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温香在怀，百里夜轻抚着夜凝的后背，低叹：“凝儿，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朕一次，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让朕以男人的方式去解决好不好？”

    以男人的方式去解决？

    听了他的话，依偎在百里夜怀里的夜凝更加担忧了，那岂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么！

    汲汲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夜凝终于十分不舍的推开了他的怀抱，皱了皱眉，声音轻轻：“百里夜，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我不想追究了也不想重揭伤疤，你要是还怜惜凝儿，也不再追究了好不好？”

    见他低眸难解的看着自己，夜凝想了想又道：“至于孩子们，他们也大了，本就没有养在夜凝身边，这会儿是去是留也有他们自己做决定，百里辰，不论你身边走了谁谁有背叛了你，凝儿再也不会离开了，今生我就在右相府的沁心阁，日日为你祈祷夜夜盼你安康。”

    想要一个两全其美，夜凝忍着心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虽然刚刚跟一双儿女们相认，但是他们的父皇若是执意要把他们带走，她遵循孩子们的意见不会强留，这样，百里辰这边有自己安抚着，南诏北疆那边得到了两个子嗣，再不济的结果，也总比交战来的要好。

    “唉！”

    听着眼前女人的话，百里夜心中思绪万千。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凝儿是不是以为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发兵忍耐了十几年时间，他需要的是凝儿扑进自己怀中述说原委，不发病忍耐了十几年的时间，他需要的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啊！

    她为了两个孩子以及右相府和自己的周全，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一想到南诏北疆王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儿，又觉得愤怒无比，所以，他的心里也在天人交战着……

    到底是曾经的青梅竹马心心相印，百里夜的犹豫，夜凝很快便察觉到了。

    小手反握着他的大手，女人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声音婉转：“百里夜，你放心，以后无论怎样夜凝都不会再背叛你了，倘若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起誓：黄天在上，夜凝今日立誓，从今以后再有背叛百里夜的事情发生，不用任何人动手，自行自裁以敬疼惜夜凝的人。”

    一只手举向空中，滔滔不绝的誓言从女人的嘴里念出，就像是最后一道草，压倒了百里夜心中所有的愤怒，让他倾向于和平，为了他的百姓们、为了他的女人不在面临尴尬，他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拉下了女人的小手紧握着，百里夜声音低沉：“凝儿不要说那样的话，你和朕已经错过了十几年的时间，朕不想此生再剩一人存世。”

    那样的痛和苦他已经尝过了，如今再见心上人的面，他是万万不敢再回到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中去了。

    任由男人握着自己的手，夜凝臻首轻点：“嗯，以后夜凝就在右相府中，陪着皇上终老。”

    闻言，蹙眉。

    百里夜动了动薄唇，最终低叹：“凝儿，其实你可以进宫的，朕除了那些名分不重要宫……。”

    “嘘，百里夜，凝儿不想你再难堪了，这件事情你听凝儿的好不好，所有的骂名让凝儿来承担吧，我愿你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清明的存在。”

    隐隐的眸中有泪，不是深爱的情，女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斯的地步？

    伸手把人搂进怀中，百里夜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叹，万分歉疚：“凝儿对不起，朕以前醉酒之后曾经宠幸了一些没什么名分的妃嫔，但是你放心，皇后那里朕一直都没去过的，因为在朕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朕的皇后。”

    温温热热的眼泪，滴落在了夜凝的耳尖儿，男人的声音透着更多的无奈。

    因为百里夜的话，夜凝的心狠狠一窒。

    这些年，因为自己当初的背叛，他究竟是怎样凌虐着自己的身心？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却为了自己只肯在醉酒之后才去宠幸身边的妃嫔！他是一国之君啊，但凡能做到他皇后之位的女人，又岂是家境平凡的？为了自己，他究竟顶着多少压力和嘲笑站在那举国上下最高处的？

    双手情不自禁改而搂着男人的腰身，夜凝的眼泪打湿了男人的衣衫。

    努力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声音哽咽：“百里夜不要在说了，不要再说了，凝儿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你心里还有凝儿，比起你为凝儿做的那些，这些又算什么呢！”

    “凝儿……。”

