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踏进房间,刚一站定,“吧嗒”一声房门被关上。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朝后看上一眼,又回过头面对着她。那件轻薄的红衣一瞬间就从他的眼中窜进心里,仿佛又回到昨夜的场景,心中砰砰直跳。唐语蓉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就是给府上送柴火的,该如何称呼?”
卢文溪见她语气冷淡,面无表情,料想一面之缘谁还记得,随机应变道,“鄙人卢方,见过夫人。在夫人府上送柴足有一月,今日前来结账。”
唐语蓉嫣然一笑,翻开桌子上的账本,叫他过来核对一下数目。他低着头,只道夫人说是多少便是多少。她扭过头,盯着他笑道,“我说一两那便是一两吗?”他抬起头,低声说道,“夫人说笑了。”她却侧着脸,表情严肃,他只得上前核对。唐语蓉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又把账本放在两人中间。将上半身凑过来,一股神秘的香味叫他头晕目眩,哪里看不清那账本上写着什么。
唐语蓉面如桃花,肌如白雪,语带含情,“卢公子看的怎么样?”他看着她的脸,尤其是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亦静亦动,不觉灵魂出窍。她又笑着问了一遍,“卢公子看的怎么样?”他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没问题,没问题。”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将手搭在他手上,凑到他耳旁说道,“我是问,卢公子昨天在屋外看的怎么样?”卢文溪只觉全身一阵酥麻,又突然醒悟道,“夫人说什么?鄙人听不懂。”她微噘着嘴,风情万种,“卢公子这么快就忘了,那我帮卢公子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只见她起身后退几步,扑倒在床上,衣衫从右肩处向下滑落。卢文溪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两步。她翻过身背对着他,呈现一道迷人的曲线。又取下朱钗发簪,乌黑飘逸的长发缓缓散开,回眸一笑生百媚。额头上的汗水从红唇边流过,顺着脖子滑落至后背,香汗淋漓。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控制,一步步地靠近,神魂颠倒。离的越近,那神秘的香味就越浓。他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阵热辣的灼烧感传遍全身,沉重的呼吸声在整个屋子回荡。他收回手,使劲地攥成一个拳头,猛地清醒过来,打算就此离开。
她忽然转过来,像催眠般使他全身僵硬,噘着嘴喊道,“相公,相公。”他的灵魂立马被带到九霄云外,那种灼烧感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她温暖的身子和滑嫩的皮肤。她突然将他推倒,娇喘道,“……文溪……文溪……”
就像被人当头一棒,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惊讶的看着她,“夫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她一脸坏笑,再次推倒他,“当然知道……傻瓜!”他本能地看看四周,继续问道,“那夫人为何这么做?”唐语蓉只顾骑在他身上,一边娇喘,一边说道,“因为……我喜欢你!”他抑制着全身的悸动,忍不住说道,“唐小姐,你已经……”她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尽情地享受着,最后扑倒在他身上。他只觉一阵轻松,大脑突然清醒,周遭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可见。
她穿好衣裳,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卢文溪也赶紧起身,穿上衣服,默默地朝门外走去。唐语蓉在身后叫住他,只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那我告诉你,如果我还是唐小姐,唐龙的女儿,当然不会。但我现在是马夫人,马四的娘子,我为何不能这么做?从明天开始,每天傍晚时分,你还送你的柴火。
他头也没回,只道鄙人辱没夫人清白,他日夫人若要追究,随时可来取我性命。只是卢某犯下如此罪孽,日后断不会再来。唐语蓉大笑几声,胸有成足地说道,“以前的卢文溪当然不会,但是今天以后的卢文溪,他一定会回来的。”
离了那座破落而奢华的唐府,街上灯火阑珊,人来人往。夜色中的县城宁静而浮华,襄水河蜿蜒曲折,不知流向何方。他像个孤魂野鬼在暗黑中游荡,隐隐约约地有个光亮,在前方指引他回到白云山。看到大娘的那一刻,时光好像倒流,回到某个平常的夜晚。大娘关心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略有迟钝,回答道,“一直没等到安管家,钱也没拿回来,我过两天再去。”李大娘端来碗热汤,给他暖暖身子,嘱咐他早些休息。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久久无法入眠。到后来,迷迷糊糊地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阳光刺痛着双眼,他使劲地睁开,只见唐语蓉一袭红衣推门而入。他充满恐惧与疑惑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大娘,依然在熟睡之中,一转眼唐语蓉已经来到床前。大门又突然被推开,安管家进来喊道,“夫人,夫人。老爷来了,在外面等您!”
