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正抬头见是郁容微醺地笑呵呵道:“哦!是小妹啊!冷点好,冷点好。冷点就不容易犯迷糊了。”
“来来来,小妹,坐着。我们三兄妹很久都没坐一起共话了,来陪大哥喝一杯。”郁正连连招呼着。
大哥一向都是稳重持成、任何事都不动声色,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大哥这般情绪翻腾了。
郁容心中酸楚:“大哥,喝酒伤身。”
郁正一脸不在乎的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呵呵!伤了又能怎样,没有在乎的人,左右不过一具皮囊。”
郁容只道大哥放不下静言,自己纵使再不管外面风雨,也想为大哥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大哥都是替自己遮风挡雨,如今这般落寞,自己拼也拼的为大哥争取。
郁容贝齿咬着嘴唇,下决心般道:“大哥,你带静言走罢,卫然那边我来拦。”
郁正怔了怔,似不可思议般看着郁容,自嘲道:“小妹莫说傻话,莫说现在木已成舟,就是今日之前也未必带的走她。”
郁飞也跳起来惋惜道:“大哥,你若早日下决心待静言走,也未必是今天这个样子。”
郁正看将二人不语,只闷头喝酒,神情间无限惆怅。
郁容以为大哥卸不下单家责任,当日曾在马车上问过大哥,单家与所爱如何抉择,不想今日竟一语成谶。
心里越发心疼大哥,为了单家不仅付出了所有年少时光,如今连静言都失去了。
郁正见二人神情严肃,一副要去拼的样子。心中感动,没有静言自己还有两个好兄妹。
举杯宽解二人:“一个静言而已,去了也就去了。大哥今生最开心的就是能有你们两个好兄妹。今日我们只当三兄妹聚会,不去理会别的。”
郁容堪堪的想着宫中的典礼,一腔苦闷无处排解,见郁正发话也不愿提静言让他伤心也举杯笑道:“好!今天难得我们三兄妹聚在一起,万事不提,共话江雪。”
郁飞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故作坚强的两人,劝又无从劝起,心下一横,拍桌喝道:“管他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哈哈哈,干杯,干杯。”
郁正高声畅饮,三人举杯痛快喝酒,畅聊幼时糗事,互相取笑就如少年时在家一样,好生痛快,好似醉了、忘了一切就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日,郁容悠悠的转醒,望着顶上幔帐半饷才发应过来这是在长乐宫。
脑袋生生的发疼,身子似灌了铅般沉重。
“阿茵。”郁容低低的唤着。
“娘娘您醒了。”阿茵忙推门进来,指挥宫人准备梳洗,自己把郁容扶坐在床上。
郁容按着生痛额头:“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在宫中了,我记得和大哥二哥他们在喝酒。”
阿茵接过宫女的水替郁容梳洗:“现在快饷午了,昨晚你和大公子二公子都喝的太醉了,所以宫里派人来接您都不知道。”
郁容回想了一会还是毫无印象,索性放弃不去想它。
阿茵和宫人伺候郁容梳洗穿戴,刚整理完毕,宫人就来报“娘娘,沈妃娘娘过来请安。”
郁容心中一沉,想不到这么快就要面对静言。阿茵似是看穿郁容心思,好声道:“娘娘若是累,阿茵就先去回禀沈妃娘娘。”
郁容摆摆手:“她既入了宫中,始终是要想见的。遗诏赐婚,我自顾伤心,大哥伤心,这段时日竟忘了静言是何感受,想必她也是无奈的。”郁容强打起精神将走出去。
静言见郁容入厅来,便对着她行大礼:“皇后娘娘万福。”
郁容怔了怔似乎还不习惯,干干的说:“静言免礼,赐座。”
静言欠了欠身坐下去满怀歉意的说:“静言本该一早就来请安,无奈昨日大婚疲惫,不成睡过头了。”
郁容闻言胸口闷在那里,费了好大的劲才出声说:“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我一向待你情同姐妹,你以后还是当我姐姐般。”
静言笑笑说:“静言初入宫还忐忑姐姐会怪罪于我,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娘娘还是静言的那个好姐姐。”
郁容叹着气道:“静言,也为难你了,这桩婚事想必你也是无可奈何的,一如宫门深似海,你与我大哥从此陌路。”
“姐姐休得胡言,静言与大哥一向只有兄妹之情,姐姐不要误会了。”静言急声打断郁容。
郁容当下诧异,掩不住问:“静言,你…”
静言又重申一遍:“姐姐,静言心中只有皇上一人,休得再误会我与大哥的兄妹之情,免得传入皇上耳中,引起误会。”
郁容心中震惊似没听清一般再一次确认:“静言对于这件婚事可是心甘情愿的?”
