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用这个人特别精明，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正德所派的锦衣卫暗探监视之下，因此每次出使都会将收到的贿赂如数进献正德。

    “起来吧，”正德摆手，“朕只是说笑而已。”

    及至秀女被带到，正德看了一眼，点点头，对谷大用道：“算你有心，此女朕留下了。”

    “不是说速去速回的吗，到现在才来？莫非一定要有美女可以搭救才肯来见朕？”

    谷大用退下後，正德不无埋怨地对“秀女”道。

    秦雪笑，“又被认出来了，陛下眼力真是了得。”

    “不是你故意把右手手掌摊给朕看的吗？”

    秦雪的右手手掌有一片雪花状红色胎记，上次来时正德才注意到。

    “但陛下视线并未投向人家手掌嘛。”秦雪顶回。

    “你呀，”正德笑著摇头，“说正事，丹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朕？”

    “怎麽？相遇在下雪的冬季，看著雪花想起姐姐来了？”秦雪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姐姐没有带话给你，但祖母有话给你。”

    “什麽？”

    “陛下退位之前见不到小紫和五丹。”

    “哼！”正德听拂袖转过脸去。

    “祖母还说，陛下若缺军饷可随时向秦家索取。”

    “哼！”正德气的又哼了一声。

    “我们秦家的立场一直没有变，陛下也该明白的吧？”秦雪苦笑，随即便又展颜，“不说这个了，跟陛下说一件开心的事──小紫已经学会喊‘娘亲’了……”

    娘亲？

    正德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味”来，身心一阵“激荡”──娘亲？！这喊的是我啊！！！！

    秦雪没有注意到正德的“异样”，依然兀自说著：“学喊‘姑姑’、‘祖母’、‘姑祖母’等都很顺利，唯独‘娘亲’很久才学会……”

    朕，玉树临风的小白龙，英武无匹的大明皇帝，

    怎─麽─可─以─给─人─家─喊─‘娘亲’？！

    “我是她父皇！”正德愤然纠正秦雪，“下次回去教她改过来，喊你姐姐娘亲。”

    “可小紫明明是陛下所生……”

    “一定要改！小紫还小，现在改还来的及。”

    “……”

    就算改，也只能教她喊你“姑姑”，让小紫喊你“父皇”是不可能的。

    秦雪腹非，但并没有说出来。

    三秀这次派秦雪来，一则让秦雪代表秦家保护正德；二则也是观察正德退位的诚意究竟有多大。因此秦雪可以长时间留下来，每日陪在正德身边。

    她没读过多少书，而且一部分受四美濡染，一部分被五丹宠坏了，没有五丹的矜持，且全不把世俗及皇家规矩放在眼里，正德去校场练兵，她便扮成男装跟随在侧，正德遇到难题让她出主意，她便歪点子斜点子出一箩筐，往往与正德“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即使这样，时间长了也觉得宫中生活乏味，期待正德化名亲征的计划早日施行，好一起出关到塞外天高地阔纵马驰骋。

    但因土鲁番叛乱尚未平息，正德担心同时和维吾尔族与蒙古族作战会分散大明兵力以致无法达到预期战绩，便直等到第二年五月副总兵郑廉败土鲁番於瓜州时才著手实施计划。

    “你觉得微服出关的步骤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为保万无一失，正德询问秦雪的意见。

    “嗯……”秦雪仔细阅读了计划书，托腮沈思片刻，“我觉得还要补充一步。”

    “喔？”

    “陛下出关後，被蒙在鼓里的群臣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追出关去劝阻，死死拖住陛下後腿哭闹不休。”

    “这点朕倒忽略了，这些酸子实在难缠……”

    “所以陛下出关後应留下一名信得过的心腹把守居庸关，不放一个大臣出关。”

    “嗯，朕会派谷大用把关。”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一切计划妥当，但八月甲辰正德微服出宫，一行人马刚到昌平，便被内阁知道了消息，梁储、蒋冕、毛纪三位内阁大臣连夜纵马於沙河追上圣驾，跪伏於地，声泪俱下，请正德回跸。

    正德哪里肯听，令几名大汉将军将三位内阁大臣“护送”回京，御驾继续朝居庸关前行。及至到了居庸关，遇到此行最大一枚绊脚石──巡关御使张钦。

    接到正德圣旨，不开。

    “皇上出关这样的大事，朝廷怎麽可能不事先通知？圣旨来的太突然，其中必定有诈。”

    正德亲自找到张钦营房，不开。

    “皇上此时应该在紫禁城中，怎麽可能驾临居庸关？你是何人？胆敢冒充皇上？”

    “你见过朕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睁大你的老眼给我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不是朕？！”

    “冒充皇上乃十恶不赦之罪，一旦查实，诛灭九族，老夫劝你趁早悬崖勒马。”

    “…………”

    “皇上，”一旁的谷大用看不过去，“芝兰当路，不得不锄。”

    “这个……”正德气的吹了口气，捏著下巴想了想，摆了摆手，“算了。”转身走出营房。

    张钦是忠臣，朕是明君，明君怎麽可能加害忠臣？

    八月的晚上已经十分寒冷，一行人杵在关前不能算事，正德遂命令打道回宫。直到十来日後，打听到张钦到别处巡视去了，正德才再次来到居庸关，并“叩关”成功，得以出关，去到宣府。

    第九十六章

    正德到了宣府，立即按之前的计划，下旨封朱寿也就是她自己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授与其大明最高军权，命其总领诸军御边。

    京城百官获知消息，完全糊涂了，集总督、大将军、总兵於一身的官衔从来没听过倒在其次，主要是──被授与这个职位的朱寿是何许人？？？？？

    是皇上！！！！！

    联想到奉天殿一连十几日空空如也的御座，几乎在同一时间，百官集体顿悟──朱寿就是皇上！！！

    京官知道了朱寿的身份，边将依然一头雾水，久离京城不熟悉朝廷人事变动、不知朱寿其人还在情理之中，关键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到底是个什麽官？官衔恁也长？

    其中最糊涂的是大同总兵王勋，他收到了这位大官的一封书信，要他加强军备以随时应战蒙古军队云云。

    好大的口气……这位大官到底是什麽来头？

    王勋派亲信五百里加急进京打探，这才知道原来大官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官──当今皇上！

    消息遂在大同、宣府、辽东、延绥四个兵镇传开，戍边诸将得知皇帝陛下御驾亲临，回想起六十余年前的土木堡之变，无不惶恐紧张到极点──万一保护不好皇上，令历史重演，自己将成千古罪人。

    而此时的正德却为自己的抱负即将实现激动不已，在宣府驻跸几日觉得宣府离前线有点远，遂命令军队向前挺进，驻跸阳和。

    正德十二年十月，正德派出的流星探马终於带回她等了二十六年的消息──蒙古各部落军队正在集结，小王子随时可能来犯！

    终於等到你了！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