恋上同一个女人,这是多少大的一桩灾难啊!雁姬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的婆婆、她的儿子就完全倒戈相向了。这场战争,她就这样输得一败涂地。不,还没有,她还有女儿!对,还有珞琳,珞琳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雁姬挣扎着振作起来,转头去看珞琳的反应。可是她最先看到的却不是珞琳,因为还有更显眼的东西在那里。一群蒙着口鼻穿着制服饰的人抬着一张担架站在那里,远远望去,担架上躺的似乎是一个小孩子。雁姬惊叫一声:“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那抬得又是谁?”
新月这时候才猛然想起克善,立刻扑到担架边大声哭泣:“克善,克善,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们出来了,我们离开那个冰冰冷冷的皇了,你看看啊,我们现在是在努达海的家里,你快起来看看啊!”
抬担架的人受够了,他们在里就备受新月的荼毒,现在好不容易皇上开金口把这个无耻之徒踢出,他们可不要再听她的穿脑魔音了。为首的一人“呯”一下扔掉担架,新月猛然向后一跳,责备的看了他一眼,赶紧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有没有沾上土,对于被摔到地上的“可怜”的弟弟一眼也没看。小太监们看不下去了,匆匆宣读了乾隆的口谕:“克善贝勒患上伤寒症,为避免传染中贵胄,特诏令出至将军府治疗。钦此。他他拉将军,皇上的旨意已经很明确了,你们好好奉旨照料克善贝勒吧!杂家告辞。”说完,一行人麻利的跑出了乌烟瘴气的将军府。
口谕一出,全府的人都吓傻了。“伤寒?”老夫人总算没白白多吃许多年的盐,还算明白一些,惊呼着说:“那还得了?这病会传染的呀!会死人的呀!”
一听到会死人,珞琳当即蹦的老高:“皇上怎么会把这么个瘟神送到咱们家里来呀?阿玛,你快去跟皇上说,我们家不要他,快让他走啊!赶紧让他走。他不走,我就走……”
新月“吧唧”一下直挺挺跪到珞琳面前,哀哀切切的哭诉道:“不,请不要送走克善,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不要送走克善吧。让他住在这里,他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珞琳还要再说什么,努达海早就忍不住了,冲着珞琳和全家人大吼:“新月这样给大家跪著,你们也就仁慈一点吧!”他扶起新月,怜爱的看着她,“你们不会明白新月和克善之间那种不可分割的深情厚谊,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任何力量也不能分开他们。”新月回望着努达海,满眼的崇拜和感动。
雁姬无声的看着这出闹剧,就从新月入府开始算,生病的克善贝勒至少就已经在那里躺着超过一刻钟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去管,包括他那不能放弃的、相依为命的姐姐,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天神’,可是半点儿都没装进一个弟弟的。雁姬想起自己的境遇,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却同病相怜的小贝勒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同情,他和她多像啊,被全心信赖的亲人抛弃,只因为他们伟大的爱情中间容不得这些“小事”的打扰,也容不下他们这些“外人”的介入。
这么想着,雁姬冷冷的开口道:“既然皇上让我们照料克善贝勒,那么便遵旨办理吧!数月前,皇上曾发上谕,凡得伤寒症者,都要送到西山去隔离治疗。那里有专门善治伤寒的大夫,还有最适合的药材,那么这便备车,尽快送小贝勒过去吧!”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新月还没喊完,努达海早已愤怒的叫了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有没有心?你这样做是想害死克善吗?我决不允许!”雁姬呕的几乎吐了血,悲愤的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让小贝勒继续这样躺在地上吗?”
努达海被噎住了,他转头四顾,当看到雁影楼的门匾时,眼睛猛然一亮:“你们大家都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这‘雁影楼’就是疫区了!你们谁也不要进来,以免传染!大家把克善抬进去,就在这里治疗。”
雁姬气疯了:“雁影楼就是疫区?谁也不许进入?那你让我住到哪里去?”努达海吼回去:“家里这么多房间,哪里住不下一个你?你不要胡搅蛮缠的耽误时间,大家抓紧干啊。先把克善抬进去,然后马上去请最好的太医来。同时,要把府里所有的人手聚集起来,在府里进行消毒工作!消毒的方法,呃,到时候太医会告诉你们,雁姬,你带著大家,去切实执行!新月,你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最好的院子,叫做‘望月小筑’,里面全都是按照你曾经说过的、你在端亲王府的闺房布置的,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就在那里,安安心心的等待克善康复,好不好?”
新月柔弱的倚在努达海的怀里:“哦,努达海,努达海,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你又一次救了我,你真是太好了。我把克善交给你真是太正确了,你一定会治好他的。”努达海深情款款的点头:“放心吧!”
“你们都疯了吗?”老夫人声色俱厉:“你们当作这是凑热闹好玩吗?这是会要人命的!”努达海和新月相对诧异:“额娘,我们又不进去那里,怎么会要命呢?”
老夫人瞪大眼睛:“呃,新月格格你不进去?你不去照顾小贝勒吗?”
新月理所当然的说道:“克善常常生病啊,以前在家里都是有专门的下人和大夫去管的,我为什么要去照顾他?我可是阿玛最宠爱的女儿,为什么要去照顾别人?”
努达海宠溺的看着新月,一样的理直气壮:“新月这么柔弱,她连自己都需要别人心呵护,又怎么能去照顾这么凶险的病人呢?她不可以被传染的,那样可是比我自己被传染都要严重太多太多了,我会疯掉的。所以,你们赶紧把雁影楼给锁起来,除了按时从门缝里送饭送药以外,不许任何人接近这儿。”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雁姬,突然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至于雁姬,我就把我的书房给你住吧。反正我和新月要去望月小筑,那里空着也是白空着。”
那种施舍的口吻刺痛了雁姬,这真是太好笑了,如今,她在自己的家里要沦落到靠别人施舍才有一片容身之地吗?他是想用这种方法逼她主动下堂好给他高贵的心上人腾地方是不是?好,好,好,她全都懂了,全都明白了,她应该感谢这些人还愿意给她留下最后的尊严而不是蛮横的立刻丢出休书。彻底寒了心的雁姬闭上了双眼,可是她不能走,为了女儿珞琳,她也绝不能被休,她不能让珞琳有一个下堂的母亲,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笑柄。如果是这样,她宁愿死在他他拉将军府里,至少这样,她永远都是他他拉家的嫡妻。那个新月,永远都别想占据最崇高的位置,她只能是一个继室。
那么,就死吧。雁姬陡然冲向即将合拢的雁影楼大门,在珞琳的惊叫、努达海的怒吼、老夫人不知所云的吵嚷声中,重重的从里面锁住了进出雁影楼唯一的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雁姬想的是,照顾克善被传染上伤寒,然后死掉。这样她就是因为奉旨照顾贝勒而死的,皇家便不会夺了她的名分,也会善待她的儿女。同时她也不会因为给新月腾地方而被休弃。
因为雁姬不知道实情,只是听新月的说法误以为皇上要成全她和努达海。到那时候她不能抗旨,而格格不能做妾,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休掉原配。所以雁姬最后绝望之下冲进了给隔离成疫区的雁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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