静言笑道:“姐姐说笑了,静言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郁容一脸不能置信的看着静言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静言神情坦然没有一丝异色,仿佛就是一个满脸喜气的新嫁娘。
静言见郁容面色不佳,自己多言无益,便起身告安:“姐姐,静言先告安了。”便起身离去。
刚走至门口便听身后传来一声问话:“什么时候开始的?”静言顿了下步伐,并不答她退出长乐宫。
郁容久久的坐于椅上,怪不得昨日大哥那般无可奈何与悲怆,想必早已知晓静言心意,只怪自己多情错付。
呵呵,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蒙在鼓里,这算是卫然和静言同时背叛吗?
阿茵担忧的上前:“娘娘,娘娘。”
只见郁容力气全失,满目泪盈的问:“阿茵,我是不是很傻?”
郁容回房后就一直昏睡,起初阿茵以为郁容只是累了,也不在意想着让她多休息一会,怎料一直入夜都无转醒,摸摸身子烫得吓人。
这才紧张起来急命宫人去召御医。御医诊断后有喜有忧,喜的是郁容已有将两个月身孕,忧的是郁容因心生郁结导致心气不畅所得结症又因昨晚风雪中喝酒受凉发烧,两病齐发来势汹汹。
现有怀着身孕太医也不敢冒然下药,伤了龙嗣谁也担当不起。
一宫人也没个主意,召了几个太医都商量不出什么安全的对策。
阿茵见事态严重万不敢拖延,急命人去禀明皇上。
待卫然至长乐宫,御医纷纷将郁容的病情禀明卫然。
卫然因年幼母妃多病,自己又饱受人欺辱请不得太医,自学也通晓几分医理。
听罢御医回禀也知情况严重且复杂,进退两难。
“皇上。”
宫中最富经验的老太医颤颤巍巍的向卫然作礼禀告。
“下臣几人商量了几番,未免伤及皇子,只得先用最保险的药物去烧。若效力不大再逐番加重药力,若到最后需得尽全力施救,只怕小皇子...”太医见卫然越来越阴郁的脸,提了几次气终不敢说出。
卫然阴沉沉的望着郁容许久,如今自己一步步走的恰如其分,但并不想郁容在着其中出什么差池。如今看郁容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自己也有些心闷。
卫然快速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一切以皇后为重。”
太医们重重舒了一口气,有了皇上的金口谕令,几人拟了一张药方,令宫人急去领药煎熬。
当夜,郁容烧的昏昏沉沉,身体一阵阵发热,热过了一阵阵发汗。
阿茵不敢合眼,整夜守着给郁容擦汗换衣,掐着时辰灌药。
提着心一直到次日傍晚仍不见有好转,太医们诊断结果也是毫无起色。
几人商议了下,觉得有必要告知阿茵以便做好准备:“茵姑姑,娘娘病症毫无好转迹象,今夜若无好转,明日老朽几人就要用重药了,当时腹中皇子怕是有所损伤,还请姑姑做好周全事宜。”
阿茵心急如焚,又万般无奈,只好应着。
与子冬二人勤着做些降温措施,祈祷着娘娘母子都能平安。
“娘娘,您醒醒吧!子冬知道您不好受,可您腹中还有个小皇子,他是无辜的。”
“小公主也等着您起来照顾她。娘娘,您若再不醒,小皇子就要遭难了。千难万难都还有子冬和茵姑姑,子冬求您振作起来,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小公主和小皇子。”子冬在郁容榻边跟郁容说话和祈祷,希望郁容能够听到垂怜小皇子。
郁容只觉得浑身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迷迷糊糊,意识飘飘忽忽的在飘荡。
这样也好,感受不到外面就受不了伤了,就这样一直飘忽着吧。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子冬的声音。
子冬你不要打搅我,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不要把这宫里的烦恼带给我。
郁容用力的捂住耳朵,还是无法挡住子冬的声音。只听他一声一声的娘娘,请求我振作,请求我垂怜腹中小皇子。
我有孕了吗?这个时候有了不知是喜是忧,卫然呢,他会觉得开心吗?