    误会终于说开，分别了十几年的一对青梅竹马再次重新走到一起，或许是经历太多分风风雨雨，此刻的他们看淡了很多事情，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甘愿背上一世骂名，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心中暗自决定要遣散后宫，从此他的后宫就只是摆设，独留满心的爱意只给夜凝一人。

    寒风呼啸着，沁心亭中的两人却从没如此这样心暖过。

    远远地百里辰一直等到了夜深人静，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看了眼早就已经空了的亭子，这才嘴角微微勾起转身离去。

    看来，他的皇兄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样真好！

    已近黎明的夜是最漫长的，皇后宫中，赵飞雪一身中衣独坐榻边，新泪代替着旧泪，就这样默默流了一夜。

    “娘娘，您不要再哭了，当心身子啊。”

    贴身的乳嬷嬷遣散了所有的宫女随侍，弯身在赵飞雪身畔，一脸疼惜的红着眼眶，不住的用手中已经换过了不知第几次的帕子，给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女孩擦着脸上不断滴落的泪珠儿。

    “嬷嬷，你能告诉飞雪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的默默守护他从来都看不到，为什么背叛了他的夜凝只要一露面，他就那样的满脸柔情把人拥入怀中？嬷嬷，飞雪的心痛啊！”

    “娘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嬷嬷相信你的守护皇上是看在心里的，不然前段时间你生病的时候，皇上就不会对着太医大发雷霆，也不会因为老奴没有细心照顾好您而勃然大怒了。”

    “不是的，不是的！”

    胡乱的摇着头任由眼泪横飞，赵飞雪伸手紧紧按着自己疼痛的心，声音苦涩：“皇上来看我是怕我就这样死在了宫中，皇上生你们的气，也是怕你们没有尽全力会给人留下把柄，我的生死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唯一在乎的恐怕也就是不想让赵府那么好过吧。”

    出生在赵府那个大染缸，身为嫡长女的赵飞雪一直都是个干净的存在。

    虽然她的心很干净，但是并不代表她看不懂周围的人都在谋算些什么，独善其身是她一直暗中警告自己的，就为了有朝一日进宫，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干干净净交给那个自己心仪了多年的男人。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从一进宫，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她拂逆了父亲的叮嘱，进宫多年，只给家里去过一封家书报平安，家中因为自己的‘不听话’已经派人给她传过话儿了，说是此生权当没有她这个不孝女的存在！从一进宫，她就知道皇上的心底藏着一个心爱的女人，所以她格外战战兢兢帮他打理着后宫，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让‘背叛’这个词儿出现过，也从没让他因为后宫之事儿操一星儿半点心思。从一进宫，虽然新婚之夜他弃自己而去，从此再也没宠幸过她这个皇后，可她还是强作欢颜从没在他的面前流露一点儿悲伤……。

    她爱他，爱的深入骨髓！

    因为爱他，所以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蹉跎而过了，却并不愿意为难他。

    她爱他，一味的付出不求回报，却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她用心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到头来没被她感动，还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娘娘快别哭了，要不老奴亲自去找找皇上？”

    心被自己一手照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哭的慌乱，赵嬷嬷头脑一热，下意识就要去找皇上过来给女孩儿道歉。

    “嬷嬷，没用的！”

    依赖的拉着贴身乳娘的手，赵飞雪颓废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他们青梅竹马正在温存，你这样一去，岂不是找死么？”

    一想到叶凝此刻的幸福正是自己苦求而得不到的，赵飞雪眼中那隐隐的恨意又重新浮现！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背叛了皇上的女人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宠，而自己却偏偏不可以？

    “可是娘娘，那个夜凝的身份并不是宫中妃嫔也不是待选的秀女，就这样进了宫留下还与皇上……。娘娘，你是后宫之主，要不明个一早老奴就去把人拦下来，由您亲自处置好不好？”心疼自家主子，赵嬷嬷此刻也是一脸的义愤难填，自家娘娘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后啊，凭什么让一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女人就抢了君宠。

    撸了撸袖子，老人眼中有恨，声音狠戾：“娘娘，等明天一早那个女人出宫的时候，老奴会带人把她处置了，您放心，这件事儿您就当不知道，由着老奴一手去处理就好，老奴已经一把年纪了，只要您在后宫的地位稳稳当当，老奴什么也不怕了！”

