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扇琯一向处变不惊,镇定自若,何事竟会令他如此慌神?
靳弦心中尚有疑问,问道,“扇琯,出了何事?”
许扇琯仍旧未说,只是叹气。倒把连离荒急得不行,今天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出了什么问题?忙问道,“扇琯,你倒是说啊!”
过了半响,许扇琯放开靳弦,长叹一声,“桌上,有枚枫叶。”
“枫叶嘛,肯定是哪里飘过来的。”连离荒松了口气,一脸轻松地说道。
许扇琯闭着眼摇摇头,过了半晌才慢慢说道,“刚才萼夕来打扫卫生,我已问过,太守府内没有一颗枫树。就连这外街上,也极少有枫树,除了……”
“水泉驿。”靳弦淡淡地说道。
许扇琯“嗯”了一声,语气更加低缓,就如同在自言自语一般,“之前,我一直在自己房中静息打坐。靳弦和离荒在恭水阁,当时棋墨和沈旬也在。而我来时,正遇到萼夕在风溯阁打扫。她也说过,在打扫时,没看到外人,更没留意桌上的枫叶……”
“那这枫叶哪里来的,难道是凭空出现的?”连离荒苦恼起来,听起来简直不合逻辑嘛。
“你觉得是棋墨么?”许扇琯问道。
靳弦摇摇头,“现在还不能断定,若棋墨为凶手,他为何要杀那么多人,动机是什么?”
“是威胁么?”许扇琯沉吟了一会儿,“他与太守走得最近,若他知晓太守的秘密,为了不被灭口,所以先下手。”
“这也是说得通……只是他没必要费心费力地把他们的双手砍下,又放回到窗前。”
连离荒茫然地看着两人,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你们一直都怀疑棋墨啊。”
许扇琯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连夕落姑娘都能看出来,你倒没看出来。”
“对了,”连离荒突地大叫起来,“刚刚回来时,棋墨同我说,他先去送禾隐廷尉,暂时不得空回来。我此时才想起,难道他想跑?”
许扇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反正他现在的嫌疑最大,若是他一走了之。离荒,就看你的本事了。”
连离荒点点头,像是在等着靳弦的命令。
有风自屋里吹来,打乱了靳弦的头发,像是带着千言万语袭来,心中不由得起起落落。
“扇琯,”靳弦开口说道,“查案,本就是场与凶手的博弈,既然凶手已经现身,那我们也没必要忧心。”
连离荒虽不解其中的意思,不过听到靳弦会有性命之忧,立刻说道,“大人尽管放心,离荒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靳弦没有言语,只拍了下他的肩膀。枫叶放在桌前,色彩艳丽,窗外只有一颗长青的大树,此时却有落叶飞下,如雨滴一般,倒是秋日肃杀的氛围。
“凶手终于又出现了。”靳弦随手拿起茶杯,压住桌上的枫叶,语气轻松。“扇琯,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枫叶给我?现在我明白了……”
连离荒不解地看着他,更加奇怪地是,靳弦竟然面容带笑,难道他的好胜心又被凶手激起了。不禁担忧地说,“大人,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他知晓靳弦断案成痴,特别像这种离奇的悬案,愈发激起他的兴趣。
靳弦笑容更深,继续说道,“这是倒计时,凶手以枫叶告知,给我一月的时间查案。不然,就会成为这枫叶上的第五滴血。”靳弦突地一拳打在桌上,冷笑道,“猖獗……之前在水泉驿时,以带血的枫叶警告。如今,又明目张胆地威胁,简直可笑。”
靳弦平时极少发怒,这件案子倒真是把他激怒了。许扇琯怕他丢了平常心,失了先机,冷静地问道,“现在,你想怎么做?”
“先找到棋墨,我要把凶手一点一点地挖出来,不管他藏得多深。”靳弦目光如火,凶手的举动无疑是刺激到他。
靳弦一旦固执起来,任谁都是无法阻止的。他看了看窗边的痕迹,倒是没有特别,“离荒,若是你来放这枫叶,会是如何?”