很多人会开心吧,毕竟这个未知会为很多人带来政治筹码。
这个未出世的小婴儿会牵动多少人的神经,我的孩儿,你还是和娘亲一起在这吧,再也不会有外面的勾心斗角伤害你。
是我的小公主在叫我娘亲吗?我的凌儿,娘太累了。
娘不知道醒来能不能应付那么的争斗,最亲近的人竟然会给你最致命的伤。
我的凌儿让娘休息一下,凌儿。
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是阿然吗?这个怀抱再也不是我唯一的了。
听得阿然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你希望我好好的在你身边,你说要这个孩儿,你说我们岁月深久,一个静言改变不了什么。
阿然、我的阿然,我那么的爱你,也那么的爱静言,可是你们却同时背叛了我,在这深宫中我实在无法面对你们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一双冰凉的柔荑拂过我的脸,是阿茵吗?
阿茵你也是来劝我醒来的吗?您若不愿醒来,带着小皇子而去,阿茵便随您而去。您若只想逃避,请快点醒来吧,不要因为您的逃避而伤害小皇子。
我不知道,阿茵,我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些人、这些事。阿茵,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伤害我的孩儿。
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想…
阿茵倚在床边,惺忪间猛的点了下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阿茵转脸照看郁容的情况,惊喜的发现郁容在断断续续梦呓。
阿茵赶紧试了试郁容额间温度,烧退了不少,是个好现象。阿茵赶紧吩咐随侍去请伺夜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不敢怠慢,仔细的给郁容把了把脉,良久神情稍宽:“娘娘病症似有好转,老朽新开个方子,劳烦茵姑姑连夜煎了,伺候娘娘服下。”
阿茵惊喜交加,指挥众人忙开来。
一夜的照顾,郁容情况趋于稳定,阿茵稍稍安心倚着床边深深睡去。
郁容悠悠的转醒,头还是很昏沉,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醒来了。
眼睛眨了好几下,逐渐看清顶上流金帷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宫里。
静言已为沈妃这已是事实,我又何必去苦苦纠结这背后的心意,为难自己。
卫然与静言两情相悦,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阻止。对着他们自己倒显得是多余的了,既是多余又何苦纠结自己,苦了孩儿。
郁容醒来便觉着喉咙干裂异常,不住的咳出声。
阿茵听得声响猛然惊醒,见郁容已转醒,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忙招呼下人伺候。阿茵小心的扶起郁容,喂她喝些清水润喉。
郁容细细的喝了一些清水仍觉昏沉难起,又深深的睡去了。
一旁守着的阿茵和子冬稍稍舒了一口气,娘娘能醒来就说明又好转,感谢老天保佑娘娘母子平安。
在病榻上的这几日,郁容虽说醒了但还是平静异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完全不见任何伤心神色。
只是少了许多生气,在她脸上仿佛见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卫然来看望,也不见郁容有喜色。卫然知其一时难以恢复,也不勉强她,只要她慢慢把身子养好,好好活着便好。
阿茵知道郁容心结,怕是还放不下,一刻都不敢放松,时常带着凌儿陪伴在郁容身边。
又时常搬些婴儿的手工活缝制、询问郁容的意见,时常与郁容聊聊小皇子。