卢文溪惊恐万分,又扭头看看大娘,依然在熟睡。安管家朝四周瞧了瞧,径直走过来,在床前喊道,“夫人,夫人。”卢文溪赶紧抓起被褥盖在她身上,却发现她不见了,再一回头安管家也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冲到门外,阳光更加刺眼。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文溪,赶紧过来吃饭。”
他猛一回头,大娘正在餐桌前盛饭,桌上已经摆满热腾腾的饭菜。他小声地喊道,“娘!”李大娘应道,“快过来吃饭吧。”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前,端起汤大口喝下去,“啊……”一阵滚烫的感觉袭来,大娘心疼道,“是不是烫着了?”他看着娘心疼的表情,又看看屋外,熟悉而真实,原来刚才是一场梦。
这梦使他心有余悸,又幸而只是一场梦。现实的时间和梦的世界有着各自的领地和严格的分界线,当他回到这现实世界,梦中的惊恐便消失无踪。他多希望,昨夜也是一场梦,只要他待在这个现实世界,就永远与昨夜发生的一切划清界限。但他知道,那不是梦,相反的,或许只有回到梦中才能摆脱那已经发生的事情。还要去唐府送柴吗?还是重回南市卖柴?思考许久后,他决定将唐府划归梦的世界,永远与它隔绝。只要不踏入唐府,他就仍然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继续扮演那个卖柴的青年卢文溪。
一天,两天,三天……他更拼命地砍柴,更早起去到南市,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一切真会如他所想过去吗?他正憧憬着,再次早早来到南市,却发现平日卖柴的地方被人占着。几个无赖模样的男子同样摆着几捆柴火,聚在一起,卖力地吆喝。卢文溪感觉不妙,重新找个地方卖柴。只见其中两人走过来,站在他的柴火堆前,凶神恶煞地瞪着来往的路人。
胖荣挥着杀猪刀冲过来,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一个无赖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做你的生意,我站我的,就只许你在这儿摆摊不许我在这儿站着?”胖荣激动地说道,“你站在这,谁敢来买他的柴火,分明就是找事儿。”另一名无赖狠狠地瞪着胖荣,又扭头看了看他的猪肉铺,冷冷地说道,“我看你才是找事。”胖荣回过头去,只见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自己的猪肉铺前,自家娘子吓得瑟瑟发抖。
卢文溪背上柴火,一声不吭地离开,胖荣在身后喊道,“文溪,文溪。”他头也不回,将柴火背到安叔家中,搬进柴房。安叔掏出些铜钱,他坚决不肯收,脸上满是笑容和汗水。接连几天,无论他来的多早,那伙人都在。看样子,非要断他财路不可。胖荣反复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说话,倒是其中一个无赖说道,“既然答应给我们唐府送柴,你的柴火就只能送给我们唐府。我们可以不要你的柴火,但是你不能自己说不送就不送。”
胖荣更加疑惑,追问道,“好好地为什么不送了?得罪唐家,断了收入,大娘的身体以后靠谁?”他叹了口气,拍拍胖荣的肩膀,背上柴火独自离开。
黄老夫子见他又背着柴火过来,笑道,“你这是要把你的柴火摊摆到我的破庙里啊。”他尴尬地低着头,将柴火卸下。黄老夫子招呼他坐下,倒上一碗水。他一口喝完,请教道,“我每天寅时砍柴,卯时卖柴,午时归去白云山。奈何此风吹个不停,叫我透不过气,不知尘埃何时落定?”
黄老夫子掐指算到,你上次误入衙门,此次又错进唐府,只叹天意如此。当下遇劫,既不可为外人道哉,旁人怕是无法助你。天意难测,人心易惑,就看你能否证得本心窥见天意。卢文溪追问道,“如何证得本心?如何窥见天意?”黄老夫子捋一捋胡须,叹道,“我本儒生,身陷俗尘,偶得佛经两句,侥幸用之,却不能习得此法,个中领悟还须你自己参透。”
二十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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