连离荒看着窗外的路线,不远处有一堵围墙,接着便是花园,相当于是树草花木将风溯阁围在当中。仅有一条青石路通往风溯阁的大门,若是不经过那里,仅凭轻功的话,从围墙飞过到窗前……沉思了片刻说道,“从围墙那里飞到窗前,而不停留。仅是丢下一片枫叶,再返回倒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说来,此人轻功也十分了得。”
连离荒点点头表示赞同,却又有些疑惑,“虽说不是不可以,但是没有支撑点,会很耗费体力,动静也会增大。若是我,会选择在窗边停下,再放下枫叶。”
许扇琯打开折扇,“但是这样,你的脚边就会粘上这园中的泥土。”
连离荒恍然大悟一般,从窗边径直飞到对面的围墙上,再返回到窗前。神色匆匆地说道,“围墙上没有泥土的痕迹。”
“离荒,你看棋墨像是这样的人么?”靳弦问道。
连离荒仔细回忆着棋墨的走路及说话,“表面上看,他并不像是习武之人。不过也有可能,他擅于伪装自己。”
靳弦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棋墨,此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之前我们的方向也想错了。”
“有趣,错了……”连离荒疑惑地望着他,完全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靳弦不置可否。
“大人,”靳弦耳边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倒让连离荒和许扇琯皆是一惊。
靳弦转过身来,正看到棋墨站在门口,微曲着身,笑容却是难以言喻的诡异。“你来了。”靳弦冷冷地说道,棋墨没有逃走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棋墨抬起头来,仍旧是那副和善的表情,缓缓说道,“之前大人说过要问属下一件事,所以在送走禾隐廷尉之后,就马上赶来了。”
靳弦突地来了兴趣,直觉告诉他,此人断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经意地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之间我们见了悠梨。”棋墨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马上又一闪而过,依旧笑着说,“悠梨夫人消失了已经两年,大人竟然短短几天就找到了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靳弦没有理会他的话,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倒起一杯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告诉了我一些事,好像你也知情。”
棋墨立即行礼说道,“大人这是哪的话,若是属下知情,并定知无不言。”
靳弦的嘴角笑了笑,问到这个份上,他居然都没有一丝慌乱。过往已见过太多的罪犯,倒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许扇琯在一旁冷观着,此时的棋墨身上散发出的温度,倒是比死人还更冰凉。第一眼看到此人时,倒想象不到他的心竟与他的外表千差万别。
靳弦放下茶杯,该是直入主题地时候,厉声说道,“章画私修墓陵,你可知情?“
几乎是瞬间,棋墨猛地跪在地上,表情哀苦,“虽说此事大人早晚会查到,棋墨并不是存心隐瞒,只是……这私修墓陵罪名过大,而且章画大人早已失踪。”
“所以你就不提,”靳弦冷笑一声,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棋墨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虚伪。“墓陵修在何处,还有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棋墨长叹了口气,“墓陵修在这太守府西北角,那处原本不是乱葬岗。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章画大人一意孤行要修建墓陵,属下也劝不住,便以修建太守府的名义到偏远的小县寻找工匠。为了保密,章画大人便将几十名工匠扣在那墓陵之下,整整五年啊。没日没夜地关在里面,除了睡觉便是动工。当时招的工匠死的死,疯的疯,所以换了一批又一批……”
许扇琯攥着折扇,问道,“难道没人怀疑么?”
棋墨闭起眼摇摇头,像是不忍回忆一般,“招人时给的钱多,所以总是有人愿意来,再说有太守大人从中干预,这里离朝里又远,自然没人注意。”
“权威和金钱……”许扇琯感叹了一声。
棋墨继续说着,“哪知就在快建成之时,最后一批修建的工匠突地失踪了,就连章画大人也莫名其妙失踪了,然后就出现了那双血手。这一定就是报应,之前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私修墓陵就是死罪……”棋墨语气激烈,已是声泪俱下,“属下也只是为了活命,尚且躲过一劫。但是几年中,一直饱受折磨,这就是诅咒,是报应。”
原来这就是悠梨不愿回忆的一段过去,不管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事实往往令人唏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那之前死去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棋墨像是为难地摸摸头,小声地说道,“哪能处理什么,就是找把火烧了,再合成泥继续建墓陵。章画大人失踪以后,那块地方便人烟罕至,渐渐地成为乱葬岗。大家都说那里是不祥之地,夜里常有鬼火和哭声,就再也没人踏足。”
听到此话,连离荒不禁身子一颤,想起那一日去的地方。脚下的土地竟然有那么多的冤魂,慢慢后怕起来,实在是副恐怖的场景。
靳弦点点头,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没事你先下去。”
“是。”棋墨转身而去,却留下一个不经意地微笑。
刚好被许扇琯瞧见,等他走远了,才说道,“靳弦,你就这样放他走?”
第11章 经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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