郁容在榻上又养了了半月有余,想到腹中孩儿也刻意去回避与静言有关的事。
病情渐渐有所好转,虽说面容依旧惨白倒也能下床活动。
这日,阿茵来禀单国公进宫探望。
郁容心想,之前事情烦心未有机会和爹爹说明,趁此机会也好规劝爹爹适可而止。
如今虽说失去沈家,单家失去一大支柱。卫然虽纳静言但对自己也不致十分绝情,但倘若爹爹就此息事宁人,以单家的地位,仍可享用满门兴荣。
之前因被儿女情长牵绊的无法思考这些,如今看来,这件事倒可促成单家隐退的契机。
盛极而衰是必然,更不说卫然心中已对单家有所顾虑,总好过日后衰败。
郁容见爹爹进得殿来,几月不见神色灰白许多,可见沈家的背叛对爹爹打击还是很大的。但几十年纵横政坛,爹爹的眼神还是一贯的犀利含威。
郁容沉吟了下,从沈家开口:“爹爹,沈家之事…”
单时修大手一挥:“容容,沈家之事休再提。一个沈家想扳倒我单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帝真是机关算尽,幸好容容你又有喜了,只要诞下皇子,看沈家如何撼动的了我单家。”
郁容见父亲仍执迷不悟,劝解道:“爹爹,咱们单家位极人臣,满门荣耀也是够了。如今沈家去一些势也就去了,不可再借腹中皇子再兴什么风波。”
单时修肃声问道:“容容,可是皇上多宠幸与静言,你怎说这么没精神气的话。”
“皇上还是在乎我的吧。”郁容不自信的揣测叹道,“爹爹,盈则亏,为了单家代代基业也该是稍退,遮隐锋芒才是。”
“哼!”单时修冷哼道,“就凭沈家就想和我平起平坐。且不论这个,他日若静言有子嗣,你容得下她的孩儿凌驾于你的孩儿之上。”
郁容不想爹爹竟已想得这般长远,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这宫中,怕是静言也早已看清这其中利害,才在下诏之初,沈家便与单家决裂的这般干净。
郁容遍体生寒,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相较量,自己却还在这里性情,想想未免太可笑了。郁容暗暗抚上肚子,我的孩儿还未出生便要负上这么多的政治博弈。
“爹爹,我腹中若是个女儿呢!单家该如何进退。”
单时修知道郁容从小玲珑,不想说太多让她不安生宽慰道:“若是小皇子一举制住沈家是皆大欢喜。若是小公主爹爹也欢喜,容容放心,有爹爹在自可高枕无忧。”
郁容知道爹爹一生重权在握让他隐退,一时半会是劝解不动,要慢慢才是。
想远离却偏得斡旋,心已千疮百孔,还得为单家劳心。
单时修走后,郁容单手支额坐在塌上,满心倦意,久久无法支起精神。
情伤未愈,还要伤神单家,以爹爹的骄傲要他主动退隐相当于向沈家服输,决计不可能。
唯今只有让大哥去劝慰爹爹。
郁正从宫中出来思想着郁容的话,沈家突然决裂令单家措不及防。父亲如今肝火正盛,如今若做什么计量,难免气火攻心无法理智部署,反被对方抓住弱处狠狠打击。
不若趁势做隐,以退为进,稳定局面,才能重掌大局。
郁正回单府把想法说与单时修听,希望父亲能稍作让步。
单时修阖眼听完郁正的想法,微笑夸道:“阿正,你血气之年竟有如此稳健想法,爹很欣慰。但是!”
单时修语气骤然变冷:“且不莫说这不是为父的风格,就算要走这一步,杀鸡焉用牛刀。对于沈家,我太了解了,尽是些没胆识的庸才。若不是看他沈理忠心,提拔在身边哪有他沈家如今的地位,不过是遗诏封了妃,还以为真能跟我们单家一较高低了。”
郁正知道父亲说的不无道理,但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父亲,我们若这么大张旗鼓的捏打沈家,恐伤了皇上颜面。”
单时修冷哼道:“黄口小儿,单家扶他坐了几天王位真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了。是不是郁容因静言进宫不开心了。叫郁容放宽心,无非就是受些宠,只要有我在还是单家说了算。”
郁正虽觉得表面上,朝廷还是以单家为重,皇上倚重单家,事事必躬问单家。
