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突然变成了一次与死物之间的较量。他想,会不会有一天,这些冰冷冷的铁家伙也会超越人的意志而存在于世,当人再没办法左右这些智慧结晶时,还有谁可以扮演一个管窥阁的角色,扶大厦于将倾?
这时,洞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寻常人不留意就不会察觉到的脚步声,柳长洲一回身,瞬间觉得腰杆子又粗了一圈——方秉笔与管窥阁一干部下、官兵犹如神兵天降,十分神奇得出现在视野内。
这简直都不用猜了,一定是陆含章的丰功伟绩。
有些人存在于世,纯粹是为了让人仰望,诸如孔孟荀子;有些人的存在,是为了让人胸怀天下,诸如管子卫鞅;有些人则是为了让人心存敬畏,诸如李聃庄周。
像陆含章这种的,纯属是叫人拿来无下限得爱的。
人多简直办什么都手到擒来。
柳长洲忙中拨冗给陆含章飞了个“我简直不能更爱你了”的眼神,大拇指弯向地面做了个“等我”的手势,便转身简单的比划了一下进行部署。周围形势很明朗了,所有手持利刃的士兵都在煮盐槽的四围寻找藏身之地,攀附在升降煮盐槽的载体之上,一阵井然有序的布置安排过后,一切重又恢复寂静。
没一会儿,地面上传来一声十分短促但格外尖锐的鸣响,随后头顶上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十分巨大的脚步声,似乎都汇集在母轴辘的正上方,那根连接母轴辘与顶棚的粗把柄上有肉眼可见的细细的颤动,母轴辘与子轴辘之间相互咬合的锯齿上传来轻微磕磕碰碰的声音,回荡在单向出口的地下室里,像是冬眠的怪兽将醒未醒时一派蒙昧的鼻音。
而后,原先紧绷的八根粗链条开始有了缓慢的向下移动的趋势,母轴辘死死卡着子轴辘开始朝着反方向转动,子轴辘外围缠绕的链条开始一圈一圈增多,在四周不同的方向纷纷有铁器与砂石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四周的升降载体颤颤巍巍的离开地面。
陆含章抄着手靠在洞口的石壁上,看着那一帮人跟一群蜘蛛似的,手里借助一把铁爪攀附在变异炉膛的底部,跟一条一条人形腊肉似的被带到了半空中。在升至快要到达地面时,几乎所有的人动作划一的借着炉膛一侧,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身手利索的越过了升降载体与地面之间的大空档,看不见了踪迹。在那缝隙快要弥合的时候,一直十分淡定的站在母轴辘边上的柳长洲瞬间跃起,柔韧的腰身在空中剪过一道残影,灵巧的越了过去,那缝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转了转手里的弹弓,一直在等一个声音响起。
整个地下室只余下那个跟大蜘蛛一样的子母轴辘,若是小红看见的话,也许会拿来当做远古祖师来朝拜的吧。在没有人的寂静空间里,子母轴辘之间相互咬合的锯齿同时回缩,外围的子轴辘又绕回了原来的方向,而后锯齿重新出现,为下一次升降载体的回落做好了准备。
这一连串动静一过,陆含章站直身体,拍了拍自己后背的土,优哉游哉的跨过了小溪,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离开了。
而在地面上则正是另一副景象。训练有素的士卒与被总被虐待鞭笞的劳工有某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相处模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所有的劳工都已经束手就擒。现场铁链条很多,于是方秉笔就地取材,将所有人的脚扣在了一起,一大帮人自动自发的往出口的方向挪。
柳长洲端着手和方秉笔跟在一侧随着人流走,方秉笔回头看了一眼乌泱乌泱的人群,公事公办道:“头,早上刚到的密函,新的粮田配给制度已经选在京畿直隶开始试行,不过户部有几个老王八异常顽固,条令一直没能正式下达。”
柳长洲点点头,十分淡定的道:“回去你给皇上发个函,就说一切照旧,那几个老王八没几天好活了,问问他有没有新的人选。”
方秉笔狐疑道:“怎么,你打算要陆老板接手?”
柳长洲看过来,摸了摸自己下巴:“我的意图表现的很明显?”
其实对于要陆含章出马一事,柳长洲一直都很犹豫。他希望他们彼此有共同的使命,这样即便他还是没有那样强大,至少他们的立场和出发点总是一样的。他既然喜欢这人,自然是不愿意和他分隔两地的。可他对陆含章的性子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知道他心甘情愿得帮他到这一步,几乎完全出于对自己的爱重。
况且最重要的是,他也总不舍得委屈他的。
柳长洲想了想,若真让陆含章每日朝五晚九的出入宫廷,出入军机要处,陆含章就算表面不说,甚至更不可能会让他看出一点端倪,但他心里就会好受?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没有什么人是无所不能的,就好比他自己,他的短板也有很多,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可他眼下竟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欲望——倘若他真的无所不能,他便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可以一己之力横扫千军,只要陆含章……时刻平安顺遂就好。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什么时候,我能够无坚不摧?”
这种想法太不切实际,他就单纯想了想过了一把干瘾,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贱的矫情,大男人了,年纪也不小,陷进了一轮风月,整个人就突然变得思维奔逸,变得畏手畏脚、患得患失,变得神经兮兮起来。
一行人穿过了那条有着九扇门的长通道,走出了通道尽头的另一扇门,视野骤然开阔,但……开阔的视野里站着一帮披坚执锐的人。
他猜得果然不错,这表面花里胡哨的胡瘸子竟然真的有一支足以抗衡官兵的武装。眼下这一伙人的武器并不比自己这边的差了多少,看这样子,胡瘸子是打算拼着鱼死网破,要么各退一步,要么同归于尽了。
那胡瘸子架势可大了,他跟个半身不遂的痴呆似的,一团烂泥一样摊在一把太师椅上,敲着二郎腿的模样分外欠揍,他那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叫人起鸡皮疙瘩:“走到眼下这一步实属胡某疏忽,自家后院混进了一颗老鼠屎,引来一帮官府的饭桶。胡某先把话撂在这里,今儿要不你死我活,要么桥归桥路归路,井河无犯。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胡瘸子背后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眼神毒辣,眼光如跗骨之蛆一般将在场的人都打量的一番,嘴角微微向下,露出了一个分外不屑的表情,不言不语的静立在一方,存在感不强,但周身武者的压力感却十足。
胡瘸子和这糟老头站在一起,十分传神的诠释了何谓“咬人的狗不叫”,不,应该是诠释了何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
柳长洲冷笑一声,这人还真以为官府的人都是被吓大的么?吓唬谁呢?他袖子十分随意的一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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