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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林忠国喜欢听女人叫。而且需得大声,非常大,他才能感觉畅快。因而在看男女行云雨之事时,他从不许两人有丝毫安抚和前戏,要直接做,且要狠命□,雌伏女人的叫声方可惨而尖利。

    然而叫声多了也不妙。他喜欢一个一个来,方可集中力,每每听到女子平日断发不出的凄厉的叫声,他就觉似是自己在那人身上肆意驰骋,那憋闷于心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今日章台楼宴请群宾,从平明一直到傍晚,章台楼的姑娘们已经换了八个,新科进士却一波一波,五十不止。直看得林忠国满面红光,豆大的黄汗从额头一直滚到脖子里,肥硕而鲜红的唇哆嗦着,一双眼几近突了。

    在座过百,或看得红光满面,或憋得满脸酱紫,有蹙紧了眉头扭头直背《道德经》的,亦有尴尬地眼神飘闪如坐针毡。

    只有杨淡,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双如死水般无澜的眼睛似把不堪全看了去,又似什么也没有看,冰冻冷静,毫无情绪。

    第八个姑娘的尖叫陡然衰微下来,已经昏死过去。老鸨连忙吆喝小厮把那姑娘拖下去,看着地上一路的血丝,虽说这爷这一出手一年的开销就补上了,可到底还是心疼。

    新科状元系上裤腰带,对林忠国做了个长揖,低着头匆匆回了席位上。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有兴奋,有尴尬,似屈辱,又似舒畅,着实诡异。

    林忠国掏出帕子拭去一脸的汗,一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杨淡。他见此人不露嫌恶,却也不曾拂袖离开,只是那眼神跟刀子一般,明明没有看林忠国,他却觉浑身难受。他忖度这探花是个见惯世面的世族子弟,便一直未难为他,私底下却派随从去查杨淡的身份。

    谁料到却是个低贱小子!他看着杨淡冰冷的神态,厌恶顿生,便高声叫道:“鸨妈,换个硬朗的姐儿,让咱探花郎也爽快爽快。我瞧着你们这些进士,数杨探花长得最俊,杨探花,你也让大伙瞧瞧,你那里是不是也最长啊?”

    那些背《道德经》的听到了这话也笑了。

    杨淡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他豁然抬头,冷冷地看着林忠国。他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只一双眼,冷得让人只看一眼,就如坠冰窟。

    他把酒杯递到唇边,盯着他,缓缓喝了起来。

    林忠国被他看得心头发冷,慌忙移开目光。

    他、他无权无势,除非不想要功名,否则绝对没胆拒绝!

    饮尽杯中酒,把杯搁到桌上,他慢慢站起身来。

    他走得很慢,异常缓慢。那眼神厉乖冷,却极为幽深,似子夜大海,黑而汹涌。只是脸色,灰败得毫无生气,下颌两端微微凸起,那是紧要牙关的凸起。

    然而脚步却没停。

    他缓缓走上看台,这个原本奏乐吟歌的地方。新换上的姑娘裹着毯子站在台上,见他上来,一咬牙,紧握住毯子的玉手便松了。

    为求方便,毯子下面,一丝未挂。

    杨淡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缓缓抬手,停在腰带的花结上,顿了半晌,苍白的指尖移到花结下方,握住一端,缓缓一抽。

    淡青色腰带滑落到掌中。

    门口却突然传来喧闹声!

    他却猛地僵直身体。

    他听见杂乱中一声娇喝,一瞬间,脸色惨白!他忽而觉得惊恐万分,竟生生怔在那里,不能动。

    君有枝只是在制造混乱。她不愿意伤人。早已有人趁乱跑了出去,而杨淡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似对周遭慌乱恍若未闻。

    她一急,又一气将三个桌子踢翻,顺手抄起一个酒杯,冲林忠国袭去。

    “你们还不快走!”

    看台上的杨淡惊醒一般浑身一震,猛地一转身,向门外跑去。

    一只手却忽而挡在林忠国面前,酒杯生生被那只巨大的手截住。君有枝站在桌子上看着挡在林忠国身前,身长九尺有余的红衣巨人,她竟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

    那人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一动,君有枝却猛地一蹬桌面,桌子攸地飞起来挡住她的身形,她却斜斜飞出数尺。

    那桌子轰然粉碎,酒杯穿过木屑贴着君有枝脚底飞过,叮地一声打在门梁上,酒杯未碎,门柱却轰然倒塌。

    她想也不想便钻出倒塌的大门。木屑被灌了真气的瓷杯震得四,她跃出门外那一刹,顿时被四散的真气震得气血翻涌,口猛地一阵闷痛,一口腥甜冲到喉间。她眼前阵阵发黑,脚下却不敢停,一把抄起门外的杨淡,携着他跃上房顶,几起几落,竟已是百丈!