无非就是被沈家分了些兵权,也动摇不了单家根基。但心里总有些隐忧,有些事未必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也罢,且一步步看去,也许是自己过虑了。
新年将至,大家各怀心事的过了个囫囵年,只在除夕夜开了一席公宴,单家托称军务繁忙不来。
沈家倒其乐融融的过来了,神情举止间都透着一得志的神色。
郁容见状也无心同他们应付,三心两意的扒了几口便称累回宫了。
宫路上寒冷,郁容是越发的清醒了。
看沈家的样子,爹爹所说的怕也是他们所想。看来静言也不是赐了婚一头栽进来,估计是早就有心思。
以往隐藏的这么好,不知是顾虑自己还是一直在衡量阿然与大哥之间孰重孰轻,如果后者就太可怕了。
阿然登了基,刚赐了婚,沈家便急不可耐的同单家决裂。不单单是为了和大哥撇清关系更是在朝堂争权、子嗣争斗上把单家视为敌手。
郁容觉得可笑,一直以来面对阿然的感情,自己都是付出乃至有些讨他欢心的一方,如今他有了心仪之人,自己再争些什么未免太可笑了。
可叹如今真到了争宠的境地自己竟不复当初的炽热,现在倒是要重拾见阿然之初便不知丢去哪的自尊心了。
郁容伤不得神,一会便觉得有些乏了。
大病初愈还怀着孕花不想为这些费心神,眼下最重要的是护好腹中孩儿平安降生,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己的心头肉。
年后初春,郁容肚子开始显出来了,愈加觉得乏身,也不想见人便不怎么出去都在长乐宫内活动。
卫然有时过来,郁容只是客客气气招待了便以身子累倦送出。卫然也并不介意,只时不时过来看望。
初初静言天天过来请安,郁容一点都不想见到她,都以卧床养胎为由打发了,久了静言也不来请安了,郁容也落了个自在。
郁容在宫中发着呆,见阿茵捏了几束白玉兰花装在洪锦瓶子里送进殿来煞是好看。
郁容见花洁白无瑕、清香扑鼻也十分喜爱。
阿茵笑脸吟吟:“娘娘,阿茵知您素爱这白玉兰花,特折了几枝放殿中做香也好。”
阿茵一边把花瓶放好,一边兀自叨叨:“娘娘,今春真是奇怪,宫里突然间多了好多白玉兰树,惹得满宫都花香四溢。”
郁容听得阿茵的话,往窗外看去果不其然,嫩白的花芽都冒出了墙头在春风中迎曳招姿。
郁容想到清宁殿前的那颗白玉兰树,知道都是卫然的心思。
郁容不敢去想这些背后的深意,他做这些算什么呢,是在顾着单家或者自己的颜面吗?或还是说只是表明自己还受重视的。
现今自己既不想一头扎进卫然的温怀里,也做不到为了争宠屈意迎合更不想自己的倔强害了单家。
如今静言进宫已经不仅仅是移情别恋这么简单了,关系到了各方利益争斗,为了单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郁容想了半响,神情紧了又紧终于趋于平静的吩咐阿茵:“阿茵,多去捏几枝来吧,看着殿里也有点生气。”阿茵殷殷的答着欢快的跑出去捏花。
第二日,阿茵不仅捏来了白玉兰花还有红的、紫的绣球花。
郁容只道阿茵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没多想。不成想接下来几日,阿茵每日来回来各色绣球花,眼色缤纷都是前所未见的。
郁容这才忍不住发问,这些绣球花都是新品种吗?怎有如此多的颜色。
阿茵似等着郁容问般,温笑着回答:“娘娘,这是皇上为您新学的,这绣球花只要在清水里滴上不同的颜色,花色上便会染上这些颜色,各色各样煞是好看。皇上素知您爱花,在昭明宫中养了好些,每日命人送来。”
阿茵见郁容脸色无异继续劝道:“阿茵知道您心里有结,您若是放的下皇上,每日活的开心自在,阿茵也决计不收这花。可阿茵见您冷了皇上,您自己也不开心,阿茵也不愿您整日这么难过。”
“静言进宫说到底也是因为先皇旨意,皇上违抗不了,皇上若真对静言有意,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让您开心了。”
“皇上这些日子知道您心中不快,也不曾勉强您,只吩咐我们这些下人照顾好您,万事由着您。阿茵这些日子看着,皇上还是十分在乎您的。”
“您要不出宫看一看这满园的春色?”阿茵试探到。
郁容似乎有所触动,问阿茵:“宫里哪里可看白玉兰树?”