    扑身进了贴身乳娘的怀中，赵飞雪哭泣着：“嬷嬷，在这个冰冷的后宫只有您是真真切切心疼着雪儿的，雪儿不要您出事，您不可以留下雪儿一人孤苦伶仃。”

    “唉，嬷嬷也不舍得雪儿啊。”

    苍老的大手揽着女孩儿，赵嬷嬷轻轻安抚着女孩儿的后背：“可是有些人不除，嬷嬷的雪儿就永远得不到幸福，这件事安排给其他人嬷嬷不放心，只有嬷嬷亲自去了才不会连累到雪儿的。”

    “嬷嬷不要！”

    慌乱的摇着头，赵飞雪听出了老人语气中的决绝。

    猛然抬头，她一脸愤恨的瞪着宫中那个禁地的方向，此刻，她爱的和她恨的两个人就在那里温存着，全然不顾她这个苦命之人的心情和脸面，那么她又为什么要一如既往的大度呢？

    是时候了，她是时候该坚强了！

    抓着自己贴身乳娘的衣襟，她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幽幽泛着冷意：“嬷嬷，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除去夜凝的事儿还须从长计议，您这样……。”

    眼下夜凝正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疼宠着，既然要除去她，赵飞雪也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人亲自去动手，宫中嘲讽了她的那些嫔妃们她个个儿都记得，既然她们爱争宠，那她这个皇后就给她们一个机会！

    哼哼，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让她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原来做好人并不能愉乐自己的，第一次浅尝痛快发泄的滋味儿，苦苦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赵飞雪便爱上了这种感觉，低低私语响在即将黎明的大殿，一个原本心思纯良的人儿，就这样因为嫉妒和羡慕，疯狂的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听得频频点头，老嬷嬷也是一脸的痛快：“嗯，老奴知道了，嗯，老奴这就去。”

    交代完自己的命令，赵飞雪抽走了老人手中的帕子自己擦干了一脸的泪痕，原本澄亮的眸被恨意取代：“夜凝，本宫留你生路你不走，如今登堂入室找死，那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娘娘，您早就该这样了，若不是您一直心善纵容着后宫那些妃嫔，她们哪里来的胆量竟敢天天找您麻烦。”赵飞雪身畔，老嬷嬷不住点头赞赏着，殊不知她的推波助澜，以后会是加剧女孩儿死亡的侩子手。

    轻轻抚着自己的指甲，伤心了一夜的赵飞雪已然了无睡意，凝看着自己指甲上近乎透明的淡粉色，她声音依然轻轻柔柔：“嬷嬷，把梳妆匣子拿来吧，本宫手上这指甲的颜色着实碍眼，你把它换成大红的！”

    以前就是她太好脾气了，心思善良的近乎透明，所以才会被人一直欺压，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从今以后，她宁愿负了天下人也不愿意再负自己！

    因为，她伤心痛苦的时候，人家正在甜蜜温存。

    起身缓缓下地，她步履摇曳的渡到窗前，由着自己的双手轻轻推开了窗户，任寒风呼啸一声入内，吹乱了自己一头的长发也不在乎，只是那样的看着宫中那块儿被百里辰视为禁地的地方，看着那里的灯火通明。

    “娘娘，吹了寒风会伤寒的，梳妆匣子老奴已经取来了。”

    女孩儿身后，老嬷嬷微微摇头，颇不赞同女孩儿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身子。

    “嬷嬷你放心，我没事儿的，这寒风吹来，我才发现自己更加清醒了，原来，我这颗榆木脑袋竟是早就该开窍了。”

    伸手探出窗外，赵飞雪接住了一片缓缓飘落的雪花，任由它很快在自己的掌中融化，这才手握成全，满眼轻笑道：“我真是傻啊，老天爷一直待我不薄，竟是我自己糊涂了，都在我自己掌心的东西我却消灭不了，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片苦心么！”

    “娘娘……。”

    女孩儿身后，老人不赞同的声音又要开劝。

    却不料赵飞雪忽然一个回身，暂停了自己玩雪的兴致，就那样上前几步坐到了椅子上，把手伸给了老嬷嬷，眼神仍旧贪恋窗外黎明前的风景，声音幽幽：“嬷嬷开始吧，希望天亮以后飞雪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一心只为他人着想而苦了自己的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