    君有枝砰地一下子摔倒在屋顶,方才被灌满真气的木块割了十几道血口,这一摔,那瓦砾生生嵌到伤口里,她脑中嗡得一响,几乎昏了过去。慌乱中她伸手去拉杨淡,杨淡尚未站稳,被她一带摔在她身上。

    杨淡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唇在她的脸颊上一沾,他撑起身来,轻轻一抿唇,入口微咸。君有枝额头鼻尖渗着细汗,幽幽透着一缕香气。汗珠子顺着额头蜿蜒自苍白的脸颊滑过,滑至惨白的唇畔,顺着唇角渗入轻轻喘息的口中。

    杨淡轻轻一颤。他只觉脑中轰然一白,直直地看着君有枝惨白的面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他看了半日春,先前不觉如何,此刻却觉浑身发热,他看着君有枝,那一双眼比平日深了几分。

    他忽而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将脸埋入她的脖颈深处。

    伸出舌尖,杨淡在她的透着粉色的小耳上,轻轻一舔。

    君有枝浑身一僵。

    杨淡顺着耳郭迅速吻了下来,在她纤长皓白的脖侧狠狠一咬。

    君有枝猛地反手一推,慌乱间竟用了全力,毫无武功的杨淡被她推得在屋瓦上擦滑了四五尺,所行之处瓦砾尽碎。

    “你干什么!”

    杨淡看着瞪大双眼的君有枝,猛地俯身呕了口鲜血,他缓缓坐起,用手背将唇角的血拭去,嫣红的血顺着手背搽在下唇上,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竟似妖孽一般!

    他缓缓勾起唇角,“这样就恶心了?你若不来,我与那□只怕早已行完苟且之事!”

    君有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而想笑,而方一张口,中却顿时刺痛难耐。

    她终究只是低下头,自裙角撕下几段衣料,包扎身上的伤口。

    泛白的指尖猛一用力,布条勒紧臂膀上两寸长的血口,她却并未觉得疼。

    “杨淡,我不欠你。”她没有抬头,径自起身,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脚下一空,她如踩在蓬软的棉花上一般觉身体东倒西晃,她连忙扶墙,缓缓靠了过去。

    眼前是“垆风酒肆”的血色旌旗。

    “张进士,下一批三甲不到一个月就会选出,而今你却不投靠林公子,敢情是不想做官啦?”酒肆里忽而传来那个开襟大汉的声音。

    “笑话,我苦读诗书十三载,所求不过是光宗耀祖,一展才华!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要受那等折辱方可得官,我岂非要笑煞自己这十几年来的为官痴梦?”是先前那书生打扮的人的声音。

    “哎,你们这些人,怎的读了书就跟傻子似的?吃不饱穿不暖,还尽日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难怪东家那怪人会引你为知己。前阵子东家得了个松花石砚,因价格高得吓人,没人买。东家却偏偏不肯降价,说断然不可委屈此物。还说他是人,这砚在他那里定受委屈,降价是万万不可,不若送给你,也算一桩美事。”

    “既是相送,推却反倒折辱了他,可巧前阵子我把自己先前的诗词结成集子,原本打算藏之深山,而今给了他罢,以赠知音。”

    君有枝忽而低头闷声笑了起来。那声越笑却凄,她终究一撑身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都是痴人!

    回到听泉阁,她蓦地推开自己的房门,中不断翻涌的腥甜再难抑制,她猛地一躬身,一口鲜血溅到了案上。

    她看着案上斑斑血迹,仍是想要发笑。

    这呕心沥血,所为何事?终究为那人事不关己,自己似傻如痴。

    她轻轻笑了一声,身子却霎时被抽去力气,她也不去扶,任由自己摔在冰冷的地上,只觉那倒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便再无意识。

    “木奴,你为何不杀了那个贱人!”林忠国一脚踹在那屈膝跪地的红衣巨人口。

    那九尺大汉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公子,她并无杀气,只是闹事之辈。”

    “滚你娘的杀气不杀气!她差点杀了我!你他娘是不是想让我死?”

    说罢又在他肩上狠狠一踹。

    红衣大汉却忽而起身,伸手便向林忠国擒来,腰间的大刀也已拔出。

    那刀却并未刺向林忠国。而是在他面前开阖一扫。只听叮叮几声,刀却不停舞动,刀光瞬间将林忠国围了起来。

    林忠国腿一软,砰地一声跌倒地上。

    九针。在方才林国忠踹木奴的那一刻,破空刺来。九针布天圆地方阵,封遍死路。

    那九针刺到林忠国面前,轻微一鸣,针竟又一分为九,八十一跟纤如毫毛的针如雨点一般直刺而来。

    木奴堪堪赶到他身前。他目力惊人,刀更是舞得密不透风,针被刀风一一弹开,明明纤若毫毛的针,竟发出一声声脆吟!

    刀碎,针无。

    木奴只觉汗已湿重衣。他转身,却见林忠国瞪突了双眼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一丝血丝,自他的喉间,缓缓渗出一个红点。

    木奴目力惊人,电光火石间,他蓦地回想起方才的一瞬。八十针!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只看见了八十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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