阿茵听郁容这么说知道她有所心动,欢喜道:“到处都可以看,皇上都快把满城的白玉兰树都搬到宫中来了。”
郁容笑笑不答,任由阿茵、子冬服侍出宫。
一路上春光旖旎,郁容也兴致颇高,几月来的阴云也一扫而空,看到娇艳的花朵还捏下来赠与宫人带。
行了良久,阿茵怕郁容累着见御花园就在附近,便提议前往御花园稍做歇息。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往御花园走去,刚进园门便见静言坐于其中。
阿茵暗叫不好,今儿刚哄得娘娘心情转好,又要被她破坏了。阿茵刚想开口提议回宫,便被郁容眼神制止了。
静言见郁容进园,施施然过来行礼。
郁容免了礼兀自往园中亭里歇息,静言笑颜着跟了过来,自顾自坐下:“姐姐,您别介意静言无礼,静言最近身子倦的很,不能久站。”
郁容冷淡道:“身子倦就在宫中多歇息。”
静言盈盈笑着:“太医说有了身孕要多出来活动呼吸新鲜空气。”
“对了,娘娘。您还不知道吧!皇上没跟您说吗?”
静言歉意的笑意:“怪静言失言,皇上您那边去的少,您怎么可能知道呢?也怪静言没上禀,静言有孕了。”
郁容心里被重重的一击,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心里悲伤漫向四周,竟也顾不得身为皇后的仪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都不能自制,阿茵见状赶紧暗暗支撑住郁容。
郁容抖着嘴唇,吃力的吐出一句话:“是吗?那恭喜你了。”
静言笑逐颜开的:“我得多向姐姐讨教讨教,我头胎没什么经验。”
静言一字一句都像刀扎进郁容心里,郁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作何反应。
阿茵见郁容快支撑不住了,赶紧应道:“回禀沈妃娘娘,这些自有太医宫人照顾,娘娘大可放心。皇后娘娘出来半日也乏了,得先回宫歇息了。”说话间,阿茵便和子冬扶起郁容出亭。
静言在身后恭送道:“姐姐,那静言改日再向您讨教。”
一路上,郁容紧抿嘴唇一言不发,阿茵和子冬在一旁看着十分担忧,又不知如何劝慰。
刚进殿见着满殿的花,郁容便落下泪来。
阿茵赶紧指挥宫人把这些花都搬走,郁容止住眼泪,虚弱的拉住阿茵的手。
“不用搬,我没事。”
阿茵心下心疼:“娘娘,您如果觉得难过就说出来,哭出来,阿茵陪着您。”
郁容惨笑了声:“最难过的都已经过去了,她既进了宫来这些都是必然的。今天是我失态了。”
阿茵小心的把郁容扶上床歇息,子冬进门小声跟阿茵说:“皇上过来了。”
阿茵见郁容侧着身子没有动静,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娘,皇上来了,您有事唤阿茵。”
曹华在清宁殿中向卫然禀告了此事,卫然平静如许的听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曹华揣度着,后宫妃嫔争宠自古有之,皇上想必不想为这些事烦心。现在前朝单、沈两派争斗破激烈,没时间理会这些。
正想着,要端参茶给皇上,一回来竟不见卫然身影。
卫然脸色敛静,静言有必要进宫也有必要有孕。郁容即使不能接受,也不能改变他的计划,这是最后最后关头了,不容有差。
这些事搅得颇为烦乱,出来散散,呼吸呼吸百花的芳香也好。
正想着,不知不觉转到了长乐宫门前。许久不到长乐宫,去看看她也罢。
卫然进殿见满室的花团,虽然是自己送的也感觉倒颇不是滋味,若是郁容把花都扔出去,倒也表明她的怒气,如今倒让他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卫然自持万事机关算尽,但自与郁容成亲以来倒愿意以本心相对,自然相处,不做过多的设计。
大概是因为少年相识,对于她有着一份他人没有的信任罢。
郁容侧着身子休憩,卫然轻叹了声躺到郁容身后。
轻声开口:“静言有孕了。”
郁容有些语滞,冷清道:“恭喜你们。”
卫然原本是想安抚下郁容,而郁容这次不气不怒似与她无关,自己倒有些受不了她这么冷漠。
皱眉道:“你为什么不质问我?”
郁容冷哼道:“你与我这样的棋子都可以有两个孩子,你与静言两情相悦有什么稀奇的。”
卫然被堵的语塞,有些话现在不到时机讲,无法对郁容言明,但现在的局面毕竟是自己造成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能怪郁容有这种认知。
可是卫然从未见过郁容这么冰冷冷如局外人一般,竟有些失落。
大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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